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來越深了，剛剛服過藥的朱母趴在地上。
佳佳站在朱母旁邊，眼中的驚恐尚未褪去。
朱家唯一的兒媳婦，朱利利唯一的弟妹，在撕下和善的偽裝后變成了這個家里最恐怖的存在。她走到佳佳跟前，用手捏住了她的下頜，一字一句，冷冷地問她：“妹妹是被你故意帶到天橋底下的吧？”
佳佳咬住嘴唇沒有吭聲。
“你是故意的，因為你妒忌，妒忌她有爸爸媽媽而你沒有，妒忌我們對她比對你好。你想著，只要妹妹消失了，你就會變成這個家中唯一的女孩兒。可是佳佳，你不姓朱啊。”
“我可以改姓朱，姥姥說了，我可以跟著我媽的姓。姥姥還說了，就算我不姓朱，這個家里也有我的一席之地。”
“所以，你跟你媽一樣，想要霸占這個家？”兒媳婦的眼神變得冰冷：“你媽把家里唯一的拆遷房拿走了，你姥姥姥爺可憐她，卻忘了，那套房子原本是屬于我們的。憑什么？家里的活兒是我們干，家里的老人是我們照顧，家里需要花錢的地方都是我們出，你的母親什么都沒做，她只是姓朱，就厚著臉皮拿了家里所有能夠拿的好處，義務和責任是半點兒都不想負擔。”
“我媽說了，那房子是我姥姥跟姥爺的拆遷房，三個孩子，他們愿意給誰就給誰，身為朱家的兒媳婦，身為一個外姓人，你無權發表任何意見。至于照看姥姥跟姥爺，這是你身為朱家兒媳婦應盡的義務。”
“你不是外姓人嗎？”兒媳婦掐住佳佳的脖子：“這幾年，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有三觀和沒三觀的人說話，就像是對牛彈琴。你說得對，房子是你姥姥跟姥爺的，你母親姓朱，她有權利搶占，可我女兒呢？她也姓朱，是朱家名正言順的嫡孫女。你一個外姓人，憑什么排擠她？”
兒媳婦下了死手，越捏越重。
“你跟我的女兒搶姥姥姥爺的愛，搶父親的愛，后來還想搶我的愛，你不知道我討厭你嗎?”
“知道，就是因為知道，我才想要她消失。”佳佳躲到朱母身后。
“佳佳，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越來越聽不懂了呢？”朱母難受地捂著心臟。
“媽，您應該還記得半個月前發生的事情吧？”兒媳婦坐在地上，目光望向兒子跟女兒的房間。
那個房間的房門是換過的，為的就是這一天，為的就是不讓兒子跟女兒知道家里的丑事兒。他們睡得很好，客廳里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都沒有把他們吵醒。
想到今后的日子，她松了口氣，覺得這件事結束之后，就算她還想留在朱家，朱母都未必容得下她。人都是這樣，哪怕心知肚明，只要偽裝還在，面具還在，他們就能虛假的生活下去。
“半個月前，妹妹哭著回來，身上全都是泥。我們問她，她只是害怕的躲在我懷里。后來，民警來了，說妹妹跑到了那邊的天橋底下，差點被睡在橋下的一個流浪漢給欺負了。我去找那個流浪漢，發現天橋下面的東西全都不在了。我問民警，民警支支吾吾，我尋思著他應該是被驅趕走了。”
“那件事跟佳佳有什么關系？”
“你問佳佳啊！”兒媳婦微笑著看向佳佳：“是你自己跟你姥姥說，還是讓我這個舅媽說。”
“是我把妹妹帶過去的。”佳佳挺了挺背：“我想讓妹妹變得跟我一樣。”
“佳佳，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朱母氣得渾身顫抖。
“我爸爸媽媽經常吵架，我爸爸媽媽離婚了，我爸爸不好，媽媽也不好，他們罵我，看不起我，說我將來跟我爸媽一樣都是壞痞子。可我有什么錯?我只是很不幸的被他們給生出來了。明明是他們的錯，就因為我是他們的女兒，我就要背負他們的壞名聲，連帶著被人看不起。”
“這跟妹妹有什么關系？”朱母大聲的質問佳佳：“你舅舅對你不好嗎？就算看在你舅舅的份上，你也不能害你妹妹啊。”
“對我再好，能比對他自己的女兒還好嗎？我就是不服氣，憑什么我要背負這些，憑什么妹妹就能無憂無慮的，快快樂樂的成長。我見過那個乞丐欺負人的樣子，我還聽到那些大人聊天，我知道那是什么。我想著，只要妹妹臟了，不干凈了，他們就沒有理由嫌棄我了。到時候，妹妹就會變成這個家里的恥辱，就算被人討論，他們最先討論的也是妹妹。”
“啪！”一聲，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到了佳佳的臉上。
巴掌是朱母打的，打完這一巴掌，朱母就又捂著心臟翻起了白眼。
兒媳婦見狀，又喂了她一顆藥。
“還有一件事，媽你肯定也想知道。”
“還有什么？這個家里還有什么？”
“佳佳的失蹤！”兒媳婦看著佳佳：“為什么沒有告訴你姥姥，你是被我帶出去的。”
“佳佳是被你帶出去的？”朱母睜大了眼睛：“你把我的佳佳帶去了哪兒？”
“天橋底下！”兒媳婦冷笑著：“放心吧，我沒有把她交給那些亂七八糟的乞丐。大早上，天橋上來來往往都是人，我再蠢，也不會做害自己的事情。佳佳是被我帶出去的，但她是自愿跟那個人走的。”
“我不是自愿。”佳佳反駁著：“我被她弄暈了，她用布捂住了我的嘴，我聞到了臭臭的味道。等我醒來，發現自己在山上。一個非常簡陋的小棚子，棚子旁邊是一座墳，墳前坐著一個女人，她告訴我，她是吳遠強的老婆。她還告訴我，墳里躺著的是她的女兒。”
“她沒有騙你，那墳里躺著的的確是她的女兒。”兒媳婦接話道：“她的女兒是被吳遠強和你的母親害死的。”
“她跟我說了！”佳佳嘆了口氣：“她在墳邊挖了一個坑，說要把我埋進去。那個坑很小，我蜷縮著才能躺進去，我很害怕，一直在哭。她讓我閉嘴，說我哭得很難看，說我跟我媽長得一個樣。她往我身上撒了一把土，我以為自己死定了，她卻把我從坑里拽了出來。”
“恨她嗎？”
“不恨！”佳佳搖頭：“她比我媽還可憐。”
“她是個大度的女人，換了我，一定把你埋在那座墳里。”兒媳婦掐住了佳佳的脖子：“算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你想報警的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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