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于修萬萬沒想到，第二天小朝會的時候，皇上下旨，表示此案要三司會審。
三法司會審，那就等于是把這個案子的性質升級到頂格了。
對于皇上的這個決定，詹于修無法反駁，不過他卻是稍稍松了一口氣，心說幸好昨夜跟崔昌林父子倆對過口供了。
崔昌林的意思是他一個人抗下所有，求詹于修保住他的兒子。
對于崔昌林的這個打算，最后雍王也點頭答應了，既然崔昌林已經是洗不干凈了，不如干脆一了百了，要真是只追究他威脅原告的事，頂多就是個以權謀私之類的，到時候案子還要拖，萬一這崔昌林說了些什么不該說的話，牽連出雍王黨的其他人，那才叫大事。
既然他愿意赴死，雍王覺得保下他兒子也無所謂，反正那種紈绔子弟也不影響什么。
三法司會審的事一下來，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就開始忙碌起來。
閱讀案卷，分析案情，然后就準備開堂過審了。
畢竟這案子簡單明了，不過在看過上一次過堂時，崔昌林的供詞，就讓這三法司的頭頭明白了一件事。
這哪里是審案子，這分明就是政治傾軋啊。
如今的三法司，督查院左都御史朱恒和刑部尚書詹于修，可都成了雍王黨的人。
自從寧王垮臺，新皇登基之后，浙黨那些人盡數投靠了雍王黨，如今的雍王黨在朝內可謂是權勢滔天。
唯獨大理寺卿袁康是個中立派，跟工部尚書齊嵩一樣，只忠于朝廷，而袁康現在算起來，已經是三朝老臣了，論資歷他最高，但是詹于修知道這個案子的重要性，力爭主審之位。
而袁康明知這是政治傾軋，不想卷進去，干脆就沒有爭。
因為案情簡單，又是皇上下旨會審，轉天便直接過堂了。
堂上，崔昌林還是那套說辭，表示事情都是他干的，跟他兒子崔亮沒有關系，看他聲淚俱下，后悔不迭的樣子，差點就讓人相信了他。
不過原告很快就提出了崔昌林作假，表示滅門一案都是崔亮所為，崔昌林只是事后威逼利誘而已。
既然原告提出了異議，只能傳喚其他證人，這原告也是受了田祥的指示，辯得清清楚楚，并且還有好幾個村民作證。
但是主審可是詹于修，他有意偏向崔昌林，有意引導，別說一旁的田祥了，就連大理寺卿袁康都看不下去了。
“詹大人，這崔昌林口口聲聲說案子都是他做的，可是他口說無憑，咱們斷案還是要靠證據才行啊。”
袁康這么點了一句，詹于修臉色有些難堪，不過他還是堅持說道：“可是只有原告人證沒有物證，咱們也不能聽信一面之詞啊。”
一旁的朱恒也幫腔道：“詹大人言之有理，案發時并無他人在場，而三位當事人全部死亡，原告所言也只是推測，并無物證。”
袁康搖了搖頭說道：“至少原告是有人證的，那被告所言，可有證人？”
詹于修只能看向了崔昌林：“崔昌林，你說案子都是你一人所為，你可有人證啊？”
詹于修當即說道：“家中家丁可為我作證，戚家女兒被我酒后奸污，戚大上門被我命家丁毆打，甚至是后來殺死戚秦氏，都有家丁在場。”
這可是昨天詹于修和崔昌林準備好的，昨天夜里就找到了崔昌林的家丁，給了大筆銀錢，讓他們作偽證。
于是詹于修大手一揮：“傳崔府家丁。”
很快崔府的家丁被傳喚上來七八個，在大堂上七嘴八舌的說了一通，總之就是一句話，那事都是自己老爺干的，跟少爺沒關系。
然后詹于修就準備結案了：“兩位大人，如今證據確鑿，此案便是崔昌林酒后失德，并且一錯再錯，崔昌林罪大惡極，理當問斬。”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就沒有必要審下去了，雖說事實并不是那么明顯，但是既然崔昌林都頂罪了，就算是政治傾軋，那也應該達到目的了，所以兩人都點了點頭，表示認同詹于修的決斷。
不過就在詹于修正準備宣判的時候，一直旁聽的田祥出聲了：“這事不對啊，崔昌林幾個家丁說的話能信得過嗎，他們分明就是想要為崔亮開脫。”
詹于修瞥了田祥一眼說道：“敢問田大人，那你還有其他什么證據嗎？”
田祥微微一笑：“那自然是有的。”
看著田祥胸有成竹的樣子，詹于修和崔昌林不禁心頭一怔，然后田祥就說道：“說來也巧，我在查案的時候，也查到一個崔府的家丁，他的說法跟這幾個家丁的說法可是完全不同啊。”
詹于修眉頭緊皺，但是這大堂之上，他也只能按照規矩來：“既如此，那便傳喚那個家丁上堂來吧。”
很快家丁就被傳喚上來，這個家丁正巧在去年年底的時候從崔家辭工回鄉去了，昨夜詹于修去收買崔府家丁，而田祥卻是另辟蹊徑，直接找到了一個離職員工。
這人又沒有收好處，而且在田祥的威逼利誘下，壓根就不敢胡說，直接當堂指出，那三件命案都出自崔亮之手。
他這一席話說出來，滿堂皆驚，袁康又一連問了他好幾個細節上的問題，直接確認了他的身份并未造假。
正當田祥覺得可以定罪的時候，詹于修卻是慢條斯理的說道：“說來說去，還是沒有物證，這讓本官很難辦啊。”
田祥冷哼一聲：“請問詹大人，想要什么物證啊？如今有七八位村民以及崔府家丁都指認了是崔亮犯的事，還不足以證明嗎？要不要我去把村民全都傳來，讓你一一審問？”
“那就不必了。”詹于修說道：“你們西緝事司辦案的風格我可是如雷貫耳，誰知道他們說的是真是假。”
他這話就等于是明說西廠辦案喜歡屈打成招了，田祥怒目而視，不過他也并未反駁，爭辯這種事情沒有什么意義。
這是皇上指明的三司會審，詹于修又是主審，公堂之上他最大，田祥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最終詹于修得意洋洋的說道：“案子已經真相大白，崔昌林酒后亂性，奸污戚家女兒，毆打戚大致死，后又殺害戚秦氏，并且收買證人，長達一年時間天理難昭，罪大惡極，本官判崔昌林斬立決，諸位可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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