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程振平，拆散SP事業群，是個合理的安排。理由充分，警戒了眾人，還符合公司利益。至于未來的業務發展，這一點不用擔心。
SP業務已經是夕陽產業了，早已不復當地的神勇。當年，是無數的SP產商們求爺爺告奶奶地托關系送禮，才能把自家的產品掛到夢網上去。現在有點反過來了，國家連續對這個行業整治了兩年，再加上移動互聯網的出現，這個產業已經不行了。
就像前世的微信。
這產品誕生的時候，受到了運營商不小的壓力。因為這是在搶短信業務的飯碗。威脅說如果不把這款產品撤下，就把QQ從夢網中撤下！
當時，QQ還能通過SP業務每月入賬幾千萬。
后來微信頂住了壓力，不僅沒退縮，業務面還越來越廣了，連語音功能都推出了，真是豁出去了。
移動也沒敢把QQ撤下。
真要是撤下了，QQ受到損失了不說，夢網也一樣受到損失。雙方的收益是五五分賬的。
對紫微星來說，SP事業群算是最容易、最不起眼的一個部門。之所以設定為事業群這個高的規格，就是因為這個部門能賺錢。
還要靠著這個部門養活其他部門呢。
可即便是這樣，大家私下里都有些瞧不起，這根本就不是互聯網的部門。
頂著互聯網的名義，干著傳統行業的活，把糗事百科、朋友圈、興趣圈、秘密圈、今日頭條等內容扒下來，掛在夢網上，然后就可以收錢了，跟中介一樣，毫無技術含量。
現在SP業務這個平臺已經搭起來了，業務的發展也基本差不多了。智能手機出現了，還有多少人會通過夢網來訂閱糗百段子？直接在手機上下載一個糗百App好不好？
趁著最后這幾年，多撈一筆是一筆了。
夢網那邊也不敢拿大。
他們可不敢得罪紫微星這種國內第一大SP客戶。紫微星要是退了，夢網業績驟降，頭頭腦腦都得下臺。
這樣的大環境下，也不用像程振平那樣，跟傳統行業的商人似的，要不停地請這個領導吃飯、請那個領導唱歌。
正常運營就夠了，郭鵬飛足以撐起來。
除此之外，郭鵬飛還提了一個要求，想要把網易的市場部總監郝誠挖過來，擔任網絡媒體部的副總裁，暫時提供M5的崗位，許諾是M6。
這種細節的事，周不器沒有太過在意，在文件上直接批示：“轉一明同學。”
不過有一件事，他很感興趣。
紫微星工程院接到了Hulu中國的合作邀請，想要一起推進一個流媒體相關的項目。
本來這只是一個200萬元的訂單，不值一提。
可周大老板參與進來，工程院的院長、創業元老程秉皓就親自出面了，全程陪同。要一起去Hulu分公司那邊轉轉。
一打聽才知道，真是巧啊，距離這里還不到500米！
就在清華科技園內。
一行十幾個人，一起步行過去。
周不器問：“流媒體技術很難嗎？”
程秉皓道：“不難，國內的視頻網站基本都用上了，我們之前有過一定的技術改進，也應用在了優酷上，效果很好。Hulu應該是聽到信兒了，想跟我們合作。”
頓了一下，就自信滿滿地笑道：“他們雖然是硅谷的公司，可對清華學生的吸引力，遠遠不如紫微星。”
“Hulu算什么硅谷企業？”周不器搖了搖頭，“那是一家洛杉磯的公司，跟好萊塢是一家的。”
程秉皓還真不太清楚，“哦，是嗎？”
周大老板在美國做的一些事，都是家族產業的布局，他們都不清楚。
周不器低聲道：“奈飛你知道不？”
“嗯。”
“他們也有流媒體，你關注了沒？”
“沒有。”
“呃……”周不器有點無語，“奈飛是硅谷的公司，你覺得奈飛的技術怎么樣？”
“什么意思？”
程秉皓愣了一下，硅谷的公司，技術水平那還用說？
周不器道：“我的意思是，在視頻流媒體技術這個領域，國內和硅谷到底有沒有差距？如果差距不大，是不是可以推薦奈飛也來國內開一個分公司？幫國內解決一下就業。”
外資的視頻網站沒法開，Hulu在國內的分公司其實是技術研究中心。Hulu成立的時候，CEO是從亞馬遜挖來的白人，其他的核心創業人員都是華人。因為經費有限，又有著華人基因，所以Hulu的第一個研究機構開在了國內。前幾個月才在硅谷成立了第二個技術中心。
程秉皓點了點頭，“這個思路是可以的，不過……太高端的就不行了，還是得跟咱們合作。”
“什么意思？”
“現在的開源代碼很多啊，就比如流媒體技術，技術原理很簡單，就是先對需要傳輸的媒體內容進行壓縮處理，然后再通過網絡分段傳輸，這使得媒體內容可以像流水一樣陸續抵達我們的終端播放設備。可是實現的途徑有很多，有優劣之分。”
周不器詢問：“技術好，傳輸得快？”
程秉皓道：“大概是這個意思，技術越好，體驗越好。尤其現在國外都流行高清、超清視頻了，這是超大數據包，對技術的要求很高。”
“那Hulu在國內的分公司怎么回事？”
“就是一群很普通的技術員。”
