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青仙公主四個字,恭親王明顯緊張起來,目光直射過來:“怎么做?”
蕭逐鳳沉聲道:“蕭度此次慘敗而歸,在趙鎮面前,一定會將王爺您突然加入戰局添油加醋地描繪一遍,甚至會暗示趙鎮,您已知道真相。
趙鎮應該了解您的性格,知道您若是知道當年真相,一定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絕不會忍氣吞聲。
所以一旦趙鎮確認了您知道真相,必然會謀劃著除掉您。”
恭親王皺起眉頭。
蕭逐鳳一笑:“他連親生兒子都殺了兩個,您覺得他會顧念與您的手足之情么?”
恭親王默然。
蕭逐鳳繼續說道:“若是趙鎮下定決心要除掉您,那青仙公主便是他挾制您最好的手段。”
恭親王此刻已是正襟危坐:“繼續說下去。”
“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讓趙鎮相信您還不知道當年真相。”
恭親王搖頭道:“不可能。
他已經得知我查了當年侍奉生產之人,又在朱雀大街對蕭度出手,他不會相信我還被蒙在鼓里。”
蕭逐鳳語調平靜:“事在人為。
趙鎮多疑、謹慎、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這對我們而言本來是很棘手的特質,可有時候,反而會是他的弱點。
他知道蕭度多想殺掉我,您壞了蕭度好事,還殺了柳青顏,蕭度肯定恨您入骨,這是你我都知道的事情,趙鎮會不知道?
這事兒的關鍵點在于,‘讓趙鎮相信您已經得知真相’這件事本事,對蕭度是有好處的。
這樣趙鎮便不會全盤相信蕭度的話。
蕭度也不是傻子,他不會信誓旦旦言之鑿鑿說您是得知當年真相才出手救我,那樣意圖太過明顯,但他多半會極力暗示,讓趙鎮對您起猜忌。
可畢竟您在大夏朝堂地位超然,軍中民間聲望俱是極好,淡泊名利不涉黨爭,沒什么能被拿得住的把柄,手握兩千黑騎,自身又是三品武者,所以趙鎮想要動您,也沒那么容易。
在這種情況下,趙鎮最有可能做的,就是試探。
在他搖擺不定之時,一定會通過那枚暗子來窺探恭親王府的情況,而這,就是咱們布局的著力點。”
“該怎么做?”
蕭逐鳳肅然道:“王爺,您一定得記住了,您得承認您確實曾在朱雀大街對蕭度出手,這點是瞞不住的。
其原因嘛,便是我在替您查世子的案子,咱們有十日之約,十日之內,您得護我周全。
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一諾千金,說十日就是十日,十日不到,您自然不能讓我死了。
趙鎮自然不會認同這個說法,他會認為您乃梟雄不拘小節,不會為了一個所謂的承諾和一個不知能否查出真相之人不顧生死抵死一戰。
等到他再度追問,您便裝作是有難言之隱。
猶豫再三之后,您再找個機會適時透漏出我曾托您去查端妃和王妃當日生產之事的隱情,但是請一定咬死,您將結果告知我后,我并未多言,只是說案情有重大突破,需要去松貍樓核實便離開王府。
您心中掂念案情夜不能寐,便想著去松貍樓尋我問個清楚,才在朱雀大街再度見到我。
那時我被圍殺,您還未得知我所說的‘重大突破’,便一定得保我一命。
這就是朱雀大街死斗的真正原因。
記住,您不應該知道趙鎮知道您查了當年后宮那些事兒。
更千萬別提黑騎。
若是趙鎮再問其中細枝末節,您便全部如實相告。
譬如您將黑騎借給我,用以處理文院與甄如法的沖突,作為交換,我答應十日之內幫您查案。
因為這些都是真的,所以不可能有破綻。
半真半假的謊言,才最能騙人。”
恭親王初時認真聆聽,后來漸漸皺起眉頭,最后打斷道:“取筆墨來!”
