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衣郎君名喚英招麇,是大玄境外英招氏分支中的主家后裔。
他從鐘虞氏按在城墻上的鏡中走出后,伸手就收回了那面古鏡。
此物為咫尺鏡,共有一對,持有者可自鏡中來去,只是相隔不可寬逾三丈長短。
這也是英招麇攜百鬼能穿過玉京城墻而不被持劍靈官所察覺的緣由。
玉京城中葳蕤的花燈焰火倒映在英招麇的眼中,他右手掐訣,身后的百鬼就被解開了束縛,四散開來,化作數百道妖氣,紛紛進入外城作祟。
“少郎,玉京地氣已泄,應是合妖一處,進攻四座神君祠廟中其一,為何卻。”
鐘虞氏頷首問道。
聞言,靛衣郎君英招麇回說:“孟章,監兵,執明和陵光四位神君祠廟都有龍朔,金吾,玉衣三衛把手,難以突破,這些妖魔只是用以擾亂靈官視線。”
“那我們該如何……”
二人沿著坊道向內城中走去,英招麇道。
“內城中有我妖族內應,等城中亂象起時,即會攻取陵光神祠。”
“可陵光神祠建于朱雀大道,臨近玉衣巷。”
不等鐘虞氏言罷,英招麇解釋說:“陵光神祠只是其一,玉衣巷中詔獄鎮壓的妖魔才是用以顛覆玉京的籌碼。”
…………
外城南,撐傘巷。
白云觀修建于撐傘巷拐角,占地不過丈二長短,一層歇山頂的規格,其下卻也是魚沼飛梁。
紅漆木的門楣上懸著一溜兒符法和預測天氣陰晴的黃紙人。
程柿霜坐于觀中木塌上,斂目修行。
身側的破梨案上擺著一張排盤,其上是六爻銅錢,三世書和蓍草。
原是浮玉山上掃蓮人的程柿霜,道綱,劍術,禮儀等考試都是乙等,可獨獨推演這次等法門是甲等。
故而下山這些年,程柿霜就靠這算命的本事賺的養觀的費用。
此時,撐傘巷上夜幕隱晦,不見星斗。
門楣上懸掛的黃紙人蹭地燃起一縷火,數息就化作灰燼落地。
斂目修行的程柿霜猛然睜開雙目,手掐六爻迅速起了一卦。
以程柿霜知境的修為,尋常命理卦象只需以手訣掐算,這排盤上的物件大多是用來糊弄坊間人的。
“城中有妖。”
程柿霜看向白云觀缺了一角的窗外,坊市中已經有火光亮起。
兵曹喊著妖襲的聲響回蕩在坊間,不多時,望火樓,譙樓等也舉火示警。
見此情形,程柿霜拿起案頭的道劍就準備起身。
可在他離去時,卻又在排盤前駐足停下。
望著眼前的六爻銅錢和蓍草,程柿霜開盤為自己起了一卦,而修道之人最忌諱的就是算自己的命數。
那落在排盤方位上的六爻錢和蓍草顯出的卦象和讖語只有八個字。
如履虎尾,險中求存。
“雖是兇相,卻也并非毫無生機,求存之道就藏于自己的抉擇中。”
程柿霜喃喃道,隨后他拿出了袖中那塊掃蓮人的玉牌,小心翼翼地放在排盤上。
旋即手握道劍,轉身徑直走出白云觀。
此時外城中,隨英招麇穿過咫尺鏡的那數百只妖魔正在房間四處作祟。
只是這些妖魔行事毫無章法,唯憑借本性作祟。
一隊五城兵馬司的兵曹們手持長戟,正在追殺一只雞腳妖魔。
那妖魔頭頂燭火,錦羽如火簇一般,每途徑坊間一戶人家就會點燃其住宅。
一時間各個坊里的望火樓都忙得應接不暇,數十只食火雞妖都不能吸盡火焰。
“快!放符箭。”
為首的副將一聲令下,身后背著玉腰弓的兵曹皆前行一步,彎弓搭箭。
隨著一陣箭簇破風聲響起,上百枝箭簇刻有符法的符箭向雞腳妖魔飛去。
可那妖魔身形伶俐,縱身就躍上房梁,避開了許多符箭,僅剩的十幾枝箭也被其冠上的燭火點燃,不曾傷到其分毫。
除卻雞腳妖魔外,還有吞吐蜃氣的蛤妖,在坊道沖撞屋宅巷墻的犀照。
綿延至城中的運河里,壽星章魚揮動著八足,傾覆了一艘艘船舶司的碼頭航船。
數百只妖魔兇相畢露,攪動的整個外城不得安寧。
而雞腳妖魔被兵曹追趕至秦淮運河旁時,似乎是生性畏水,它立馬轉過身來。
而那雞冠上的燭火也燃燒的越發厲害。
只聽得一聲啼鳴,那冠上的火焰就落向兵曹隊伍。
“散!”
副將令還未下達,火焰就已然落在了眾人的面前。
可下一刻,那戴著燭火的雞腳妖魔就發出了刺耳的啼鳴,那火焰也隨之消散不見。
副將向前望去,只見一人踩在雞腳妖魔身上,手中的道劍刺穿雞冠燭火,自喙中而出。
殺死雞妖的正是掃蓮人程柿霜。
身在外城的副將有些詫異,那白云觀老道他倒也見過幾面,以往只當是個胡騶命理術法的騙人道士,不曾想竟然真的是有法門在身的高功。
程柿霜抽出道劍,甩去劍鋒上的妖血。
可他還不曾走出兩步,身后運河碼頭上就傳來妖魔的叫聲。
壽星章魚的腕足自水中沖出,卷起雞腳妖魔的尸首就拖入水中。
“放符箭!”
隨著副將令下,上百張玉腰弓齊齊拉動弓弦。
那壽星章魚足有數丈高,身形不似雞腳妖魔那般靈活。
刻有符箓的箭簇刺入壽星章魚的體內,蹭的燃燒起幽藍色的火光。
壽星章魚吃痛,立馬遁入水中,連卷起的雞腳妖魔都放開了。
隨著水面浮起污濁的妖血,雞妖的尸首順著運河飄向行宮的方向。
此時城中還有許多妖魔作祟,城墻上的持劍靈官奉命把手城關和城外神壇,因而并不能擅離職守,進入城中剿殺妖魔。
“程老道?”
副將上前道。
而這時,不知從哪里竄來的一只境界極低的妖魔。
程柿霜反手握劍,同時手掐劍訣,一掌滅殺了這只小妖后說道。
“顧不上寒暄了,城中妖魔肆虐,城外布防怎么不見動靜?!”
驚魂未定的副將回道:“不知這些妖魔是從哪處城關涌進的,眼下內城還有更多的妖魔,龍朔,金吾,玉衣衛等得保護宮城和幾處行宮,神壇,分不到更多人手援持外城,城外駐扎的羽武衛傳來青蚨信,尚且需要一個時辰才能趕到。”
程柿霜手持道劍,叮囑副將帶領的一隊兵曹去往城北,自己則一人迎向城南的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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