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大明元輔 > 第001章 封賞爭議
  廣西的高務實卸任北歸之時,燕京的朝廷重臣們也在為高務實的封賞而傷腦筋。

  皇帝的意思大家都看得很清楚,明擺著是要讓高務實“回京重用”的,但問題在于,一般而言經過“調外任”的官員,其升官的路線就變了。

  通常來說,翰林清貴的升官路線,是在翰林院和詹事府坐著冷板凳慢慢熬資歷“升級”,通常會長期充任日講官,順帶的在大比之年放出來做考官,久而久之,最終調吏部或者禮部為侍郎——這是入閣前的準備,要么直接以侍郎入閣,要么升禮部尚書入閣。

  但外任官員則不同,通常只要外任了,很可能就會一直外任,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往上爬,最后因功上調為侍郎回京,運氣好的話,比如任侍郎時年紀還不算很大,五十來歲的那種,也還有機會能入閣,倘若是五十好幾甚至六十左右才做到侍郎,那通常就最多干到尚書,入閣是很難的了。

  高務實現在是巡按御史,品銜不高實權大,肯定是不能當同級的七品知縣看待,其升遷從正常來說,倘若外放某省,最起碼是從四品的按察副使,極有可能兼兵備道;

  也有可能品級上再高一點,做某省的左右參政,參政是承宣布政司下左右布政使的副官,從三品官銜,但實權不如兵備道;

  倘若運氣再好一點,直接上左右布政使也不是沒有舊例的,不過高務實的年紀實在太輕了,布政使理論上是一省行政一把手,恐怕不太可能給他這個年紀的人。

  如果更牛逼一點,比如個人名望極高、朝中有元老重臣力薦而且皇帝還很看重,從巡按御史直接提巡撫,那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巡撫”本身沒有級別,它只是個差遣,論本身級別的話,最低能讓人以正四品的都察院僉都御史來兼任巡撫。

  而都察院的特點是它這部門里頭沒有五品官,正七品往上就只有一個正六品的都察院經歷——這個類似于檔案辦公室的主任。再往上,就直接跳到正四品的左右僉都御史了。

  以右僉都御史巡撫一省是很尋常的事,比如張任這個廣西巡撫,就是以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兼任的。

  這就是封建統治、人治社會的特點了,規矩當然要有規矩,但是規矩畢竟是皇帝定的,如果皇帝非要破例,而內閣重臣們又不駁回,那就什么都可以。

  對于心學派的大佬們而言,高務實如果按照外官的升官慣例,最糟糕的結果就是直接升右僉都御史巡撫某省——這個最糟糕是對他們來說的。

  但現在的問題在于,皇帝明擺著不想把高務實當外官看待,他非要把高務實繼續當做翰林清貴來用,所以申時行老早就試探性的提出,讓高務實去做廣東右布政使,被皇帝二話不說就否決了。

  得額外提一句,申時行讓高務實去做“廣東常務高官”(粗略類比,不必糾結)可不是為高務實好,因為高務實把廉州府劃回廣西等事,讓廣東官員們對他頗為不喜,再加上兩廣總督兼廣東巡撫劉堯誨是心學派的大佬,跟高務實又因為八寨的安置而有齟齬,高務實真要去做這個廣東右布政使,肯定處處受制。

  皇帝駁回了,申閣老卻毫不氣餒,又了一次,這次是以高務實上回稟奏時,提到緬甸異動、要求云南方面重視,他為云南巡撫。理由很好說:熟知西南邊情,辦事練達,處置果決。

  誰說申閣老沒氣魄來著?

  瞧瞧人家這大手筆,二十歲都還差點的巡撫他就敢!

  不過換個角度看,情況就不同了:申閣老是何等不樂意讓高務實回京任職啊!

  要知道高務實回京任職的話,十有八九是去翰林院或者詹事府坐冷板凳,看起來可不會有什么實權的,然而申閣老就覺得,他就算回京坐冷板凳,對心學一派的危害卻比當云南巡撫還大!

  這就好比是個毒瘡,長在腳上哪怕病變了,頂多就是那只腳受影響,但倘若長在腦子里……哦豁,完蛋。

  申閣老看得極其明白,別人在翰林院和詹事府是坐冷板凳、熬資歷,他高務實可不是,只要讓他回京,他就一定能隨時影響皇上的一舉一動!

  更何況,他立下這么大的功勞,只是給他“官復原職”怕是說不過去吧?然而即便他只是官復原職——他被“降”為巡按御史之前,可是已經得了日講官的差事的。

  別人去做日講官,無非就是隔三差五給皇帝講講課,干不了什么別的事,也影響不了皇上什么,可你讓高務實去試試?

