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馬車后,站在湖邊凝望山莊。
山莊建在湖邊的平地山谷處,站在莊園的樓上,可以一覽湖面的全貌,兩側是巍巍峨峨的山梁。
莊內,有一條小溪緩緩流過,是從湖里源頭引來的活水,嘩啦啦流個不停。
湖的下游,是起伏不定的農田,湖里的水流出去以后為農田灌溉所用。
農田的南面,很多木質的房屋建于高處,雖然沒有山莊的氣派,但也比較安然有序。
這就是百水村以及楊煒的山莊,如果不出意外,這里就是楊煒的根。
這時,身后傳來楊來福的聲音。
“少爺,湖邊的山風有些涼,趕快進莊子里面去吧,你這短衣短袖的,注意不要染了風寒。”
楊來福才五十來歲,一張臉上卻全是皺紋,他身材健壯,更像一個常年勞作的農夫。
一雙眼卻是清澈明亮,顯示出與外貌并不匹配的精明。
畢竟是自己老爹曾經的書童,他是識字、讀過書的。
可能是前幾年有些操勞,所以顯老了一些。
楊煒好似沒聽到他的話,反而像是自言自語一般。
“人生怎樣才算有意義?”
這話讓楊來福聽得一楞,但馬上回道:
“少爺,老奴讀書比較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在老奴的心中,府中人丁興旺、長盛不衰是老奴最大的心愿,老奴只要順著自己的心往這方面去努力就行,這就是我人生的意義。”
楊煒這才恍然大悟,開懷大笑起來。
是呀,自己想這么多干嘛,順著自己的心就好。
只要無愧于心,自然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怎么爽怎么來,那么多顧慮干什么?
果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福伯,謝謝你……”
激動的楊煒一把抱住楊來福轉了個圈,搞得他一臉懵逼。
看著跑進山莊的楊煒,楊來福卻一臉擔憂,搓著雙手站在湖邊有些不知所措,口中還不停喃喃自語。
“少爺不會喜好男風吧?如果真是那樣,自己怎么對得起死去的老爺,少爺現在還沒有留后呢,得趕快幫他找門親事才行。”
幸好楊煒沒有聽到,不然,知道楊來福認為他是兔子,還不得吐血身亡再穿越一回。
……
第二天,楊來福就不知跑去哪里,兩個小丫頭正在前院清點昨天拉回來的貨物。
此時,一個破羅鼓般的聲音響起:
“議善兄弟,我送錢來了,趕緊的,快出來接客,你這山莊真讓人一頓好找……”
這一嗓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青樓來客了呢。
在前院的兩個小丫頭呸一聲后,還是趕緊前去開門。
這破嗓子,一聽就知道是昨天在店里買了琉璃鏡子的程小公爺。
她們雖然甚得少爺喜愛,但也不能怠慢少爺的貴客。
不敢怠慢,杏兒便開門引著程處默進了大堂,婉兒前去通報。
進到大堂后,程處默還沒坐下就問道:
“你家少爺在干嘛,怎不見他?”
杏兒一臉欲言又止,又不能不回話,用手指了指側院的方向。
程處默可不是個閑著的主,提腿準備前往。
杏兒急忙喊道:
“小公爺,你等一等,那、那……那是廚房……”
程處默嘴角抽了抽,疑惑地問道:“議善兄弟莫非在廚房?他去那干嘛,他不是爵爺嗎?怎么去那種地方?”
原來,昨天程處默回去以后,和程咬金要錢,拿著6尺高的鏡子在程咬金面前一陣顯擺。
最后不僅兩手空空,還被程咬金一頓了胖揍。
于是只得把認識楊煒的過程跟程咬金說了一遍。
最后一查,這個楊煒不就是陛下要封賞的小子么?
也不怪他如此小心,到了他這個位置,最怕讓人給下套。
所以,這時程處默才知道,賣給他琉璃鏡的人竟是萬年縣男爵。
今早,在程咬金的催促下,一早就吆喝著把錢送了過來。
杏兒見實在搪塞不過,只好低頭說道:“少爺在做菜……”
那神情,好像楊煒在廚房是丟了多大臉面似的。
不過倒也不怪她夸張,此時雖然未到理學昌盛的宋朝。
但是,每一個人的一言一行都是受到禮法的約束。
日常行為舉止更是評判一個人是否稱得上君子的名號。
君子遠庖廚,在這時期也是盛行的。
是君子的,那就乖乖離廚房遠點,你一大老爺們兒整天鉆廚房像什么話?
