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從神探李元芳開始 > 第兩百五十三章 婉兒:不信命,才是我的命!
    在這個年代,世界上排名第一的城市,叫長安。

    排名第二的城市,叫洛陽。

    它們分別是大唐的東都與西都。

    兩座京都之間,相隔八百三十五里。

    說遠肯定不遠,說近也不近。

    李治和武后之前,就三次圣駕洛陽,為此還特意修建了一條往來兩京的御道,最是平穩舒適。

    可如今這條道路上,已經有大量災民在行走。

    正常時期,百姓自然是不敢走御道的,頂多在兩側看看。

    但現在災情蔓延,人要餓死了,拼命往關外趕,自然就顧不上了。

    這種事李治都不會計較,太子更是改變計劃,與百官一同走驛路。。

    此時他和太子妃坐在寬大封閉的御輦中,上官婉兒坐在太子妃邊上,正好問到這件事。

    太子道:“驛路沿途多設驛館,正是百官通行之路,我們把御道占了,百官再把驛路占了,饑寒交迫的百姓就只能擠民間的私路了,現在將御道讓出,終究能多救些人的。”

    婉兒眨巴著眼睛:“殿下人真好。”

    太子笑笑:“婉兒, 你還小,這些事體會不深, 就不用逢迎我了。”

    太子妃則舀了一勺酪櫻桃:“跟你師父說說, 別老不干活, 平時出個主意就不見了,百官中屬他最閑。”

    太子輕輕拉了拉她的袖子。

    太子妃不理, 開始給婉兒投食:“有什么不能說的,他可是陛下指定輔佐你的,人就沒見過幾回, 你身邊的臣子,近來不是老問他嗎?”

    太子低聲:“元芳這么做是對的。”

    乳酪的飽滿,加上櫻桃水果的清甜,婉兒美滋滋的吃著,心想師父要是老跟在太子身邊, 那還不成太子黨的眼中釘肉中刺?

    圣人就指定師父一個輔佐, 這樣的安排, 可沒帶什么好心, 等到師父跟太子黨鬧得水火不容, 回頭還得乖乖投靠圣人去。

    她耳濡目染, 又得那個胖胖的伯伯提點后, 心里明鏡似的, 卻湊到憨憨的太子妃耳邊:“師父最懶了, 我平時都是自學的,還沒太子妃教我的多呢!”

    太子妃眼中溢出笑意:“那你還不叫我師父?”

    婉兒堅定的道:“不行不行,師父只有一個,婉兒可忠心了!”

    太子妃抱著她, 樂得合不攏嘴:“真是招人疼的孩子!”

    “太子妃,藥好了。”

    正在這時,曹真在車外輕聲道。

    婉兒掀開簾子, 將湯藥接了過來,仔細聞了聞。

    太子妃是武將世家出身,從小習武, 武敏之一案中還扮過女鬼,雖然沒嚇到任何人, 但身體確實強壯。

    她懷孕后, 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流產的, 但萬萬不能被下藥。

    所以這些安胎的湯藥, 由孫思邈的真傳弟子劉神威親自開的方子,曹真等最忠心的內侍熬制。

    醫佐試了后,婉兒再用鼻識聞一聞,是否與往常的味道不同,再給太子妃喝。

    太子妃孕期情緒波動大,有些不耐煩,但太子正色道:“怎么小心都不為過!”

    太子妃這才嗯了一聲,接過藥,慢慢喝了下去。

    婉兒完成了今天的任務,也閑不住了:“我去找師父,轉達太子妃的話!”

    太子妃不舍道:“快些回來啊!”

    婉兒脆脆的應了一聲,一貓腰就鉆了出去。

    一出帝輦,長長的車隊就印入眼簾,根本望不到頭,無論看多少次,都覺得挺震撼。

    而婉兒現在是太子身邊的小紅人,見她出來,一位禁軍立刻牽了頭小馬駒過來。

    婉兒翻身躍上,對禁軍致謝后,鼻子嗅了嗅,往車隊后面而去。

    可走了沒多遠,她突然感到一道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刺了一下,雙腿立刻一夾馬腹,口中輕喝:“快點!”

    不料小馬駒被訓得太好,一切求穩,馬蹄依舊噠噠的往前走。

    而身后已經傳來蒼老的聲音:“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兒啊?”

    婉兒手掌輕顫,終于一勒馬繩,在馬背上轉過身來,問好道:“尚宮!”

    一個老婦人騎在馬上,來到她的面前。

    這老婦人作女官打扮,頭發根根如銀絲,臉上皺紋深刻,腰微微佝僂,帶著幾分慈眉善目。

    單從外貌,完全看不出她是梅花內衛的副閣領,專門將掖庭罪女培養成暗諜的尚宮。

    尚宮是官名,為隋文帝楊堅所設,是內廷女官“六尚”之一,當獨孤伽羅與楊堅二圣臨朝時,尚宮的權力是不小的。

    到了唐朝,尚宮為女官中的正五品,雖然跟外朝的五品權貴不可同日而語,但在宮內也有實權。

    這位老婦人以官為名,無人知道她的姓氏,只知在李淵稱帝時就已在宮中,歷經三朝。

    此時她渾濁的眼睛轉了轉,緩緩的道:“婉兒, “婉兒,你回來后都沒有來宮中探望,老身很傷心啊!”