  不用試,根本不用試!

  申閣老腦子里已經能夠腦補那個畫面:皇上但凡有點什么“疑難雜癥”,拖都要拖到高務實“上課”的時候去問他!

  嘿,他高務實以前做伴讀、觀政的那會兒,就被人戲稱是“小閣老”,如今要是再讓他做了日講官,那該是什么了?

  隱閣老么?

  那還要內閣干嘛!

  日講官,是翰林清貴們走向閣臣的捷徑,申時行自己也是這么過來的,他自然不敢想辦法毀了這條路,而且也做不到,所以他只好想辦法讓高務實別走這條路,哪怕拿一個巡撫來換,申閣老都堅定不移。

  申時行這次的上去,皇帝也猶豫了,一任巡撫啊,這可是混資歷的絕佳位置。

  雖然對于別的官員來說,一任巡撫干完,說不定又調任別處繼續干巡撫,官運一般的那種,有時候能連著到幾個省輪流做巡撫,在巡撫這一級蹉跎十年二十年都不奇怪。

  可是,那是對于別的官員來說的,高務實既然是他朱翊鈞早就確定了的輔臣,一任巡撫做完,回京就是侍郎啦!

  比方說云南巡撫這種位置,按高務實在廣西的做派,以及他關心緬甸局勢的這種趨勢,讓他去做這個巡撫,幾乎擺明了會打仗。而在朱翊鈞看來,安南這么要命的地方,務實也是說拿下就拿下,區區緬甸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到時候,給個兵部侍郎簡直理所當然。

  而他本身是以文名著稱的,又有兩大戰功在手,這個侍郎又能干幾天?還不是只要等兵部尚書出缺就能頂上,然后再找個機會,那就入閣啦!

  前后估摸著就只需要五年多的時間,他二十五歲之內就能入閣,創造大明官場的神話!

  創造這個神話,朱翊鈞是完全樂見其成的——瞧瞧朕欽點的“二百年來真魁首”,就是這么厲害!這豈不是一場君臣相得的好戲么?

  所以皇帝就猶豫了。

  然而內閣方面又是另一幅景象。郭樸得知申時行高務實為云南巡撫的時候,先是愕然楞了一會兒,然后就沉吟不語,最后搖頭道:“拔苗助長,非其時也。”

  張四維也是捻須盤算了半天,才道:“確實不妥,求真原是‘天上神仙’的路數(指一甲進士及第),因事外放本已不妥,如今好容易得了事功,正好回來重入翰林,怎能繼續外任?此于名聲不妥。”

  張四維的意思是,我這外甥天生就是在中樞做“天上神仙”的路數,老外放是個什么道理?

  大明的風氣擺在這里,外官實權再大,也不如翰林清貴的名望。他蒲州張家以前是個商人之家,到了他這里才逐漸提升了門第,因此對這種事看得極重——就好比高務實的母親張氏,其他方面都好說話,但只要涉及到門第問題,就很固執了,這是同一個道理。

  許國倒是有不同意見,他沉吟了一會兒,才道:“我倒是覺得,求真如果去做這個云南巡撫,說不定倒也有好處,譬如說剛才鳳磐公提到的事功——求真這次已經有一個實際上的滅國之功了,可惜這次沒法明說,恐怕不能按滅國之功來給封賞。

  但如果他在緬甸再來一次安南之戰,這個滅國之功可就不好抹殺了……畢竟安南是內屬,而緬甸可是外藩。屆時,說不定他能和王新建(王陽明,新建伯,追贈新建侯)一般,拿個世爵也是有可能的。”

  這個倒是張四維沒有考慮到的,所以他這么一說,張四維立刻就猶豫了。

  世爵啊……雖然武臣的世爵不太值錢,但文臣的世爵可就值錢了,而且是異常值錢!

  實際上,現在武臣的世爵都不好拿,李成梁三天兩頭“大捷”,到現在也就混了個流爵。而戚繼光等人,剿了不知道多少賊,抗擊蒙古(左翼)十年,打退蒙古人也不知道多少回,甚至連個流爵都沒撈到呢。

  大明的爵位有多難撈,由此可見一斑,連武臣都難拿,何況文臣的?

  郭樸卻看得比較開,道:“官大官小,爵有爵無,對于皇上而言,都是小事,因為只要皇上肯給,總是能找到理由給的。所以老夫還是覺得,不必因為當前的一點好處,就忘了最要緊的事——那就是皇上的態度。”

  還是快退休的人能夠跳出利益窠臼看問題,張四維被郭樸一提醒,也點頭道:“然也,只要求真能回京,其他的事情都好說,不必急于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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