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次溝通，周不器對三德子越來越認可了。
果然是去華爾街見過大世面的，他的格局和認知層次，比大衛·吉爾、弗格森爵士這種傳統的足球人高多了。
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對足球缺乏競技上的理解。
還是得倚仗大衛·吉爾和弗格森這對黃金搭檔才行，這讓周不器很不情愿。
要想把曼聯從一家豪門足球俱樂部打造成一家網狀結構的擁有多層次復雜全球影響力的超級豪門，必須要在組織體系上對曼聯進行重組。
要削弱大衛·吉爾和弗格森的話語權。
這可太難了，這倆人在曼聯的影響力太大了，尤其是弗格森。格雷澤家族為什么能入主曼聯？是因為弗格森和曼聯的前任老板鬧矛盾了，然后就引進格雷澤家族，把前任老板給趕走了。
周不器甚至一度動了要解雇弗格森的念頭。
可只是一瞬間，這個念頭就消失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有資格解雇弗格森，除非他主動退休。
這是一件大事。
也是“鳩占鵲巢”的困難之處。
如果是自己創業的紫微星，周不器擁有至高無上的威望，他想怎樣就怎樣，想解雇任何人都可以。如果是收購或者并購別家的企業，這就復雜了，沒有著高超且巧妙的管理手段，很難把自己的意志執行下去。
就比如福特花費60多億美元收購沃爾沃，就管理不好瑞典人，被迫要賤賣給吉利了。就比如時代華納和美國在線AOL的合并，直接蒸發了1000億美元的市值。
因為心思復雜，周不器對“雙紅會”下半場的比賽就有點心不在焉。
不過，不得不說小小羅是真的強，是當今世界上的第一巨星，下半場又給特維斯送上了一記助攻。
幫助球隊3：1鎖定勝局。
弗格森在場邊高興得像個孩子。
周不器卻覺得這一幕有些諷刺。
他是克里斯蒂亞諾·羅納爾多C羅啊，是世界最佳球員！
可他的收入，匹配他的能力和影響力嗎？
就算不能讓他成為世界上收入最高的足球運動員，至少也要做到英超最高吧？可剛剛三德子已經私底下跟周不器說過了，C羅的工資在英超連前5都排不進去。
這能讓他心理平衡嗎？
他能不走嗎？
他在曼聯的工資是周薪12.5萬英鎊，稅后年薪只有360萬英鎊。
轉會去皇馬呢？
他拿到了創紀錄的世界最高薪，稅后1300萬歐元！
在紫微星的人力資源體系中有一個理念，深得周不器的認可，跟高層次的談理想，跟中層次的談利益，跟低層次的談感情。
比如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談感情就夠了，紫微星給了他多少獎學金，提供了實習機會，還有校內網的幫忙，然后再談點愛國情懷，要支持本國科技公司，去攻堅卡脖子技術……一套組合拳下來就差不多了。
如果是沈向陽、王建這種頂級科學家，談感情是扯淡，談利益也不太夠，必須得用“理想”去綁架他們。拿下沈向陽的是人工智能戰略，拿下王建的是云計算工程。
放在足球領域，大衛·吉爾、弗格森這個層次談理想是有作用的。可C羅顯然還不夠。去年他就要轉會去皇馬，被弗格森用感情給說服了，是曼聯培養了他，把他從一個哭鼻子的小孩培養成了世界級巨星。
然后C羅就留下了。
可他也會成長的。
會逐漸地從談感情成長到談利益。除非他的利益得到了巨大的滿足，就像姆巴佩似的，不到20歲每年就有幾千萬美元的收入。利益上的追求已經滿足，進一步的成長就是該談理想了。
現在的C羅，顯然在利益上沒有獲得滿足。
比賽結束，曼聯在主場3：1戰勝了死敵利物浦。
所有人都很高興。
周不器卻有點強顏歡笑。
一場比賽的勝利只是局部勝利，想取得曼聯結構上的全局勝利，超越皇馬巴薩成為世界第一俱樂部，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大衛·吉爾和弗格森這種頑固派，想解雇還解雇不了。重用三德子，他還有能力上的缺陷。
賽后，周不器想去更衣室祝賀球員。
卻被三德子給攔住了，小聲地告訴他，“更衣室不歡迎我們，這是弗格森的規矩，我從來就沒進去過。”
周不器微微皺眉，“風能進雨能進，國王不能進？”
