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正一。
梅花吐幽,蒹葭漸綠。
方才卯正,青雀山上下就一片燈火葳蕤,將破曉前的夜幕映襯的極亮。
青雀山各處道宮都點燃了裊裊檀香,敲鐘的梵音與檀香氤氳交織,在朱墻青檐間上下浮沉。
北斗殿外的青陽劍場上,大玄廟堂中諸元臺的官員已經和青雀山門人早早等候。
諸元臺是大玄廟堂負責佛道兩教事務的司衙,其中以監玄和監禪兩位二品官員為首,但近日祭祀大典是在道門舉辦,因此只有監玄官到場,其下是青雀監、浮玉監兩位官員。
李夜清早早地就起了身,用牙粉和炭膏洗漱一番,按理說他本該以太孫身份參加大典,但還有另一層浮玉山弟子的關系在里面,所以他今日并沒有穿太孫的金縷彩衣和烏皮長靴,而是穿著繡有鶴紋的浮玉山真傳弟子道袍,長發用玉質的道冠束起,腰間摘去了斷劍霜降和浮生畫軸,取而代之的一柄道劍和玉竹笏板。
掌丹真人趙希蘊看著從廬舍中走出的李夜清,不禁撫掌贊嘆道。
“好幾年沒見過穿道袍的李郎了,一時間倒是有些錯愕了。”
聞言,李夜清莞爾一笑,捋了捋道袍的素襟和長袖。
“希蘊師叔這是說的哪里話,圣人的龍攆就快要到青雀山了,我們還是趕緊去北斗殿前迎著才是。”
臨走前,李夜清轉身對廬舍中的眾人道。
“今日大典,有些人多眼雜,夭夭你們還是待在廬舍中的好,雖然只是一天光景,但還是委屈下你們了。”
而這時,敖靈卻站在李夜清身前道。
“我可也是浮玉山弟子,總可以和你一起去吧。”
“額。”
這番話倒是讓李夜清有些犯了難,按理說敖靈是浮玉山掌經真人趙深象的弟子,也是應當出席大典的,可她偏偏又是東海龍君的獨女。
就在李夜清有些猶豫不決時,趙希蘊一揮手中的拂塵道。
“敖靈你就和我們一起去吧,不過要記得換件浮玉山的道袍,那頭上的龍角也得隱去了。”
“多謝希蘊師叔。”
言罷,敖靈得意地瞥了李夜清一眼,獨自去廬舍中換了一件浮玉山的魚紋道袍,長發隨意的披散在身后,只用一根絲帶加以裝飾,和李夜清一樣在腰間懸掛了一柄道劍,只是劍刃要更加細長。
………………
青雀山門前,今日是冬月正一,天落細雪,但偏偏落在青雀山上的道宮時卻又消失不見。
青雀山四位真人站在最前方等候圣駕龍攆,身后是青雀山門人弟子、諸元臺官員和鴻臚寺官員。
青雀山四位真人旁的是浮玉山掌教真人白行簡和掌經真人趙希蘊。
李夜清和敖靈作為浮玉山的親傳弟子,就懸劍立于二人身后。
掌教真人白行簡須發皆霜白,但面容卻是一位三十余歲中年人的模樣,身上道袍迎風鼓動,腰間也同樣懸著一柄道劍,除卻道劍外就是一只葫蘆和浮玉山掌教令。
李夜清站在他身后,偷偷打量著掌教真人,距離上一次與師傅相見還是五年前,他倒是一點沒見老,反而有更加年輕的趨勢。
“到底是四境的性命修士。”
李夜清暗自感慨一聲,目光又落在了掌教真人腰間所懸掛的葫蘆上。
那只紫皮葫蘆看上去年月極久,但卻不見斑駁,反而愈來愈玉潤,頂上的葫蘆塞是由精銅打造成劍形。
這是只養劍葫,可以用來蘊養修士的本命飛劍,只不過擁有本命飛劍的修士少之又少,而這養劍葫也是極難見到的稀奇物品。
就在這時,敖靈的聲音在李夜清的靈臺中響起。
“怎么,也想要個養劍葫蘆?”
“什么?”
