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逐鳳一愣:“您知道?
那您為何……”
似是看穿了蕭逐鳳的想法,李仁無奈地搖搖頭:“不是不管,是管不了。”
望著蕭逐鳳疑惑的神色,李仁苦笑一聲,隨即解釋道:“你也是儒生,想必應該明白,儒道修行,講究‘明理’。
自九十年前踏入二品從心境后,我便遇到了瓶頸。就仿佛是冥冥中有道天地之力,在阻擋我的儒道之路。
在日復一日與天地的對峙中,我的武道之力與儒道之力漸漸被消磨衰退,就如同遭受天譴一般。
可能天地至理,實在并不易求吧!”
李仁說著,抬頭幽幽看了一眼,繼續道:“也可能是儒道登峰造極之境,不為煌煌天道所容,吾之所為,才會招來天罰。
甄如法那孽障的所作所為,從三十年前他們對老三出手的那一刻,我便感應到了,可那時的我,面對出手的那幾個人,已然沒有必勝把握。
若是貿然出手,一旦不能勝,便是滅頂之災。”
聽著李仁的話,蕭逐鳳瞳孔逐漸放大,心中震撼不已。
若是儒道一品不為天道所容,那倘若老師某日晉升成功,踏入儒道一品境,豈不是真真應了那句“人定勝天”?
到時候改變天地法則,做到“言出法隨”,似乎并非天方夜譚。
這時蕭逐鳳驀地心中一沉,意識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老師修為受損,不能出手!
那三先生楚初墨也不能借助老師的力量輕易救出……
老師若無雷霆手段,老奸巨猾的甄如法必會看出端倪,從這里出去之后,面對虎視眈眈欲殺己而后快的甄如法一黨,自己要如何處之?
想到這里,蕭逐鳳脊背發涼,在腦海中嘗試溝通楚初墨。
腦海中傳來楚初墨斷斷續續含混不清的聲音,這聲音愈發小了下去,終于消失不可聞。
仔細分辨,仿佛前幾個字是“我明白了”……
蕭逐鳳一愣,旋即反應過來:三個時辰,已經到了,“通靈珠”上維系著兩人神念溝通的儒道之力已然徹底消散,三先生楚初墨……失聯了……
只能在心中寬慰自己:好歹三先生已經得知了老師的狀態,即使沒能立馬救她出來,也不至于將我當作只顧自己錦繡前程卻將她拋在腦后的偽君子……
想起方才那道白光中那滔天的威能,蕭逐鳳仍心存一絲僥幸:“老師,方才學生遇險,您一出手,那可是驚天動地啊!”
李仁淺笑搖頭:“若老夫還在巔峰,暗算老三的那幾個三品綁在一起,都不夠我半只手打的。可如今出手,連區區一個四品浩然境武者都不能一招滅殺嘍……”
言語間霸氣外露豪氣沖天,這時蕭逐鳳才恍然間清晰地意識到,老師除了是滿腹經綸名滿天下的二品從心境儒者,還是個武力通玄的二品通天境武者。
不過如此看來,老師的狀態已經在日復一日的消磨中變得不復從前了。
蕭逐鳳一顆心緩緩沉到谷底,豁出性命不要跨越千難萬險來到老師面前,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不由得輕聲嘆道:“與天相斗,殊為不易啊!”
雖然修為被磨掉了大半,李仁聞言仍是豪爽一笑:“與天相斗,其樂無窮啊!”
面前這幾百歲的老師父依舊意興豪發,自己焉能自怨自艾?
沉定心神,蕭逐鳳望向李仁,恭聲問道:“老師,如今該如何做?”
李仁聞言也是輕輕嘆一口氣:“唉,與天相斗九十載,仍不能了悟天道,老天那匹夫,已經在與我的較量中占了上風,恐怕,老朽的時間不多了啊!”
郁郁的情緒只存在了一瞬,片刻之后,李仁恢復了笑瞇瞇的樣子:“可你方才的說法,卻對我大有啟發。
老五,請問你方才說的‘唯物’,是什么意思?”