    婉兒頭微微低著。

    尚宮打量著她,露出溫和的笑容,就像一位慈祥的阿婆:“你長高了,快九歲了吧!”

    “記得你六歲時,老身將你帶在身邊,你才這么一點小,學起事來卻很快,那時老身可高興嘍,將你當成傳人培養呢!”

    “婉兒,你有什么不開心的可以說,別辜負了你的天賦啊!”

    婉兒終于抬起頭來,眼神不再躲閃:“尚宮,你對我的好,婉兒都記住的……”

    尚宮微笑,就聽孩子接著道:“雖然你從來不讓我見娘娘,教我什么當天學不會,就不讓我吃飯,讓我看那些姐姐受罰時血淋淋的下場,還讓用無影針射貓兒,但你對我挺好!”

    尚宮笑容稍稍收起,沒想到一個六歲的娃還真記清楚了,語重心長的道:“你不知良藥苦口,忠言逆耳!”

    婉兒搖搖頭:“你教的忠言,是如何觀察接近,曲意奉承,討得歡心,套取秘密。”

    “你還讓我見誰都喊大人,老是屈意討好別人,久而久之,自己也會輕賤了自己。”

    “后來我才明白,你就是要我輕賤自己,什么事情才會都聽你的!”

    尚宮的目光一凝:“你說出這番話來,真是出乎我的意料,這是你心中所想,還是旁人教你的?”

    婉兒的閱歷與見識還淺,也曾經迷茫過很長一段時間,此時卻不再遲疑:“起初是師父教我的,后來也是我心中所想!”

    尚宮嘆道:“孩子,你還小,不知世間的險惡,許多人一生下來,命就定了!”

    “你還在襁褓中時,就被抱入掖庭,你的命就該是這樣卑賤!”

    “反倒是給你無謂的奢望,才是要害了你啊!”

    ……

    “老物,放什么屁呢!”

    正在這時,一道兇神惡煞的聲音從后方傳來,尚宮所騎的馬被狠狠一頂,頓時驚了。

    尚宮伸出枯瘦的手掌,按了按馬脖,馬兒立刻垂下脖子,乖乖轉過身來。

    一群內衛來到后方,為首的是兩個身寬體闊的官員。

    一位慈眉善目,面容和善,另一位相貌就不是好人,繼續呵斥道:“敢在小婉兒面前說她卑賤,問過我們內衛沒有?”

    尚宮平和的道:“這位武衛,老身是五品尚宮,請不要失了禮數!”

    丘神績大手一擺:“什么五品女官,你真以為宮內和外朝一樣啊?宮內的太監還有三品的呢,你讓他們站在我面前,敢大聲吭一句嗎?裝什么威風,滾滾滾!”

    尚宮看出這是個混不吝的,也不拐彎抹角:“老身得陛下信任,為梅花內衛,諸位還是不要放肆!”

    丘神績嗤之以鼻:“別拿梅花內衛嚇我,我告訴你,我除惡行善,不怕挑刺!倒是你這等行事卑劣的老物,連個孩子都要利用,若不是孑然一身,無家無親,定要讓你見識我的厲害!”

    尚宮的神情終于陰沉了一瞬,眉宇間浮起兇意。

    作為一輩子生活在宮里,沒嫁人的老宮婢,說她無家無親,這話就太針對了。

    但她其實是誤會了。

    丘神績是遺憾沒辦法蹲在家門口堵她的兒子孫子,將來也抄不了家,并不是要故意辱罵。

    尚宮再也不與丘神績多言,看向旁邊同樣慈眉善目的胖子:“這位武衛,可知婉兒姓氏?”

    狄仁杰撫須道:“當然知道,她是上官侍郎之后,豈容輕辱!”

    尚宮淡淡的道:“請慎言,她是掖庭罪女,她的祖父上官儀,也是謀逆而死!”

    狄仁杰道:“尚宮恐怕不知,李機宜已經要為上官小娘子洗去罪身,恢復本姓,更要查一查,她的祖父上官侍郎,是不是被誣陷謀反!”

    “而上官侍郎,不僅是西臺侍郎,更是文壇宗師,他的詩作綺錯婉媚,時為上官體,以姓命詩風,是我大唐的第一位!”

    “尚宮要為難上官小娘子,先得問一問我們!”

    狄仁杰是明經科及第,他年輕時考試那會兒,上官儀還是文壇宗師,心中是很尊敬的,哪怕沒有李彥的關系,遇到上官婉兒的事情,肯定也會加以照顧。

    不僅是他,上官家男兒盡滅,只剩下孤女寡母,同情上官儀以及痛恨武后的文臣,都會予以幫助。

    乍一看上去都是慈眉善目的兩人,開始針鋒相對。

    狄仁杰面容上的慈和,帶著一股發自內心的真誠,既有慈悲心腸,又能施以雷霆手段。

    而尚宮的慈祥,更像是一層貼在臉上的皮,貼的很牢,卻終究不是真正的臉。

    此時對視片刻,她發現自己居然要被此人的氣勢壓下,臉色終于變了,同時意識到此一時彼一時。

    武后大權在握時,自然沒人敢提上官儀,但現在是太子監國!

    最令她不可接受的是,婉兒昂起頭,眉宇間也全是堅定,終于褪去了往昔的懼怕:

    “師父說過,不信命,才是我的命!尚宮,你請回吧,我上官婉兒絕不會一生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