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大玄鎮妖師 > 第六十九章 夜會
  玉京坊市間遍布譙樓,以起到報時司夜的作用,此是城中大事。

  而朱雀大街中的司夜譙樓是總樓,平日里總是有七八位靈官及一位司夜官值守。

  譙樓中掛著一只陽刻夔牛的編鐘,用以敲響報時,同時還供奉著夜游神神位。

  樓中配備的符箓和繪制符法的朱砂,辰明砂等物料也是極多。

  李夜清走上朱雀大街時,正是夜市熱鬧的時候,販子推著擺滿花燈的槎車沿街吆喝,食肆飄出的香味混合著博士的招待聲綿延許久。

  空氣中泛著松香和蠟油氣味,燈火葳蕤下,整個朱雀大街都是一片昏黃,仿佛游人,街道以及樓肆都揉進了燈影里。

  白澤伏在李夜清的肩頭,作為人皇時期的大妖,它的輩分比起當今圣人還都要高上許多,只是地位尊崇不同。

  自桃止山遠游歸來后就是白澤一直在代為照料著李夜清,雖然更多時候都是桃夭夭在照顧著銜蟬居的一家子。

  不過修行一途,浮玉山只是領李夜清入門,交予了一側《長生橋經文》用以入知境,此后一直都是白澤指引和護道。

  只不過這次在李夜清身旁還多跟著一個伶韻。

  司夜譙樓位于朱雀大街東側,臨近入皇城的坊牌和膳金樓。

  只不過今夜譙樓中值守的靈官多增加了八位,底下巡夜的五城兵馬司兵曹也多了不少,披掛皂色甲胄,牽著雙趾的細犬沿著坊市巷陌巡邏。

  譙樓高闊十二丈,門楣上懸著一溜兒靈符。

  兩位身著司夜繡衣的靈官手持劍符在兩側鎮守。

  李夜清牽著伶韻,肩上停著白澤站在司夜譙樓的景門前,卻被兩位靈官攔住。

  從袖中取出圣人的青蚨信,遞給靈官傳閱后,那靈官才收起了手中劍符,側身為其讓出了一條道路。

  跨過門欄,穿過一道禁制后,入眼處就是譙樓內景。

  一座寬逾丈二的矩形蓮花漏座落在正中。

  泛著黃銅光澤的蓮花漏上由高手匠人鐫刻了十二打更詞,二十八星宿,十二時辰和各方位吉兇。

  精致的銅珠在精密的蓮花樓中滾動,隨著亥時到來,機關轉動,銅珠滾落到亥時對應方位的漏槽中。

  一樓負責報時的官員們在忙著記錄雨量,陰晴,吉兇。

  只是今夜不曾點卯,司夜官也不曾貼了喉神符去念更詞。

  蓮花漏兩側都是旋轉向上的木階。

  李夜清正想著為何不見接引的人時,他手中的青蚨信卻又化作泛著金光的青蚨,不快不慢地飛在李夜清身前。

  跟著青蚨上了四五層樓,廊層里把手的靈官和暗衛也越來越多。

  肅穆之氣幾乎凝結成冰。

  最終青蚨將李夜清帶到了頂層的一間垂著玄色幕簾的堂房前。

  這里并沒有手持劍符的靈官,也不見負責譙樓運轉的司夜官。

  但李夜清卻只覺得背后有許多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令他額角都沁出了一滴汗珠。

  伏在他肩膀的白澤打了個哈欠,見到李夜清這副模樣不禁調侃道:“怕什么,吃了你不成?伶韻這丫頭沒你這樣的。”

  聞言,李夜清低頭看向伶韻,伶韻也抬頭看向他,隨后輕輕一笑,學著白澤說了句李君不怕。

  “好,不怕,我就是有點兒緊張。”

  李夜清聳了聳肩,剛準備開口,那幕簾的堂房后就傳來了一聲渾厚,中氣十足卻又有些垂老的聲音。

  “玄禎,進來。”

  應了聲是后,李夜清仍是有些忐忑不安地推開幕簾,好在有伶韻牽著他的手。

  堂房裝修極有司時署的格調,只是僅有堂中檀木案上掌了一盞鮫油長明燈,因此顯得有些暗。

  李夜清進入后就看見了燈后的老者。

  老者坐在臥榻上,眉間有霜色,眉尾如劍鋒,半白的頭發用一頂玉金冠束起,面容剛毅,皺紋如雕刀一般落下。

  他身上除卻內襯的紫衣,就只披著一間玄色的黑漬袍衣,左邊是解劍席,右邊是擺放著繡衣的襟席。

  李鎮在大玄的圣人位上坐了二十余年,雙目間早已如北冥瀚海一般難辨喜怒,而在數次征伐中,他周身的氣也變得凝實肅穆。

  “拜見圣人。”