三德子點了點頭，“差不多。”
周不器沒有著相，跟大家一起其樂融融，享受著比賽勝利帶來的快樂。忙活了快1個小時，才離開了老特拉福德，直接回家。
寧雅嫻看出了他不太高興，回家后，就悄悄去了他的書房，笑著打趣道：“怎么了？丟人了？”
“什么丟人了？”
“在那個好萊塢女明星身上沒能展現男人雄風？”
“你說什么呢！”周不器又好氣又好笑，“我什么水平你還不知道？”
寧雅嫻吃吃一笑，“嗯，知道。”
周不器過去攙著她坐在了沙發上，嘆了口氣，“跟女人無關，是足球的事，大衛·吉爾和弗格森有點擺不平。”
“為什么呢？”
“思路的問題。”
然后，周不器就簡單地把雙方分歧給簡單說了一遍。
弗格森都快70歲了，是標準的老派足球理念，認為球員應該有最好的職業精神，要把所有的精力和注意力都放在足球場上，少去關注場外的事。
可皇馬帶起來的商業化運作新模式，是俱樂部要擁有一些頂尖球員50%的肖像權。要想把50%的肖像權充分變現，就一定要讓球員們不停地在媒體中曝光，要有巨大的社會知名度和影響力，然后才能接到足夠多的代言，參與足夠多的商業活動。
這種事，必然會讓球員分心。
分心了，就有可能影響球員在球場中的發揮。當年貝克漢姆就是商務活動接多了，場上表現不好，被弗格森一腳飛踹破了相，然后把他甩賣了。
寧雅嫻連球迷都算不上，就更不懂這種深層次的問題了，很奇怪，“你不是說曼聯的本質是足球，商業要服從競技嘛。”
周不器道：“對啊，商業要服從競技，可不代表競技要限制商業的發展。”
寧雅嫻輕聲道：“球員如果沒錢，只能踢好球賺高薪，那么他們就會把全部精力都用在踢球上，比賽成績就好。如果球員能通過商業活動賺到很多錢，可能就不在乎球場中的薪水了，努力程度就沒那么強了，就會影響比賽表現。”
“咦？你很懂球啊！”周不器笑哈哈，在她臉上親了一口，摟在懷里，然后很是感慨，“唉，還是自家女人好，摟著貼心。那個好萊塢明星，除了長得漂亮身材好，別的都一無是處。”
寧雅嫻抿抿嘴，嗔他一眼，“說足球呢，商業化就是會讓球員分心，你想怎么解決呀？”
“解決不了。”
“啊？”
“不需要解決。”
寧雅嫻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周不器道：“今天的比賽你看了吧，小小羅多厲害？一射兩傳呢，他是世界最佳球員，比卡卡厲害多了。以他的水平，打利物浦這種強隊需要100%的發揮，要是打紐卡斯爾、富勒姆這種弱隊，只要拿出50%的精力去投入比賽，就足夠贏球了。”
寧雅嫻馬上跟上了他的思路，“你是說……你是說剩下那50%的精力去做商務活動？”
“對。”
“萬一發揮不好，爆冷輸球了怎么辦？”
“爆冷多好？”周不器以前是個球迷，可現在是老板了，不同的層次思考問題的方式也就不同了，“很多時候，爆冷比贏球更能得到市場的關注度，更有傳播性。皇馬過去這幾年，年年都在歐冠里爆冷。可他們的年收入比曼聯多1億歐元。”
寧雅嫻哭笑不得，“你可真是互聯網思維，流量為王啊。”
周不器認可這個說法，道：“沒錯，品牌和影響力建設，就是流量為王。誰的曝光率高，誰的傳播性廣，誰的品牌就越高。在這方面，曼聯已經被皇馬巴薩甩開了。要想獲得流量，第一，震撼級的轉會交易；第二，獲得冠軍；第三，超級大勝或者爆冷輸球；第四，更廣泛的商務合作；第五，通過球員的個人名氣來聚攏。現在的曼聯，就只有第二點，運營方式太單一了。”
寧雅嫻蹙起精致的眉頭，“足球不就是為了爭取冠軍嘛。”
周不器瞥她一眼，“你英國這么久了，你沒感受出來？足球就只是足球？”
“呃……”
“中東財團的財富以后會越來越向歐洲轉移，足球的政治符號意義會越來越強。包括中歐合作，也一定繞不開足球，以后會有越來越多的國內資本進入歐洲足壇。”
寧雅嫻沉吟片刻，又說道：“你不是不會從曼聯拿錢嘛。”
周不器好笑道：“足球賺的這仨瓜倆棗，我看得上嗎？每年貼錢我都愿意，就像阿布似的，每年都要砸1億英鎊進去。”
寧雅嫻眨眨眼，“這不就行了嘛，反正你又不缺錢，自掏腰包把曼聯養起來呀，為什么要推動曼聯的商業化？小小羅想要高工資，你直接出錢他開高薪，就不就行了？”
“哪有那么簡單？”周不器搖了搖頭，“現在是行，老板有錢可以隨便花，就像切爾西似的。可以后大筆資金進場，足壇肯定要控制，就出工資帽了。”
