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赫陪了巴倫一杯酒之后，開口說道：“那巴倫叔，你想好了詞了嗎？”
巴倫一愣：“想什么詞？”
康赫砸了咂嘴：“巴倫叔，你要當頭人，不得提出一些跟蒲瑪不一樣的政策來嗎？”
“嗯？”
巴倫提起的酒杯又放了下來：“那能有什么不一樣的，要說不一樣的，那就是我肯定比蒲瑪更加公平，而且不會損公肥私。”
康赫害了一聲：“巴倫叔，你說的這不都是應該的嘛，身為頭人，這都是必須的呀，那要是還有別人跟你爭這個頭人的位置，你得有一些跟別人不一樣的地方，能夠給族人帶來利益的政策才行啊。”
巴倫的手就放在膝蓋上，一圈一圈地揉了起來，他有關節炎的毛病，揉著膝蓋能緩解一點，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揉了好一會兒，巴倫才開口說道：“那你說，有什么事能讓族人得到利益呢？”
康赫引導了半天，終于要進正題了，不過他并沒有著急開口，而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然后才慢吞吞地說道：“其實說起來，蒲瑪執掌部族這么多年，也算是合格的了，畢竟沒出過什么岔子，可就是太過于保守，族人們如今的日子過得還是苦哈哈的。”
巴倫一愣：“苦哈哈的？不至于吧，我看大家都挺好的啊。”
“挺好的？”康赫指了指自己：“巴倫叔，你看我像是挺好的樣子嗎？好不容易走貨賺點銀子，還全都被蒲瑪給罰掉了，要不是年前給那個阿努做向導賺了點錢，這個年我都過不來，咱們部族里像我一樣的人，沒有五十也有三十個吧，雖說年前的時候，每家每戶都發了幾兩銀子，可是就那點銀子，夠干什么用？”
巴倫咂了咂嘴：“你小子是見得世面多了，胃口也大了，年前可是按人頭算，每個人十兩銀子，一戶人家多的一百多兩，少的也有三五十兩，這些銀子省著點花，夠半年的開支了吧。”
“那是咱們這荒僻，有銀子都沒地方花。”康赫一口喝干了酒：“巴倫叔，不是我說你，咱們不能光是跟以前比啊，咱得跟其他部族比啊。”
“哦？其他部族怎么了？”
康赫看似隨心，實則謀劃半天了：“我之前去阿日陶勒的時候，這一路上路過了好幾個部族，你知道人家部族如今是什么光景嗎？”
“人家的部族里都有商鋪了，想買啥就買啥。”
他說著拿起酒瓶給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又舉著那酒瓶說道：“不說別的，就說這玉液酒吧，人家在部族里直接就能買到，還有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吃的喝的，那日子過得……”
說著康赫滋溜一下抿了一口酒，然后嘖嘖連聲，又嘆了一口氣說道：“再看看咱們這，啥都沒有。”
巴倫哼了一聲說道：“沒有又怎么樣，這么多年不都過來了嗎，你一天到晚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咱們離漠西那么近，四大部族都跟大盛有仇，咱們要是跟大盛通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有滅族之禍。”
康赫見巴倫直接說破了，干脆就不裝了：“巴倫叔，你這話我可不同意，你想想，那些通商的部族，個個都比咱們過得好，我要不是心念咱們哈蘇部，直接拍屁股走人，隨便找個部族去過日子，憑我的本事，走貨到漠西去，不比在這過得好多了？”
巴倫一聽這話，當即怒目一瞪，桌子一拍：“那你去啊，還在這里干什么？”
康赫說這話就預料到了巴倫要生氣，所以他趕緊說道：“巴倫叔，我可不是那意思，你想想，當初蒲瑪罰我二十萬兩銀子我都沒走，您說，有這二十萬兩銀子，我到哪不能過上好日子。”
巴倫想想也是，二十萬兩銀子啊，一輩子都花不完，說明這小子心里還是有哈蘇部的。
“那你小子說這些干什么？”
“巴倫叔，人往高處走，可不是人人都像我這樣對哈蘇部忠心耿耿的，咱們遠了不說，就今晚那三家，真要是被罰了一萬兩，你覺得他們還能在這哈蘇部待得下去嗎？到時候隨便找個部族落腳，為了生活他們也只能去走貨，等他們賺了銀子，再回來宣揚一番，您覺得，會有多少人愿意跟他們走？”
“嘶……”
巴倫陷入了沉思。
康赫則是繼續說道：“這是人之常情，換個地方生活，日子就能過得更好，誰都會走，長此以往，咱們哈蘇部還能剩幾個人，恐怕這才是滅族之禍吧。”
其實不用他說，巴倫也已經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他想的另一層則是漠西那邊對此事的態度。
萬一漠西四大部族反對此事，或是說瓦剌跟大盛再起戰事，到時候這些通商的部族，一個個都要倒霉。
康赫也明白巴倫心里想的是啥，便又勸道：“巴倫叔，您再想想，那個契澤部的阿努，他身處漠西都不怕，咱們還怕什么，何況漠西那邊第一大族可是圖爾特部，別看他現在能夠跟老牌的三大部族平起平坐，可是論底蘊肯定是比不上的，那圖爾特部最需要的就是發展壯大，發展要靠什么？不還得是銀子嘛，我敢斷言，將來圖爾特部要是知道這通商這般賺錢，他們也會同意通商的。”
皺眉沉思的巴倫忽然眼前一亮，康赫這番話還是有點道理的，圖爾特部想要在三大老牌部族面前強硬起來，就需要足夠的底氣，底氣靠什么？還是得靠銀子。
這都不是圖爾特部愿不愿意的事了，他們是不得不接受通商，否則隨時都有被吞并的可能。
于是巴倫試探著問道：“那你的意思是，讓我明天在推選頭人的時候，向族人們宣布開放通商？”
巴倫這么問，就等于是把主動權交到了康赫手里。
康赫說道：“治理部族什么的我是不懂，我就明白一件事，誰能帶著大家伙過好日子，讓大家都富裕起來，那大家必定會擁護誰，巴倫叔，您說是這個理吧。”
巴倫緩緩點了點頭，不過他也知道，這樣做是要擔風險的，族人在沒有見到利益之前，說不定還會極力反對。
于是他又看向了康赫：“可要是族人們不買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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