蕭逐鳳愕然。
待到筆墨齊全,恭親王提筆懸在宣紙之上:“請五先生再說一遍。”
……
蕭逐鳳不厭其煩地重復一遍,恭親王將要緊之處一一記錄下來。
蕭逐鳳突然開口問道:“可以完全信任劉常山么?”
恭親王沒有猶豫:“可以。”
“他可以為您而死么?”
“可以。”
“嗯。”
蕭逐鳳點頭:“再過一日,十日之期便到了,我不會再回恭親王府,十日之期一到,您須在王府大發雷霆,罵我是無信無義之徒,務必要讓趙鎮的暗子聽到。
而后您要派出此時賦閑在家的劉常山專門負責追殺我,當然,不是真的追殺,只是做做樣子。
數日之后,我會托松貍樓給您帶消息,您讓劉常山去文院,三先生楚初墨會當眾將他打死,當然,也不是真的打死,只是假死。
一定要讓那顆暗子親眼看著劉常山被打死,如果不能知道隨您一同查案之人中究竟誰是暗子,就讓他們全部一同去文院。
這樣,我沒能替您查出真相的樣子也就做足了。
您跟我的仇也便結下了。
即使是這樣,趙鎮也不會徹底相信您不知當年真相,他的試探會永無止境。
只是您身份尊貴,他拿不準,多半不會跟您徹底撕破臉。
他的做法,多半是徐徐圖之,一點一點削您的權。
您要低調行事,但是若是遇到實在無禮的要求,一定要斬釘截鐵地拒絕,一味忍讓才是心中有鬼。
重要的是保全自身和兩千黑騎。
還有公主殿下。”
對于恭親王而言,這般虛與委蛇可遠比沙場廝殺來得難得多,這位權傾天下的親王面露難色:“聽上去不容易。”
蕭逐鳳笑笑。
相處這么久,他也算有些了解恭親王。
這個男人從來殺伐果決直來直往,一口吐沫一口釘,所以他厭倦黨政,厭倦朝堂上日復一日的爭斗,厭倦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虛偽。
可這并不代表這些事兒他做不了。
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
為了替亡妻報仇雪恨,為了保全青仙公主,為了全心中的那個執念,他會委曲求全,也能拾起他從前最憎惡的面具,親手帶上,搖身一變長袖善舞,演得毫無破綻。
都是可憐人罷了。
“王爺,人生如戲,全憑演技吶!”
恭親王悵然一笑,旋即沉默不語。
笑容中滿是苦澀。
蕭逐鳳再度開口:“之后我會去趟北莽,不知王爺是否可以割愛,讓已經假死的劉常山秘密隨我出行,當次在下的護衛?”
“多久?”
“最多一年,屆時我回京之際,便是弒君斬王報仇雪恨之時。”
恭親王眼中浮現森森寒意:“好!”
“還有,趙鎮一定會利用公主殿下試探您,您要記住,您對待公主殿下,要像之前一樣,不遠不近,不能逾矩。
無論是幽禁還是責罰,您都要置若罔聞,不能有任何反應。
您若出頭,公主殿下才是真的危險。”
恭親王輕輕點頭:“劉常山只是個四品武者,你別死在北莽。”
蕭逐鳳又是一笑:“放心。”
沉默片刻,恭親王開口問道:“最后一個問題,他跟你沒有血海深仇,這條路九死一生,你為何要弒君?”
蕭逐鳳將一封方才寫好的信交給恭親王:“這是全部的因果,既然決定并肩作戰,就不該有所保留,這些事情,您也該知道。”
信中將北境七州之禍與金丹之事一一寫明。
蕭逐鳳沖著恭親王微笑道:“王爺,閱后即焚,保重!”
恭親王站起身來,朝著蕭逐鳳深深一揖:“五先生,保重!”
……
棋局中盤,蕭逐鳳落下第一顆棋子。
趙鎮,別急著收官,這局棋,且還有得下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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