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沈半夏在長公主府用過膳之后，發現長公主府上的飲食倒是沒什么需要她再叮囑的，心中也是微微松口氣。
既然確定要讓沈半夏做自己的主治大夫，長公主便一邊讓人開始收拾東西，一邊讓人給宮里送了道口信。
倒不是常熙長公主做什么事還需要特意找德熙帝或者太后同意，之所以這樣，也是為了沈半夏。
長公主的意思也很明白，她讓沈半夏給自己治病，就做好了出意外的準備，提前跟宮里人說清楚，也免得到時候真出了什么事，德熙帝跟太后遷怒沈半夏。
雖然要是真發生什么不好的事，那二位很難不追究沈半夏的責任，但有她的話在前，加上她本來就到這個年紀了，到時候沈半夏頂多受些冷待，也不至于因此喪命。
當然，這也是因為長公主知道一些內情——德熙帝為什么會給沈半夏封縣主，她作為德熙帝的自家人，還是有所聽聞的。
太醫院里那些太醫沒這么大功績頂著，自然不敢冒這個頭。
沈半夏有，所以不論如何，德熙帝都不會要她的命。
安排好這些之后，也不用沈半夏主動提，長公主在午憩了一會兒之后，主動提出帶沈半夏去蕓煙書院逛逛。
沈半夏自然是答應下來。
長公主道：“實不相瞞，我之前想見你，也有書院這方面的原因。我之前聽聞，玉容閣里那些醫女，都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
這件事不算什么秘密，沈半夏也沒隱瞞，輕輕點頭：“是，因著玉容閣里主打的就是藥妝，還有一些美容養顏的東西，都與藥材有關，為了避免麻煩，我便先培訓了一批人，說是醫女，但其實也只學會了針對性的一些東西。”
要真讓她們像那些大夫一樣，給人看病的話，簡單一點的還行，稍稍復雜一些的就會出錯了。
長公主倒也不意外，她既然知道這件事，自然也知道那些人到底是個什么水準。
她只是笑了笑，然后說道：“我找你，也是因為這個。”
沈半夏疑惑歪頭。
瞧見她這動作，長公主只覺得她果然還年輕，瞧著就十分可愛，忍不住就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嬌嫩的臉，感慨道：“你這臉嫩得，跟雞蛋似的。”
沈半夏還未回應，就聽長公主繼續說道：“不知你可知我與蕓煙書院的關系？”
沈半夏輕輕點頭。
長公主接著道：“既然如此，有些話我也就直說了。蕓煙書院里的學子，大多出身都不簡單，就這些孩子在書院里，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禮、樂、射、御、書、數是最基礎的，而在這之外，也有一些別的，都是書院根據情況做調整。”
“只不過，這么多年，書院里唯獨沒有開設與‘醫’相關的課程，你可知為何？”
沈半夏眨眨眼，有些猶豫地問：“因為……醫為中九流？”
也就是，不上檔次。
這倒不是她自己貶低自己，而是時下風氣如此。
帝王、圣賢、隱士、童仙、文人、武士、農、工、商為上九流；舉子、醫者、相命、丹青、書生、琴棋、僧、道、尼為中九流；衙差、梆、時妖、打狗、腳夫、高臺、吹、馬戲、娼妓為下九流。
這是有鄙視鏈的。
長公主聽到她這話，卻愣了一下，然后失笑，搖頭說道：“看來你是聽到一些不好聽的話了，不過那些人說什么，你也不要往心里去，都是些眼皮子淺的東西。”
長公主態度一直很慈和，突然聽到她這帶著一點貶低意味的話，沈半夏還稍稍有些驚訝。
長公主繼續說道：“什么上九流中九流的，我素來是不在意的。想來，陛下也不會在意這些。”
沈半夏想了想，點頭：“對陛下來說，天下人都是他的子民吧。”
長公主笑：“你說的沒錯。”
長公主：“書院之所以一直沒有開設類似的課堂，原因也簡單，因為按照我們之前的了解，要學習醫術相關的內容，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學醫從來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長公主：“我與上一任山長都認為，學子們如果能夠通些醫理，不論是防身還是必要時候救人，那都不失為一件好事。可后來我們發現，如果只是簡單的傳授一些醫術的話，遇到復雜一點的情況，極有可能弄巧成拙，將事情變得更加糟糕。”
舉個例子，如果只是略通醫理的話，很容易把風熱與風寒弄混，而一旦弄混，服用了與之相反的藥物，不僅不能減輕癥狀，反而還會加重。
還有便是各種藥材的辨認，就長公主自己之前好奇的時候看到的，有不少藥材具有相似性，如果只是藥效相似的藥材也就罷了，偏偏……
這些藥材，有時候長的相似，作用卻是完全相反，甚至可能直接一個有毒一個無毒，那要是弄混，結果不言而喻。
長公主嘆口氣，說道：“我覺得你在這方面似乎頗有些手段，所以便想讓你試試，也不需要教他們什么，只教教怎么辯毒解毒那也是好的。”
沈半夏聞言，抿唇，沒有馬上回答。
長公主也不急：“今日還早，我帶你去書院看看吧。便是你不愿意，或許你對書院感興趣的話，到時候也可以入學來試試。”
沈半夏抿唇，露出一個淺淺的笑。
而她心里卻并沒有改主意——她是不會做那勞什子夫子的。
要她自己收徒教學，那沒問題。
讓她跑到書院里當夫子，那不行。
理由也簡單，這個時代是講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師生關系幾乎等同于親子關系，甚至有時候父母面對師父時還要退一步。
而書院夫子與學子之間，雖然也有一層師生關系，但程度相對減輕一些，尤其在學子身份地位高于夫子的時候，夫子可能就直接成了服務行業了。
蕓煙書院尤其如此，雖然有長公主壓陣，大事上肯定不會讓她吃虧，但小事上呢？
沈半夏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而且，誰說辯毒就簡單了？
沈半夏：不去，堅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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