寧遠三人心中后怕,蕭慕雪不知想到了什么驚疑不定,而跟著上山的兩位警察卻是不明所以。

    藺苒涼颼颼的聲音在三人身后響起,“這個地方,還有印象吧?”

    沈浩韓萌萌一言不發,寧遠梗著脖子輕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藺苒似笑非笑看他,“這么嘴硬,那是需要我把地上這些東西送去檢測,看看上面有沒有你們的指紋,才肯承認?”

    沈浩韓萌萌連連搖頭,寧遠臭著一張臉,但一想就算承認他們來挖螞蟻窩了又能怎么樣,不偷不搶還不傷天害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是啊,這就是我們干的,怎么了?”寧遠理直氣壯,毫無悔意。

    兩位警察一聽還以為是什么大案子,立馬在現場勘測檢查起來,可一通檢查下來,也沒什么重大發現,便小聲詢問道:“藺老師,他們都干了什么啊?”

    因為知道藺苒是上級部門的,當地銀絲鎮的警署都會客氣地稱呼她一聲藺老師。

    藺苒指著那個蟻巢,“他們把鋁水倒進了蟻窩,弄死了一整個蟻巢的螞蟻。”

    “……”

    兩個警察一言難盡,看這三個人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三個熊孩子,而且這種事,就是一些調皮的熊孩子都想不到會去做吧。

    地上環繞的螞蟻攢動起伏起來,朝著三人的方向靠近。

    寧遠沈浩韓萌萌大驚失色,連連后退,沈浩實在受不了了,忍不住叫道:“你到底帶我們到這山上來干嘛!我承認我們砍瓜是有不對,所有該賠償的我們都會賠償,我們的認錯態度也良好,這還有什么事嘛!”

    一個一米八的大男孩,短短一天之間,被所有發生在身邊的事逼迫得神情恍惚,眼眶通紅,在眾人面前掉著眼淚。

    蕭慕雪拉了他一把,悄悄看了看藺苒,又看了看地上足有上萬只的螞蟻,讓他閉嘴不要說這些話。

    藺苒懶得再和他們廢話,開門見山道:“我把你們帶過來的目的很簡單,給這些蟻族賠個不是道個歉。”

    所有人都是一呆,寧遠沈浩韓萌萌三人不可置信自己聽到了什么,蕭慕雪抿緊唇倒是隱約明白些原因,兩個警察就更加納悶了,又覺得藺苒似乎有點小題大做。

    “它們是保護動物嗎,不過就是一群隨處可見的螞蟻,我們就是一時好玩,殺它們難道還犯法嗎,要坐牢嗎?你平時難道還吃齋念佛,一點葷腥都不沾咯?你吃肉之前,是不是還要對那些豬說聲對不起啊?如果什么都不用,那憑什么要我道歉!”

    寧遠只覺得可笑,狠狠翻了個白眼,沈浩和韓萌萌都是沉默,沒有開口。

    兩個警察互相對視一眼,輕聲說:“藺老師,確實沒有相關的法律明文規定,而且這種事,就是傳揚出去了,也至多就是會有一些昆蟲保護協會的人來譴責兩句而已……”

    說到這里他又頓了一頓,“您不會就是這種昆蟲保護協會的會員吧?”

    藺苒神色淡淡,“你們講的法與我的法不同,沒有任何比較性。”

    她看了眼那三人,只是說:“我不修佛,也從不否認弱肉強食的人間規則,但在某些規則以外不必要的傷害,通常能免則免,無論是哪種生命,都值得敬畏,尤其如果對方與你一樣,是同樣擁有智慧情感的個體的時候。”

    “……”

    地上的螞蟻蠢蠢欲動,藺苒瞥了眼,默默移開視線,“你們不要覺得無所謂,話我已經放在這了,如果認識到錯了,就將蟻巢埋葬,誠心懺悔,否則接下來會再發生什么,我也不能夠保證。”

    說完這些,藺苒就徑自走下了山,兩個警察面面相覷,這三個人還在山上,他們還得繼續盯著。

    寧遠嗤笑一聲:“有病吧!莫名其妙!”