程秉皓沒把這家外企放在眼里。
說來也是，這里是清華科技園啊，有IT人才，首選的肯定就是紫微星了，其次也有搜狐、優酷呢。很難有真正的高手會跑去一家新成立的視頻公司Hulu。
程秉皓道：“國內的互聯網公司，沒幾家會真正地做自己的技術研發。要么就是很簡單的很成熟的項目，要么就是找開源代碼，修改一下就是自己的了。這事我跟沈向陽聊過，中美在這方面有著理念性的區別。”
“怎么呢？”
“硅谷的互聯網公司節奏比較慢，項目在前期花得時間很多，比如需求分析、架構討論、技術討論。寫代碼會考慮得比較長遠，比較有時間去考慮開發原則、維護成本，也愿意安排版本來解決技術債務。國內是快節奏，小步快跑，很多時候就幾天的開發時間，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上線了把賽道占下再說。這種節奏下，就只能采用一些開源代碼，效率高、速度快。比如流媒體的Emby和Plex解決方案，都是開源的。”
周不器緩緩地點頭，“凡事有利就有弊，自研代碼的安全性好、穩定性高。開源代碼雖然使用起來簡單，穩定性會稍差。”
程秉皓有些好笑，同時也心中暗嘆。
是啊，人都會成長的。
想當年剛創業的時候，這就是個對技術一竅不通的傻小子。這幾年下來，他這個外行也能對一些技術概念有一定程度的認知了。
既然如此，那程秉皓就要多深入地聊幾句了，道：“互聯網雖然有分享的基因，但任何一個硅谷巨頭，都不會把獨家的核心技術分享出去。之所以會免費地把項目源代碼分享出去，也有市場的考慮。”
然后，就簡單解釋了其中的三點原因。
第一，技術太簡單。
比如做一個音樂網站，幾個大學生隨便搞搞就能做出來。這種網站的代碼有什么可隱瞞呢？直接開源分享出來就好了。
第二，弱小的時候，可以通過開源來以小博大。
在操作系統領域，有兩大巨無霸：微軟和蘋果。谷歌要做操作系統，怎么去競爭？答案就是開源。通過開源，把全世界的開發者都吸引過來。蘋果系統全封閉，微軟系統要收費，安卓系統才有勝出的機會。
這是一些高端技術開源的最主要原因。
可是開源必定會帶來安全隱患。不是開源代碼寫得差，而是代碼全公開了之后，開發者可以使用，黑客也可以使用了。就相當于一棟房子的門窗都開著，黑客就可以很容易地來無影去無蹤了。
第三，強大的時候，可以通過開源來排擠競爭對手。
比如谷歌瀏覽器。
為了開發這款產品，谷歌前后斥資將近100億美元，花銷之大比安卓系統還多。從技術的角度來看，這款產品很優秀。從市場的角度來看，這款產品完全失敗，是戰略級失敗。無線時代瀏覽器是手機的流量入口，谷歌還以為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瀏覽器也會是流量入口呢。
蘋果商店一出，讓谷歌傻眼。
沒辦法，只能開源，化被動為主動。
谷歌的IT技術世界第一，他們用了好幾年耗資大幾十億美元才做出來的產品……這產品一出，只要開源，別人家的瀏覽器就都得死！
市場上就只能留下谷歌這一家。
一些小公司花幾億美元自研出來的瀏覽器，沒有任何生存的可能。除非微軟這種硅谷巨頭不服氣，愿意耗資200億美元再做一個瀏覽器內核，這也許能超越谷歌，可這有必要嗎？瀏覽器這東西根本不賺錢。
最后的結果就是整個瀏覽器市場被谷歌統一了，只有蘋果的封閉系統排外。未來的瀏覽器，不管外殼怎么換，內核就兩個，一個是谷歌，一個是蘋果自帶的Safari。
這種方式雖然沒賺到錢，但打擊了競爭對手，弘揚了自家美名。
后世中，當許多科技公司都在研究自動駕駛解決方案并且初見成效的時候，特斯拉忽然宣布要把自家的自動駕駛方案開源了……這消息一出，除了谷歌的團隊，全世界所有的自動駕駛自研團隊都歇菜，該裁員裁員，該關閉關閉，該甩賣甩賣。
程秉皓道：“還有一種就是技術預期實在達不到，就只能開源出來，讓全世界的開發者一起努力。這是真正的技術開源，不過這很少。大部分都是為了市場開源，通過免費來賺錢。”
周不器道：“所以Hulu和我們的合作，是因為他們看不上市面上的幾款開源的流媒體解決方案，想要自研一個更穩妥更高效的？”
程秉皓笑笑，“對，是這個意思。”
這一下，周不器心中有數了。
技術就是用戶體驗啊，Hulu在國內的研究中心技術真是差了點勁，硅谷的研究中心還因為經費不夠只開了一半。單從這一點來看，Hulu就不可能是奈飛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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