若是君子都鉆廚房了,那還要廚娘、要仆人干嘛。
所以,即使是開放的大唐,男人下廚也是一件很沒面子的事情。
更不用說有爵位的勛貴了。
楊來福和杏兒她們其實也勸過楊煒好幾次。
可誰讓楊煒的嘴比較叼呢,在這個只會蒸煮,沒有調味料的時代,只能自己親自動手了。
程處默這人性子大大咧咧的,平時就最恨遵守什么禮法,于是兩眼發光,很是感興趣。
“議善兄弟居然會做菜?快帶我去看看……”
杏兒苦著臉,不知如何回答,還是帶著程處默往廚房走去。
她暗下決心,一定要盡快學到少爺的做菜方法。
不然下次再有客人來,還需要少爺下廚,豈不是顯得他們這些丫鬟仆人很沒用、很多余。
剛靠近廚房,就聽到里面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音:“剁剁剁剁剁……”
像是剁肉,但又不像,因為聲音很有規律,讓人聽得心曠神怡。
“少爺,你趕快出去吧,程小公爺已經在大堂等候,余下的我來做,我跟長安城里的廚娘學過……”,這是婉兒的聲音。
“就她那樣還敢稱為廚娘?連切菜都不教你,趕緊給我一邊兒待著去……”
馬上切完了,讓程小公爺等一下,正所謂民以食為天,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想來他不會怪罪……
程處默哈哈一笑,大步跨進廚房說道:
“議善兄弟說的對,這里就像我的家,哪里需要招待?”
跟在身后的杏兒差點打了個趔趄,這個程小公爺的臉皮真是太厚了。
剛才還在大門外大聲咧咧,說自己是客,要少爺趕快出去迎接,現在又說當是自己家。
程處默不把自己當外人,楊煒也自是很隨意,瞟了他一眼說道:
“程兄,你不在大堂待著,進廚房干嘛,不怕別人罵你不是君子?”
程處默爽朗一笑,毫不在意地道:
“你一個爵爺都不怕,我一個軍中的糙人怕什么?”
更何況現在我還沒繼承爵位,等繼承爵位以后再說。
不過,議善兄弟你瞞得我好苦,你是功勛之后居然不告訴我,我昨天還以為你是一介商賈!
楊煒翻了個白眼,一臉無語:
“爵爺也罷,商賈也罷,不都是一個頭,兩只眼睛,這有什么區別,還不一樣要吃飯、睡覺?”
沒想到楊煒這么回答,程處默反而一楞。
倒是杏兒和婉兒聽慣了楊煒的驚人之言反而沒什么反應。
切完手中的羊肉,楊煒放下刀,一邊洗手,一邊問道。
“程兄找我有什么事?不會是特地給我送錢吧。”
這種小事叫下人送過來就行,不過,你來的正好,今日你有口福了,讓你嘗嘗什么是神仙美味……
楊煒轉身到另一邊洗手,這時程處默才看清楚,佔板上放著的是羊肉,只是肉全被切成了薄如蟬絲的片狀。
“這事兒一會再說,只是議善兄弟,不就是吃個羊肉嗎?誰還沒吃過,這個肉腥味很重,我還是更喜歡吃牛肉一些……”
程處默自是一臉不信。
呵呵一笑,楊煒心想,我倒想吃牛肉,可牛在這時代屬于重要勞動力,隨便殺要吃牢飯的,不過羊肉涮火鍋也不錯,于是說道:
“不信?待會兒吃的時候,千萬別吞了舌頭。”
程處默憨憨的摸了一下后腦勺:
“真有那么好吃?”
眼睛一轉,楊煒一臉戲笑地道:
“要不我們打個賭……”
如果等一下你覺得不好吃,長安鋪子里的琉璃任你取,而且不限量。
如果你吃了還想吃,以后就叫我大哥,怎樣?敢不敢賭?
程處默頓時喜笑顏開,擠眉弄眼的趕緊點頭:
“議善兄弟你真是太二了,想送我琉璃就直接送,干嘛打什么賭……”
不過,你這情某承了,從小我就不喜歡吃羊肉,不過以后我會手下留情,不把你長安店內的琉璃鏡拿光。
隨后心中又暗暗提醒自己,等一會兒不管多好吃,也要說自己不喜歡吃。
不就是吃羊肉嗎?忍一忍就過去了,他還不信那個邪。
羊肉有琉璃香嗎?
只是最后苦著臉叫楊煒大哥的時候,他才知道,二貨原來是自己。
這時,剛出去的杏兒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少爺、少爺……你趕緊出來看看,外面好多馬車,全是錢帛……”
議善兄弟,應該是家里押送的車子到了,走……我們去看看。
幾人剛走到前院,領頭的一輛馬車后箱傳出一個嬌滴滴的聲音:
“大哥,你不講信用,說好的等我,怎么一個人騎馬先跑了?回去要告訴爹爹你欺負我。”
緊接著,一只白玉似的小手輕輕挑開車簾,露出一張清純秀麗的俏臉,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如嗔似怒,向楊煒這邊看了過來。
楊煒內心不由得暗贊一聲,好一個明眸皓齒、鐘靈毓秀集于一身的女人。
嗯,錯了,應該叫小丫頭。
畢竟眼前之人應該未到及笄之年,她的頭上還梳著雙個丸子髻。
嗯,剛才她叫誰大哥來著,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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