    可他一轉頭,就馬上笑不出來了。

    方山上本來就雜草叢生,山上有數不清的蛇蟲鼠蟻,藺苒之前在這里的時候,這些小動物小昆蟲不敢放肆,可現在她已經離開了,它們也就再沒什么顧及,一窩蜂朝著寧遠沈浩韓萌萌三個人爬了過去。

    首當其沖的就是地上盤桓著的蟻團,它們沿著鞋子往三人腿上爬,凌晨的時候已經經歷過一次這樣的絕望,三個人驚慌失措原地跳腳,而山上不知從哪兒飛來了許多只蜜蜂,圍著三人嗡嗡直叫,或是有時候上去叮一口,更別提還有各種不知名的數不清的蟲子。

    “臥槽,這些鬼東西哪來的?”

    “都是妖怪嗎?”

    “別過來了,趕緊滾!”

    三個人都快哭了,只想趕緊離開方山,可下山的路上卻冒出許多條蛇,堵住了他們的去路,那些蛇或是有毒或是無毒,睜著一雙豎瞳幽幽地朝他們吐著蛇信。

    蕭慕雪和韓萌萌驚聲尖叫,眼淚一下子就流下來了。

    寧遠和沈浩雖是男孩子,可也從沒見過這種陣仗,俱都哇哇大叫,就是兩個警察這時候都已經看呆了。

    但讓人驚奇的是,這些蟲子并不會攻擊除了寧遠沈浩韓萌萌以外的人,哪怕蕭慕雪和他們三個站得很近,那些蟲子一只也沒有跑到蕭慕雪身上。

    韓萌萌身上又疼又癢,心里又驚又怕,腿都軟了,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嚎啕大哭。

    “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都不敢了!”

    她一遍遍地重復這句話,那些蟲子漸漸地從她身上退了下去,只圍繞在她身邊。

    到了這個地步,韓萌萌想起剛剛藺苒說的話,猛地站起身來,走到被他們破壞的蟻巢邊,拿起鐵鍬一鍬一鍬地填著土,每一鍬下去,都說一句對不起,圍在她身邊的螞蟻爬蟲才漸漸退散。

    寧遠和沈浩兩個這時候就是不信邪都不行了,他們崩潰地跑去蟻巢旁,學著韓萌萌的樣子去將蟻巢填沒。

    蕭慕雪僵硬地站在原地,兩個警察簡直是嘆為觀止,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顛覆了多年學習的馬克思主義。

    警察甲拿手肘撞了撞身邊的警察乙,“你掐我一下。”

    警察乙莫名其妙,“干嘛?”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我也想知道。”

    兩人同時沉默,對視一眼,對方的眼里都還殘留著震驚,警察甲咽了咽口水說:“我聽頭兒說,藺老師好像是中央特殊部門的,就專門管……那種事兒。”

    具體哪種事兩人都心知肚明,警察乙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倒抽一口涼氣,干巴巴地笑,“那可真是……高人啊。”

    兩人不再多談,看著那三個人把蟻巢都填上好,蓋上了土。

    他們臉上驚魂未定,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蟻蟲,見它們都相繼散去了,這才像脫力一般松了口氣。

    就是原本還嘴硬死犟的寧遠這時候都聽話學乖了,不敢再有任何造次。

    蕭慕雪小心地往下山的路上望去,發現路上的那些蛇都已經不見了,她心里松了口氣,輕輕吸了吸鼻子,算是徹底服了。

    這兒的事眼看著搞定了,兩名警察就帶著幾個年輕人下了山,下山的路上每個人都很警惕,小心注意著腳下,生怕一個不留神又有什么奇怪的東西爬了出來。

    藺苒卻在另一個方向逗著蛟,蛟本來就是個孩子,生長在銀絲鎮上,平時也沒有玩伴,好不容易來了一個聽得懂它說話的,恨不得一直粘著藺苒讓她陪自己玩。

    這個時候,藺苒聽到了系統的提示音:[恭喜恭喜宿主平息蟻族的怒火,支線任務完成,任務獎勵200積分,當前積分90。]

    因為之前賒了賬,所以現在即便完成了任務也沒有物品獎勵了,系統的尿性藺苒基本已經摸得一清二楚。

    蛟蹭著她的手心說:“蟻族消氣了。”

    藺苒已經從系統那里得知了這個消息。

    蟻族是因為它們的族群不被尊重,被那三個人玩笑般地濫殺而感到憤怒,再加上蛟的授意,它們發動了這一場暴動,但這個世間的規則便是如此,它們太過弱小,所以它們的要求也不多,僅僅只是需要那幾個罪魁禍首的一聲誠懇道歉。

    “我知道了,那幾個家伙以后也不會再在銀絲鎮的土地上胡作非為了。”說不定以后都留下了陰影,連這個小鎮都不敢再來了。

    藺苒站起身,蛟依依不舍地跟在她身后,“你要走了嗎?”

