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清夾著布包走出白云觀所在的撐傘巷子,只見相鄰的搗衣巷中烏啼神祠的檐下懸著兩道紙花。
有五城兵馬司的兵曹在祠廟中進出。
李夜清上前拿出袖中的繡衣直指使者令牌,對一旁的兵曹問道。
“這神祠里是怎么了?”
兵曹瞧見這監天司的繡衣使者令牌,連忙躬身回道。
“原來是繡衣使者,聽說是昨夜這烏啼神祠也遇了妖襲,祠廟中的靈祝都被妖吞去了半拉腦袋。”
聞言,李夜清瞥了眼祠廟中的景象。
穿著黃裰的婦人跪坐在堂中,身旁依偎著紅衣女童。
婦人掩面啜泣,在她和女童的面前躺著一具用白緞蓋住的尸首。
這具尸首就是婦人的丈夫,也是烏啼神祠的靈祝關泓。
李夜清望著散落一地,墨痕還未全干的疏文,雖是心有不忍,卻也只能轉身離去。
經過昨夜的妖襲,還不知玉京城中死了多少像關泓這樣的人。
從外城搗衣巷子走回琵琶街后,穹漏上已青日高懸。
站在銜蟬居的鋪門前,李夜清才叩動獸首吞口的門環,昌化從他腰間的浮生畫軸中鉆出來道。
“李君,咱院子里有好利害的妖氣!”
“妖氣?”
正說話間,天井中的桃夭夭就打開了鋪門。
“李君回來了。”
還未等桃夭夭開口提及那院子中妖氣的來源,李夜清就看見了坐在桃樹下的那道身影。
桃樹下的木案旁,身著玄色裰衣的青年端坐,眉心的豎紋妖眼重新用布緞纏住。
而夢蠶,伶韻,阿帚和招財進寶都因為害怕這青年的妖氣而躲到了宅子里,只敢透過檀窗去悄悄望著天井。
就連堪堪入境的涂山雪也受不住青年的妖氣,和小妖們一同進了宅子。
見到李君回來了,一眾小妖都好似抱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嗯,去了趟外城的撐傘巷。”
李夜清將手中的布包交給了桃夭夭。
桃樹上,白澤依舊悠哉悠哉地晃著尾巴,見李夜清回來了,也只是抬了抬右眼的眼皮。
那木案旁的青年聞聲側目,只是他雙眼微斂,眉心的豎眼又用布緞纏住,也不知是否望見了李夜清。
當下李夜清就明白了,眼前的這位青年就是先前白澤所說的詔獄大妖,鐘山之神燭陰。
可這位身為鐘山神靈,與泰山府君并列的大妖燭陰,此刻只是靜靜的坐在木案旁。
在他的眼前擺了一盤蜜餞和火晶柿子。
蜜餞剔透,糖霜晶瑩,火晶柿子也顆顆飽滿,雖是尋常點心,卻在桃夭夭的手中做的賣相極佳。
燭陰伸手拿起了一枚桂肉制成的蜜餞,小心翼翼地抿入口中,好似在品嘗什么世間珍饈一般。
他吃下蜜餞后又伸手摸了一只火晶柿子,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食用。
見狀,李夜清拿起案上的一小截蘆管遞給了燭陰,解釋道。
“將蘆管插入火晶柿子中,先吸了柿子的汁水,再撥開薄皮,品嘗果肉。”
燭陰接過李夜清遞來的蘆管,頷首道。
“多謝。”
他按照李夜清所說的步驟,將蘆管插進柿子里,淺啜一口,清甜的汁水就溢滿口中。
燭陰有些欣喜,又吸了兩口火晶柿子。
“好吃。”
李夜清以掌擊袖,向燭陰行禮道。
“還不曾向燭陰神君行后輩禮,實是失禮,昨夜妖襲,幸有燭陰君出手。”
不過眼前這位鐘山之神卻是只顧著眼前的火晶柿子。
他小心地捏著柿子,用指尖撕開薄皮,說了聲不必客氣后就抿了一口柿肉。
桃樹上的白澤也從枝椏上跳到了下來,輕飄飄地落在了木案上。
“到底是在詔獄底下呆了幾百年光景,怕是連魚都吃不上半條吧。”
從白澤言語中,李夜清也聽出他與燭陰君早在人祖時期就已相識。
白澤叼了枚蜜餞又問道。
“不過我倒是在想,這偌大的大玄,列邑千戶,你怎么偏偏就盤踞在詔獄,活受罪的滋味很好受嗎?”
對此,燭陰君并沒有多做解釋,只道是待在人祖所劃之地。
當年那里還是一片荒蕪,后來玉京建成,此地成了玉衣巷的詔獄,他便就棲身在那深澗下。
聽著燭陰君的解釋,李夜清有些茫然,這眼前的鐘山之神,竟有些過分老實。
燭陰君吃完了手中的火晶柿子,他抿了抿唇,似乎有些意猶未盡,許久才看向另一側的桃夭夭問道能否再吃一個。
白澤舔了舔爪縫間的蜜霜,詢問起燭陰君道:“當年桃止山一役后,你也跌境許多,如今在大玄盤踞了上百年,境界恢復的如何?我倒是有些看不出來。”
燭陰又捏起一只火晶柿子,拿起蘆管輕車熟路地刺入后回道。
“化境,只差些許就能入道境,不過此生怕是再無重入滅境的機會。”
滅境是妖怪修行的頂點,等同于人間修士的四境圓滿。
可據李夜清所知,這天底下的妖怪,怕是也只有白澤達到了這個境界,且在十多年前遠游桃止山后跌至道境,妖氣也十不存一。
聽到眼前這位燭陰君也曾是滅境大妖,李夜清不禁側目,但想起這位是以妖身擔任鐘山之神,司掌日夜的大妖,不是滅境反而不正常。
白澤抱起盤子中最后一只火晶柿子,啃的汁水四濺,含糊不清說。
“妖這條道行不通,也可以走其他路,如我就同樣是四境的儒修,我記得你人祖時就是山巔境的武者,距離神變境界只差突破的一個契機,現在可有什么感悟?”
聞言,燭陰君輕輕搖了搖頭。
武者一途全靠打熬筋骨,在山巔境前全然無法與可以飛劍殺人的修行者相提并論,可一旦突破了先天,跨入山巔后,一拳一勢間就可動搖山河,而最后的神變境界,更是號稱三教以外的登天路,但卻從未有人踏足過。
燭陰放下手中的柿子薄皮道。
“武道之事,還需等回到鐘山后,借助鐘山地利修行,至于是否能踏足神變,這不得而知。”
白澤盤坐在木案上,對眼前的燭陰君問道。
“你準備何時動身回鐘山?所說鼓已經替你代任了數百年的鐘山神,可司掌日夜到底還是你燭陰的職責。”
提起鼓,燭陰的神情難得露出來些許微笑。
“讓他有所歷練也好,我此次來也正是想說此事,距與人祖所約之期尚有一年,在期滿前,我希望可以借住在此地,不知道李郎意下如何?我們可是在玉衣巷里共事一兩年了,也算是同寅吧。”
言罷,燭陰就從袖中取出來一枚可在妖市中流通的金錠。
“借住?”
望著擺在木案上的金錠,李夜清有些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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