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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面上,一道劍光在盤旋。

  而踏劍的人影卻搖搖晃晃,顯得頗為生疏。

  那是白芷在修煉御劍飛行之術,而初次嘗試,難以得心應手。即便如此,她依然興致勃勃,盡情享受著飛翔的樂趣。

  “師妹,切莫慌張!”

  塵起在出聲提醒:“牢記劍訣,以法力催動符陣,便可人劍合一,而驅使自如……”

  他雖然成了凡人,卻曾為筑基修士,懂得御劍之法,倒是能夠指點一二。

  見白芷沖著他點頭致意,他也感到頗為振奮。他如今已八九十歲,擱在凡俗間,乃是行將就木之人,沒想到還有點用處。

  小島的另一端,兩頭金螈猶在海邊酣睡不止。

  于野守在一旁的礁石上,微微閉著雙眼。他像是吐納調息,又眉梢聳動,顯然在想著心事。

  天失神器,一為紫星,二為星矢,三為星海。這段話分別來自海上孤島,與南嶼城地下的洞穴中。當初以為,所謂的神器與他無關。而當他得到星海玉片之后,突然發覺神器已在眼前。

  星海玉片,應該便是神器之一。

  由此推測,裘伯等人帶著神器從海外逃到蘄州與大澤。他留下的那枚紫色玉石,莫非便是神器紫星?

  倘若推測無誤,天失神器有三,他已得到其二。還有一件星矢,不知遺落何方。而三件神器有什么用處呢,竟然使得裘伯等人不惜生死而逃亡天涯?

  而邪羅子尋找的寶物,究竟是玉玨,還是神器?他既然見過裘伯的同伴,或許知道其中的隱秘。至于神器的由來,以及背后的真相,有待來日揭曉。

  多想無益,諸事隨緣。

  當務之急,還是返回大澤,設法閉關結丹。

  結丹,卻離不開靈石。

  詹坤倒是幫了他的大忙,此前逃出崆峒境,跟著他殺了不少仙門弟子,搶得二十多個納物戒子,繳獲一千七八百塊靈石,足夠用上一段時日……

  一道劍光出現在十余丈外的海面上。

  白芷踏劍而立,衣袂飄飄,雖然身形稍稍搖晃,卻容光煥發,揚聲道——

  “于野,你看我進境如何?”

  “嗯,進境不俗,再有一日的修煉,便可穩健自如!”

  于野點頭贊許。

  他倒是沒說假話,他當年修煉御劍之術,整整耗去七日。而白芷僅用兩日,便已趕上他五日的進境。白芷的根骨、天資與悟性,皆遠勝他一籌。

  而白芷的修為,卻與他相差甚遠。

  修為與境界相輔相成,難道是她境界欠缺所致?

  若與境界有關,當歸一與塵起為什么能夠筑基?

  而境界又是什么呢?

  有關境界的典籍不計其數,各人的領悟各有不同,難以一概而論,即使他于野也說不清楚。

  于野抬手拋出一個戒子。

  “這是……”

  白芷揮袖接過戒子,其中收納著兩百塊靈石,數十瓶丹藥,十余把飛劍,百余張符箓,數十枚功法玉簡,以及來自崆峒境的干果。

  “果子送與塵起充饑,余下之物助你重建道門。”

  “又是好大的一份人情,唉!”

  白芷沒有拒絕,輕輕嘆息一聲,悵惘道:“當年,你我三人若能這般和睦相處,該有多好呀!”

  她知道于野不會回應,腳下的劍光一轉,掠過海面飛向塵起。

  那位師兄高高的站在一塊礁石之上,背著雙手,沖著她頷首微笑,依稀仿佛從前的灑脫模樣,卻又須發凌亂、落魄滄桑……

  這年正月的下旬。

  白云之上,兩頭似鳥似獸的怪物扇動著巨大的翅膀疾飛而來。

  茫茫的大海盡頭出現幾座島嶼,繼而又見幾片船帆,接著便是連綿的海岸與起伏的山林,還有一座小鎮坐落在海灣之濱。

  隨著兩聲刺耳的尖嘯劃破長風,怪物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

  片刻之后,小鎮的街道上多了三人。

  其中兩位老者,一男一女,皆滿頭銀發,身著道袍,風塵仆仆的模樣。卻一個步履蹣跚,相貌蒼老;一個容貌端莊,風采猶存。而無論彼此,均是滿臉的追憶與感慨之色。

  同行的年輕男子也是道人的裝扮,頭頂的道髻插著一根木簪,臉頰棱角分明,膚色猶如暖玉,鼻梁挺直、嘴唇厚實,一雙刀眉下兩眼有神,且身軀健壯、步履輕盈,又氣勢內斂而神態從容。

  熟悉的街道,久違的風土人情。便是拂面的海風,也是那么的親切。

  “當初我與白芷前往蘄州,曾途經此地,叫什么來著……”