甫一聽到蕭逐鳳所說的“唯物”,李仁心有所悟,是以白光沖天而起,可白光剛起,便遭到天地壓制,此次叩天問道,便又以失敗告終。
李仁知道,這是自己對所謂的“唯物”不能盡解的原故。
“唯物”可能是李仁沖擊儒道一品極為重要的契機。
此時瞪著眼睛,定定望向蕭逐鳳,眼神中精光閃閃,竟是一副請教求知的虛心模樣。
面對享譽天下的文院院長這般真誠的不恥下問,蕭逐鳳誠惶誠恐受寵若驚,一邊感嘆自己何德何能,一邊努力地回憶高中政治課上所學的哲學部分,開口向李仁解釋道:“學生所理解的‘唯物’,便是世界的本質是物質,世界上先有物質后有意識,物質決定意識,意識是物質的反映。
簡單來說,這世界間的事物就在那里,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李仁聽罷,眉頭微微皺起:“按此講,何不是‘世界的本質是意識,不是物質決定意識,而是意識決定物質’?
我覺得有,那便有;我覺得沒有,那便沒有。
當然,此‘世界’單指本我之‘世界’。”
蕭逐鳳一愣。
我只是學過“唯物主義”,方才說出來裝一下,并不代表我對這虛無縹緲難以琢磨的東西能了然于胸融會貫通啊……
這個問題把蕭逐鳳問懵了,思慮良久,蕭逐鳳心中一動:“這套理論,不正是‘唯心主義’的主張么?
看來這果然是‘心劍’的理論基礎!
二品從心境,從某種程度上說,會不會就是‘唯心’?”
思考再三,蕭逐鳳試著解答道:“譬如說學生家門外有一棵樹,而您并不知道,按照您的說法,這棵樹并不存在,可這棵樹卻是客觀存在的。”
李仁搖搖頭:“在本我世界,這棵樹并不存在。”
這樣說似乎也有點道理啊……
蕭逐鳳撓撓頭,思索片刻,又道:“再譬如學生如今站在您面前,您當然知道我是存在的,可學生的祖母并不在您面前,按照您的說法,您便認為她不存在。
可學生的祖母與學生之間是有無法切斷的聯系的,沒有祖母,便沒有學生。
學生存在,祖母必然存在。
所以學生的祖母,在您的世界中,并不能不存在。
這便與您之前的說法相悖。”
李仁再次緩緩搖頭:“你站在我面前,我不僅知道你存在,相應的,因為你的存在,我也知道你的祖母必然存在。
所以從一開始,你和你的祖母,在我的世界中,是都存在的。”
也有道理啊!
“那倘若學生有個二舅呢!學生存在,二舅可不一定存在,學生的二舅在您的世界里,一開始總該是不存在的吧!”
李仁微微一笑:“對。你的二舅,便跟你家門外那棵樹是一樣的,在我的世界中,本就是不存在的。
你站在我的面前,同我有了因果,方才在我的世界中存在。
若你的二舅也同我有了因果,方才能在我的世界中存在。”
“嘶!”蕭逐鳳倒抽一口涼氣,“好像也對啊!”
細細想來,邏輯似乎沒有什么問題。
沒有因果,便不存在,有了因果,才能存在;所以在我心中存在,便是存在,在我心中不存在,便不存在……
也就是說……不是物質決定意識,而是意識決定物質!
完美的邏輯閉環啊!
壞了,我自己已經要被老師說服了。
老師悟了九十年,哪里那么容易就被我的三言兩語所破解?
蕭逐鳳甩甩頭,心中仍不氣餒:“老師雖然厲害,可我卻背靠著數千年人類思想與智慧的結晶,未必不能靠著‘拾人牙慧’誤打誤撞助老師勘破天機。”
蕭逐鳳皺著眉頭,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苦苦思索其中的漏洞。
李仁站在蕭逐鳳面前,笑瞇瞇地等待著,并不催促。
腦海中為數不多的先賢思想飛速運轉,漸漸地,蕭逐鳳心中粗粗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這想法忽遠忽近縹緲抽象,難以抓住。
不知過了多久,蕭逐鳳的腦海中似有一道閃電劃過,終于讓蕭逐鳳所有的想法都激蕩起來,一顆心開始劇烈地跳動起來。
“我好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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