聽到李夜清的詫異,敖靈笑道。
“一點溝通靈臺的小法門,你以為我這幾年就是在云浮大道上開店嗎?想要養劍葫嗎,我可以給你弄一個過來。”
聞言,李夜清搖了搖頭。
“我又沒有本命飛劍,要養劍葫蘆做什么,更何況這東西可不是市井上的酒葫蘆,哪有說有就有的道理。”
說到這里,敖靈挑了挑細眉,在靈臺中回道。
“你以為我敖靈是誰,云浮大道上一個經抄居的小掌柜嗎,我爹可是東海龍君,云螭國主,就他那求著我回去的模樣,別說養劍葫蘆,我再要兩柄飛劍都行。”
“哈哈,多謝你了,不過還是算了。”
李夜清打了個哈哈,隨后就不再說什么。
見李夜清不理會自己,敖靈在靈臺中說了句愛要不要后也不再言語,在看見李夜清轉頭時,她也只是吐了吐舌頭。
鴻臚寺卿緊張的搓著手,明明是冬月還落雪的日子,他的后背和手心卻都沁出了細密的汗珠。
今天的這場祭祀人祖的大典格外重要,事關北荒妖族和大玄國的氣運之爭,其中容不得半點差池。
這時,青雀山門下的報官高喊一聲道。
“圣人帝駕已至青雀山一里外坊道!”
這聲喊更是讓鴻臚寺卿心神一顫。
但卻有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鴻臚寺卿回頭一看,卻是晉王李雉。
李雉身穿晉王蟒服,撫掌道。
“大人不必擔憂,禮部和青雀監已經上下核查數遍,等今日大典結束之后,你可又要記上一筆大功啦。”
聽著晉王李雉的一番笑談,鴻臚寺卿這才有些放下心來。
而李雉只是笑了笑,繼而走到了青雀山門后。
……………
卯時三刻。
青雀山中的銅鐘被敲響三聲。
而青雀山門外的軍隊列成兩排,擺成儀仗后鼓樂司的官員就奏響了綱鼓金征。
在青雀山下,大玄廟堂的車駕就在這陰青色的天空下,迎著漫天的雪落,隨征鼓在低垂的夜幕下煌煌前行。
玉京十二衛井然有序,簇擁著圣人龍攆于隊伍最前方,兩只巨大的乘黃兇獸拉動著金梁雕紋的龍攆,李鎮身穿帝服,端坐于龍攆之上。
身旁兩側是文武百官,文居左,武居右。
首輔姜巨鹿和昭武將軍李光弼簇擁著圣人帝駕,領著眾朱紫官員乘馬前行。
在文武百官的身側就是玉京十二衛緋衣金甲,長戟大纛,當年人祖建國時只設有六衛,后在開元和麟功這兩朝后又增設羽武、玉衣、錦衣、神機等,足以彰顯大玄國力強盛。
在圣人帝駕距離山門還有三十丈時,青雀山中的劍閣也沖起一道青光,驅散了未散的夜幕,使得青日高懸。
這是閣下的高功做法驅云,玉京城每逢大事時也會這樣做法,驅散云霧雪落。
青光沖天過后,就是漫天的紅葉飄落,好似在這片天地間落下了一場紅雨。
李夜清看著滿山的楓葉如雨般吹落,立馬會意這是樹君所為。
而隨后一青一白兩只靈雀從楓林中飛出,它們迎風便長成了翼展七丈的大妖。
兩只巨大的靈雀在青雀山門左右緩緩落下,左側的青雀是三君之一的雀君遂隱,右側的白雀則是浮玉山大青蓮使玉衡。
面對著眼前的帝駕,為首的晉王李雉最先叉手躬身,對圣人行以國禮。
而青白二雀,它們面朝著大玄圣人龍攆,也都俯下了頭顱,對圣人行了最高之禮。
此后,青雀山門后的幾位真人和門人弟子也都紛紛讓出了一條寬敞御道,穿過青陽劍場,直至北斗殿。
按照大玄國的規矩,兩教圣地中人面對廟堂官員和帝駕都不需要躬身俯首行禮,這是廟堂給予兩教的尊崇地位。
而儒門一派缺少有區別,僅有上庸學宮中的學士們可以見圣人不躬身,同時可以上朝議政。
但是學士們手持的卻是紫竹制作的笏板,不同于文官,更不同于武官,寓意著他們有議政之權,卻無定論之實。
青雀山門前,李鎮走下龍攆,那兩只拉帝駕的兇獸乘黃也都俯首。
看向眼前的圣地仙山和如雨墜落的楓葉,李鎮一揮龍袍衣袖,帶領著文武百官走入青雀山門。
麟功二十一年末。
冬月正一,紅葉如雨,靈獸作揖。
圣人再入青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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