寧雅嫻白他一眼，取笑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歐盟跟美國不一樣，這里有鼓勵競爭法案，不允許有工資帽。”
周不器道：“像NFL、NBA那種硬工資帽肯定不行，但可以有財政公平方案，或者是軟工資帽。比如規定一家俱樂部的總薪資和轉會支出不能超過總收入的60%或者70%，這就有限制了。俱樂部自身的創收能力不強，工資帽就很低。一家年收入10億英鎊的俱樂部，可以拿出7億英鎊把全世界最好的球員都招來。一家年收入1億英鎊的俱樂部，只能發出7000萬英鎊的工資，就只能買一些三四線的球員。發現了沒有？未來的世界里，商業性越強，競技性就越強。商業和競技不是矛盾的關系，是相輔相成的關系。”
“馬太效應。”
“對，所以曼聯要趕緊起步，晚了就落后了。現在皇馬、巴薩一騎絕塵，在商業化的運營之下，全世界所有頂尖的球員都要跑過去。如果曼聯不及時跟上，未來十幾年，整個歐洲足壇就看這哥倆二人轉了。”
寧雅嫻漸漸地理解了他的思路，“商業化之下，就可以買到最多的頂級球員。就算他們會因為一些商務活動分散精力，可一支頂級強隊，就算拿出一半的注意力，也能輕取一些弱隊了。”
周不器笑道：“對，如果是遭遇強隊或者是歐冠淘汰賽，則那個階段就不要安排商務活動，要球員們集中精力去準備比賽，就可以做到商業和競技上的平衡。”
弗格森治下的曼聯成績很好，不是因為強強對話成績多么優秀，而是因為戰績穩定，很少爆冷輸球。
不管強隊還是弱隊，他都要求球員們拿出100%的熱情去比賽。
不爆冷，對市場來說，曼聯就有點“無趣”了。
而且，球員也是人。
不可能讓他們一直緊繃著神經，認真負責地對待每一場比賽，必然是有輕重之分。不管是強隊弱隊，如果都是以同樣的姿態去應對，時間長了隊員就麻木了。
后世中宇宙隊的皇馬和巴薩則不太一樣，遇到強隊，往往都能取勝，在歐洲賽場中予取予求。可是在聯賽中遇到弱隊，經常會爆冷輸球。尤其是皇馬，經常在國王杯里被業余球隊淘汰。
這種模式后來成了足壇的主流，包括拜仁、巴黎、曼城、利物浦等豪強，在強強對話中展現自身實力，卻也經常爆冷輸給弱隊。
發展商業，增加營收，利用俱樂部的球員資產來創造衍生價值……球員分心了，就容易出現爆冷。爆冷了，就會更有話題度和關注度，商業性就更強了。
商業性強了，收入多了，就可以買更多的優秀球員，給他們開出足夠高的薪水，來提高球隊實力。
歐冠賽場一共就那么幾場比賽而已，把關注度和注意力提上去，激發出球員100%的熱情，就可以展現出球隊的真正實力。
作為球迷，當然希望主隊每一場比賽都能贏球。
但周不器是俱樂部老板。
而且不是一般意義上的老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跟中東土豪一樣，都不指望從足球身上賺錢。
要賺的是影響力和附加價值。
這就必須要提升俱樂部認知度、傳播性和品牌價值。
如果不奪冠更符合大戰略，那么還是輸球吧！
就比如這個賽季歐冠決賽：曼聯VS巴薩。
周不器利用先知先覺運作一下，其實有機會讓曼聯奪冠。巴薩的晉級之路上，遭遇過切爾西，并爆發了斯坦福橋慘案。
如果周不器跟阿布說一說，并利用大衛·吉爾的關系，把那場比賽的主裁判換一個人，說不定最終晉級決賽的就是切爾西了。
到時候曼聯跟切爾西會師決賽，贏球的概率非常大。
不過，周不器不打算參與這件事了。
讓巴薩贏球吧！
通過巴薩的贏球，讓大衛·吉爾和弗格森爵士看一看，商業化模式下的巴薩可以完虐曼聯！輸球的原因是球員水平不行，而不是商業化的結果。
通過事實來說話。
弗格森丟了決賽，愛徒C羅遠走皇家馬德里……連番打擊之下，弗爵爺必然氣餒，心灰意冷、氣勢減弱，抓權的底氣也不足了。
周不器就可以真正地按照自己的理念去改革曼聯的戰略了。
這么看來，為了大局，不僅要輸球，C羅也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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