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虞啾啾神情擔憂又心疼。
她自然記得。
在她剛剛來到時,第一天晚上住在慶陽宮,慕帝夜晚夢游之時,便是把她誤認成是他年幼時的姐姐。
由此可以知道,在慕帝的心目中,他最珍視的感情,便是對他母妃和姐姐的這一段親情了。
可是,陳寧雪和慕帝的五皇兄,卻親手殘忍地毀掉了這些美好的感情……
虞啾啾忍不住抓住了慕帝的一只手,手掌冰涼。
她的手則是熱乎乎的。
她干脆把慕帝另一只手也抓住,就這么用她兩只小小的手,想要暖熱他那兩只冰涼的大手。
慕帝看著她,輕輕笑了一下。
“朕沒有事,這些對朕而言,如今只如一場夢一般,并不會再對朕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了。”
他接著說道,“知道這一切之后,朕當時真的很想立即殺了陳寧雪,但朕忍住了,攝政王才是朕最大的威脅!
“之后,又過了兩年,朕的勢力漸漸龐大起來,在一次精心的埋伏之下,朕成功殺死了攝政王,那一年,朕剛滿二十歲。”
這些虞啾啾是知道的。
慕帝十三歲登基,二十歲殺攝政王掌權。
這若在史書中記載,也不過是短短地兩句話。
可實際上,卻暗藏著慕帝波瀾壯闊的少年到青年時代。
“殺了攝政王,朕最后要對付的,除了清理攝政王的黨羽,余下最重要、也讓朕最急切的,自然是殺了五皇子和陳寧雪,為母妃和姐姐報仇。
“就是在那個夜晚,朕永遠記得,七月十五的晚上,那一天的月亮很大,很圓,自然也很明亮。
“朕故意放五皇兄進宮與陳寧雪私會,對外宣傳朕病了,需要臥床休息。
“而后,在五皇兄與陳寧雪行茍且之事時,將他們給殺了。”
說到這里,慕帝忽然又停頓了下來。
他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
又過了須臾,才睜開眼睛,繼續語氣沉沉地說道:“但朕那時候并不知道,陳寧雪已經懷了五皇兄的孩子,甚至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朕殺了陳寧雪,一尸兩命。”
虞啾啾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殘留的、愧疚的感情。
這一絲愧疚,大抵是對陳寧雪肚子里的孩子。
可虞啾啾并不認為慕帝做錯了。
畢竟,他對陳寧雪懷孕一事,并不知情。
“朕殺陳寧雪時,陳寧雪的姐姐陳妃也在場,是她告訴朕,陳寧雪懷有身孕,可她以為那個孩子是朕的,故此,之后就展開了對朕的報復。
“因為太后以及陳家在朕鏟除攝政王的計劃中,也幫了朕很多,他們算是對朕有恩,所以朕并未因陳寧雪一事遷怒于陳家。
“陳妃便利用陳家、利用太后報復朕。
“那之后的事情,才是你調查到的那些,只除了一點,慕寧寧并不是朕的親生女兒,而是陳妃與宮中侍衛私通生下的,至于那侍衛,在被陳妃利用完以后,就被她親手殺了。
“她生下慕寧寧,純粹只是為了膈應朕,朕之所以不殺陳妃,也不處置慕寧寧,并不是不打算殺她,而是,不想在這個時候殺她。”
慕帝原計劃是在慕寧寧長大以后,將她打法嫁了人,在暗中處置陳妃。
畢竟殺死陳妃,對他而言,其實是如同碾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的事情。
“爹爹,螞蟻也能殺死大象的,你或許還不知道,你之前體內中的毒,乃是陳妃指使碧春所做。”
虞啾啾搖了搖頭。
接著,就把自己如何發現碧春下毒,又暗中監視發現碧春與陳妃來往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慕帝。
對此,慕帝大感意外。
“倒是朕……疏忽大意了,看來,陳妃當初生下慕寧寧,也是一種障眼法,讓朕誤以為那就是她的報復,小瞧了她,沒有想到,她利用茍活下來的這些年,居然在下另一盤棋——對朕下毒。
“不過,若朕猜得不錯,這種毒應當是陳妃從陳寧雪或是五皇子那里得來的,因為陳寧雪被朕殺死之前,朕就已經開始有了這種癥狀。”
慕帝分析道。
虞啾啾看著她:“那爹爹接下來打算怎么處置陳妃?還要繼續這么晾著她嗎?”
慕帝搖了搖頭:“過去,朕只是考慮到慕寧寧年幼無知,稚子無辜,所以對陳妃寬容,但并不代表朕會因此一直對她縱容下去。
“而且,慕寧寧在她的教養之下,性子也并未生得很好。
“朕會處死陳妃,并將慕寧寧交給其他至今沒有子嗣的妃嬪養育,這些,小八你就不要操心了,現在,小八,我們是不是可以回到之前的賭約了?”
慕帝這么說著,心里卻生出另一種感覺。
今日,不論他說什么,說多么復雜的事情,小八全都能夠聽懂,能夠理解。
這不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六歲小娃娃,所能做到的事情。
而虞啾啾一聽他又讓話題回到了賭約上,小臉就不由得垮了一下。
此時的她,又去掉了那種精明,像個普普通通的六歲小娃娃了。
“爹爹,你之前說了,如果你贏了,問我一個問題,我要如實回答,不能隱瞞。”
虞啾啾明亮的眼眸看著慕帝,眼神無比的真摯澄澈,“爹爹,你問吧,不管你問什么,我一定一定不瞞著你。”
慕帝摸了摸她的頭。
話到嘴邊,微微頓了一下。
但最終,他還是輕聲問道:“小八,你真的是朕的小八,是朕的……女兒嗎?”
這個問題,讓虞啾啾也是不由得微微一滯。
她看著慕帝,眼神沒有任何的躲閃。
很快,她就是真摯又誠懇地說道:“爹爹,只要你還認我,那我就永遠是爹爹的女兒。”
其中的隱含的意思,自是不用再細說。
她不是真正的慕姜姜,不是真正的八公主。
可只要慕帝肯認她,那她愿意做慕帝在這個世上的另一個女兒。
一切,全靠慕帝如何選擇,如何決定。
而慕帝在得到這個回答之后,心中就驀地狠狠松了口氣。
他在這個世上,原本幾乎沒有任何值得他畏懼的東西。
但在方才,他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從虞啾啾口中聽到否定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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