  “恭祝圣人凱旋返京。”

  李夜清送開伶韻的手,俯身行禮。

  伶韻不知道這是在做什么,也不知道對面那老者究竟是何人,只是看著李君拜,她也拜。

  數息后,李鎮微微頷首道。

  “這里不是廟堂,也不是行宮,更沒有什么文武,我們爺倆不用拘束,坐到這邊來陪爺爺說說話。”

  聽見李鎮這話,李夜清這才像活了過來,擦拭了額角的汗珠道。

  “爺爺你出征后,這氣質更威武了,我都怕了。”

  隨后李夜清就拉著伶韻的手走到李鎮塌下的木階上坐下。

  而在李鎮的左右兩側,燈火照不到的暗處隱約立著兩道身影。

  不用猜測,李夜清也知道那就是玉衣衛中左右兩位神君,是世間修行者為數不多的三境高功。

  據李夜清現在所知,這大玄修行者中,能達到四境這怕是僅有六人,其中還包括白澤和黃廣孝。

  李夜清坐下后,拿起檀木案上的茶壺,為李鎮倒了一杯溫茶。

  李鎮接過茶盞,難得的收起了圣人的威嚴,側身看向膝下的李夜清,皺眉道。

  “兩年沒見著爺爺,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

  “嘶。”

  李夜清搓著手,憋了半天才回了一句。

  “想說的太多,一時間不知道該先說哪個好了。”

  而伶韻這丫頭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反倒還看著李鎮,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仿佛會說話一般。

  這倒是讓李鎮對這不一般的女娃娃有些好感,問起李夜清道。

  “這女娃你是哪里撿來的。”

  李鎮想要拉過伶韻,伶韻倒也不怕,就這般看著他笑。

  “是妖,剛開化靈智不久,我這都是當女兒來養的。”

  “是嗎?妖也無妨,我大玄從不為難善妖,不然也不會多出這上千個野神神位了,右神君還不一樣是妖,我看她根骨不錯,日后或是你的助力,”李鎮拉著伶韻的手,笑道,“既是我孫兒的女兒,來喊聲太爺爺聽聽。”

  伶韻倒也聽話,當下看了眼李夜清,李君點了頭,她就乖乖喊了一聲太爺爺。

  頓時就讓貪戀天倫之樂的當今麟功圣人眉開眼笑。

  “爺爺,伶韻都認了禮部侍郎家的夫人為義母了,您再認親怕是不太好吧。”

  李鎮隨手拿出了一枚蘊含靈氣的明珠遞給了伶韻把玩,踢了腳李夜清問道。

  “有什么關系,先不說這個了,這些時日你在大玄碰到的事情都和我說說,從黃廣孝的信上來看,最近大玄似有妖氛。”

  當下李夜清喝了杯茶,就把涂山雪,巴蛇與青朱府君,以及汝南吳氏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不知不覺,茶壺中的溫茶就已經空了。

  解劍席旁的左神君只是一動手指,那茶壺中就又溢滿了茶湯。

  李鎮抿了口茶水道。

  “黃廣孝寫給我的信中說了,那什么王爺在玉京城扣押了青丘國的白裔,這確實不是小事,但想處理,卻也不能急在這一時。”

  李夜清聞言,不禁心中替涂山雪焦急,側身回說。

  “那汝南吳氏背靠的是懸空寺,又是趙王親信,我覺得這三件事和汝南吳氏都脫不了干系,而且趙王……”

  相較于李夜清,李鎮就沉穩的過分,他不輕不淡地啜了口茶,緩緩道。

  “不癡不聾,不做阿家翁,不論是圣人家還是百姓家,都是這個道理,青丘的事情有黃廣孝在斡旋,你難道還信不過你師傅嗎?”

  聞言,李夜清點了點頭。

  “這倒也是。”

  伶韻把玩了一陣明珠,覺得沒有意思又放在了李鎮身側,轉身貼著李夜清坐下。

  李鎮輕柔的揉了揉這小丫頭的發梢,對李夜清繼續道。

  “青朱府君的事情,奚水神君已經通過監天司轉達給我了,汝南吳氏舉薦巴蛇,殺死大玄水神官,這定然是要問責的,而且汝南吳氏這些年動靜不小,只是遠在大玄西陲關外,一時間不曾動他,但這次卻是不得不提前動手了。”

  “為何?”

  李鎮放下茶盞,看向飄搖的燭火道。

  “書神長恩,還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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