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縣，朱母家中。
兒媳婦給朱母倒了杯水，朱母應付式地喝了口，繼續翻看著手中的相冊。
那是外孫女佳佳的成長相冊，從剛出生到牙牙學語，再到搖搖擺擺學走路，再到讀書上學，十幾年的光陰一閃而過。看著外孫女過八歲生日時拍的照片，朱母在心中嘆氣：“我的佳佳，不知道吃沒吃苦。”
“放心吧，佳佳福大命大，不會有事兒的。”兒媳婦看了眼天色：“時候不早了，您趕緊回房睡吧。別警察把佳佳給找回來了，您老反倒因為著急生病住院了。”
“是我拖累你了。”朱母看著兒媳婦：“媽給你說的事兒你也想想。作為婆婆，我自然是希望你守在這個家里的，可作為母親，我不希望你一個人干守著。我們這個家完了，沒必要再把你給搭進來。媽是希望你離婚的，兩個孩子，你想帶就帶一個，你不想帶就留給媽。我盡量幫你養，養一天算一天，等到我真養不動的時候，你再伸手幫孩子們一把。”
“媽，您說這些做什么。”兒媳婦搖頭，將朱母手里的相冊接過來。
“媽跟你說真的，這事兒耽擱不得。我那兒子……你還年輕，沒有孩子拖累好找。媽不著急讓你表態，你仔細想想，想好了跟媽說一聲就行。不管你做什么決定，媽都不怪你。媽說的是真心話！”
“知道您是真心的，我沒質疑過您的真心。”兒媳婦握住朱母的手：“家里的事情跟您沒關系，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都是成年人，他們走的每一步路都是自己選的。您可千萬別往自己身上攬。媽，我的事兒不著急，該想的時候我會去想的。行了，時候不早了，您回屋睡去吧。”
“你回房睡吧，媽沒事兒。”朱母握握兒媳婦的手：“很晚了，明天一早，你還得去單位上班呢。”
見勸不住朱母，兒媳婦只能站起身來：“那您也早點兒睡。”
“行了，去吧。”朱母撫摸著放在茶幾上的相冊，眼眶紅紅的。細看，她的容顏較之前兩日更顯憔悴，皮膚下不僅透著一股病氣，更透著一股死氣。
自打小女兒朱利利出事兒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想自己是不是錯了，是不是不配當母親，是不是不會教孩子。再后來，大女兒也出事了，女婿被抓了進去，緊跟著兒子也出事兒了。這個家好像走了霉運，再也好不了了。
她也想死，死亡對于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來說不算什么，對于他們這個家來說更是享福，可她不能死，她還有孫子，孫女還有外孫女要照顧。可現在，她的外孫女失蹤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她不知道往后的路她該怎么走。
想到這里，她看了眼兒媳婦的房間。
別看她剛剛說得輕松，實際上，她是希望兒媳婦留下的，希望她能夠跟自己一起撐起這個家。可這種想法太自私了，她的良心不允許她這么做。
十一點了，夜深了，她將外孫女的相冊收了起來。
躺在床上，目光一一掃過那些照片，越掃越覺得悲涼。她閉上眼睛看到了老伴兒的臉，跟著是朱利利，是大女兒，是小兒子，他們像走馬燈一樣不停的在她腦海里晃來晃去。
自打佳佳失蹤了之后，每天晚上皆是如此，她已經熬了快一個星期了，再熬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會怎么樣。
“如果老天爺讓我死，那我就死吧！”朱母索性睜開眼，從旁邊的抽屜里取出另外一本相冊。這本相冊裝得是他們全家人，相冊里的人大多都不在了，留下了只有一張張或黑白，或彩色的照片。
誰能想到，照片里那個白皮膚，大眼睛的小女孩兒，長大之后會成為一家人災難的起點，誰又能想到，她的大女兒會被看上去憨厚老實的女婿給害死。還有她的小兒子，他又是因為什么才走錯路的？
淚水順著朱母的臉頰往下淌，一滴滴，全都落在照片上。
就在朱母控制不住，想要失聲大哭時聽到了敲門聲。
先是試探性的，跟著一聲連著一聲。
“姥姥，姥姥您在嗎？我是佳佳，您快給我開門啊。”
朱母一下子坐了起來，她看著門外，兒媳婦剛好走到客廳。
“你聽到了嗎？你聽到了那個敲門聲嗎？是佳佳，我聽到了佳佳的聲音。”朱母激動地走出來。
“是佳佳，我也聽到了。媽您別激動，我去給佳佳開門。”兒媳婦先將朱母扶到沙發上，快步走到門后，用手握住了把手。
“佳佳，是你嗎？”
“舅媽，是我，我是佳佳呀，我回來了，你趕緊給我開門。”
佳佳的聲音很急。
朱母也很急，不停地催促著兒媳婦。
兒媳婦猶豫著，瞳孔對住了貓眼。
外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
“開門呀！你這孩子是傻了不成？”朱母等不及，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你不開我開！這都幾點了，你要讓我可憐的佳佳在外頭等到什么時候？”
“媽，十一點了，佳佳怎么會這個時候回來。”兒媳婦再次將眼睛對上貓眼。
這次，她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全身被包裹在黑色里的人。那個人低著頭，看不出是男是女。
佳佳還在拍門，一邊拍，一邊叫。貓眼里的那個男人一動不動。
兒媳婦有些緊張，握著門把的手甚至有些顫抖。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將耳朵貼在門板上。
“佳佳，你告訴舅媽，你是一個人回來的嗎？”
“不是，是阿姨送我回來的。”
“阿姨？你在哪里認識的阿姨？還有，你告訴舅媽，這些天你都去了哪里？”
“我去同學家了。”佳佳越發不耐煩：“你想問什么，等我進去之后再問行嗎？很晚了，我不想在門外待著。”
“最后一句話。”兒媳婦深吸一口氣：“如果舅媽給你開門，我們會有危險嗎？佳佳，外婆，舅媽，還有弟弟妹妹都在家里，舅媽這么說你明白嗎？”
“阿姨是好人，她不會害你們。”佳佳拍著門：“你們要是再不開門，我就跟阿姨走了，再也不回來了。”
兒媳婦還未做出決定，朱母就沖了過來，她一把將兒媳婦推開，咔嚓一聲，將房門徹底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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