    藺苒好笑道:“我還有些事,明天會再來看你,還給你帶些好吃的。”

    “好!”蛟歡快地直起身子。

    藺苒走到山腳下的時候,兩個警察和那四個年輕人已經等在車前了,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其中尤以寧遠三個最甚。

    “藺老師!”兩個警察看到了她,“您去哪里了?”

    “山上隨便逛逛。”藺苒淡淡看了那幾個年輕的大學生一眼,輕嘆道:“回去吧。”

    大家都上了車,警察甲負責開車,警察乙忍了又忍沒忍住,小聲問道:“藺老師,剛剛山上那些蛇蟲鼠蟻,是不是您給召來的啊?”

    蕭慕雪幾人立馬朝她看了過來,眼中隱含敬畏。

    藺苒笑了笑說:“我哪有這么大的本事?”

    幾人神色各異,蕭慕雪輕聲問道:“那……是銀絲鎮的山神嗎?”

    她記得,藺苒曾經跟她說過,銀絲鎮在以前是信仰山神的。

    他們幾個都是外鄉人,并不清楚山神的事,兩個警察卻是本地人,偶爾也有聽說過,警察甲看了看后視鏡,“這世上真的有山神?”

    藺苒反問他,“你覺得呢?”

    警察甲笑著說:“我小時候經常聽我爺爺奶奶給我講故事,銀絲鎮上有山神,山神庇佑著整座鎮子上的人,可后來長大了上學了,我就漸漸不信這些了。”

    藺苒沉默不語。

    這種現象,在這個年代中十分的普遍。

    古時候,人們信仰神,無論哪個教派,都有相當一部分信眾,神接受信眾的信仰和供奉,同樣也庇護著自己的信徒。

    神的法力與他們的信眾多寡是有關聯的,但如今這個時代,虔誠的信眾已經不多了,神逐漸淡去蹤影,不再現身。

    可以說,這個時代是被神明所拋棄的時代。

    真正留下來的,只有精怪或是靈物,可即便精怪靈物,也能夠像蛟一樣,成為一方土地神。

    但很顯然,這方土地神,也在慢慢被它的信眾們拋棄,直到最后完全遺忘。

    藺苒輕輕嘆了口氣,有些難言的惆悵,她沒法將自己的認知思維灌輸給別人,讓別人接受,她的思想,和這個時代的主流,其實是相互背離的。

    “信或不信,仁者見仁吧。”藺苒垂眸輕聲笑道:“至少我相信,你們這個小鎮的山神,一直都在。”

    車內的人都沒再開口說話,寧遠三個人剛剛在方山上又被各類蟲蟻叮咬,沒有第一次那么嚴重,但還是先被送去了醫院處理,接下來他們還要被帶去警局拘留。

    不管怎么說,到底是把人家瓜農的瓜田給毀了,這已經涉及犯罪,除了賠償意外,還有相應的刑事責任。

    無論如何都是成年人了,得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藺苒的事都已經做完了,打算先去和賈導說一聲。

    賈導聽后驚訝地挑眉,“這才兩天,就已經解決了?”

    “都說了三天內解決的,賈導就放心吧,接下來您再在宅子里拍攝,都不會再有什么意外情況發生了。”藺苒打著包票。

    賈導再三確定沒事之后,終于長舒一口氣,可還是悄悄問道:“能不能請教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藺苒想了想說:“因為這座宅子有一個守護神,這個守護神以為是你們擾亂了宅子的清靜,所以想嚇跑你們,我跟它交流過了,它不會再找你們麻煩。”

    賈導目瞪口呆,藺苒又提醒道:“不過您拍攝歸拍攝,可別損壞這個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否則守護神還是會生氣的。”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小師父你就放心好了,我只是來拍戲的。”賈導訕笑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