  “化州鎮。”

  “嗯,師妹好記性,正是化州鎮,轉眼已過去……”

  “六十二年。”

  “嗯嗯,一甲子的歲月,也不過彈指揮間。曾經何時,為兄我意氣風發,躊躇滿志,如今卻已皓首蒼顏,余日無多也……”

  塵起與白芷并肩走在街道上,回想當年,對比近日,皆唏噓不已。尤其是塵起失去了修為,漸漸記憶衰退、耳聾眼花,又經過半個月的顛簸,更加顯得蒼老不堪。

  于野背著雙手默默隨后。

  化州古鎮位于大澤的最南端,無論是離去,或是歸來,此處都是必經之地。而小小的鎮子依然如舊。或許,在漫長的歲月中,六十年的光陰不過是短短一瞬。

  散開神識,街道、房舍、碼頭,鎮西的龍崗,與十余里外的陳家灣盡收眼底,卻沒有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前方出現一家客棧,南澤客棧。

  于野走到客棧要了三間客房,又在酒肆中點了酒菜,當白芷與塵起坐下吃喝之時,他拎著一壇酒轉身離去。

  飲著酒,循著街道信步而行。

  街上行人見他服飾怪異,紛紛投來好奇的目光。

  穿過街道往西,便是當地的名勝之一,龍崗。繞過溪水飛瀑,循著山野小徑來到一處山崖之上。居高俯瞰,偌大的海灣一覽無余,而碼頭上沒有忙碌的漢子,也未見即將遠航的海船。

  于野盤膝坐下,大口飲著酒。

  恍惚間,眼前浮現出一道道人影,有桃瘋、羽新、夢青青、安云生、羅塵、何清念,還有甘行、裘遠,以及歸元道長與阿虎……

  唉,俱往矣!

  不知阿虎是否健在。

  也不知羅塵與安生云現狀如何,又是否歸來。

  一壇酒見底,于野又拿出一壇酒。他飲著酒,漸漸醉眼迷離。曾經的風風雨雨,不堪多想,且以酒為祭,春風為饗……

  清晨。

  白芷尋覓而來。

  于野依然坐在山崖上,懷里抱著酒壇子,深深垂著頭,像是在酣睡,周身散發著濃重的酒氣。另有十幾個空酒壇子散落四周,他竟然獨自在此飲了一夜的酒。

  白芷慢慢走到近前,神色微微一凝。

  于野昨日還是滿頭的黑發,今晨竟然多了一層霜色。只見他突然抬起頭來,睜開惺忪的醉眼,自言自語道:“天亮了……”

  白芷不知發生了何事,怔怔看著他。

  于野已站起身來,酒氣頓消,神態也恢復如常,淡淡道:“走吧——”

  “嗯!”

  白芷答應一聲,又遲疑道:“此去星原谷的于家村,途經玄黃山,我想……”

  她陪同于野前往星原谷,恰好途經玄黃山。那是她的道門,也是她的家園。她想順道看一看,以撫慰多年來的牽掛之情。

  于野點了點頭。

  兩人返回客棧,塵起已在門前等候。彼此打了個招呼,便奔著鎮外走去……

  兩日后。

  三道人影從天而降。

  置身所在,乃是一處山坪,依稀可辨曾經的景象,卻雜草重生,廢墟成堆,顯然已荒棄了多年。

  于野背著雙手,靜靜站在一旁。

  白芷神色惶惶。

  看著如此破敗的玄黃道門,她數十年的牽掛之情竟然無處安放。

  塵起倒是喜出望外,笑道:“呵呵,我記得呢,這邊為藏經閣,那邊是我當年的洞府,百丈外乃庫房所在……”他在山坪上轉著圈子,感慨不盡道:“回來了,我塵起又回來了……”

  “何人喧嘩?”

  山坪的一側,是道盤山石梯,石梯的盡頭,有個熟悉的洞口。只見洞口冒出一人,雖須發灰白、年紀老邁,且衣衫破爛,卻臉色紅潤,精神矍鑠。

  “谷雨?”

  白芷與塵起稍作打量,禁不住異口同聲。

  “啊……”

  老者驚訝一聲,差點從石梯上摔下來,急忙伸手扶著石壁,不住張著嘴巴,卻哽咽著再也說不出話來,而熱淚已是奪眶而出。

  白芷飛身而起,伸手將老者帶到山坪之上。而老者掙脫她的雙手,后退了幾步,沖著她上下端詳,然后“撲通”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吼吼,師姐,你可回來了……”

  白芷伸手遮住臉頰,淚水溢出指縫,連連點頭道:“嗯,師姐回來了……”

  “谷雨答應過師姐啊,數十年來一直守在此處,不敢有一日懈怠,本想臨死之前等不到師姐歸來,天可憐我……”

  谷雨的哭聲悲壯、心酸,卻又帶著莫名的喜悅。

  白芷上前將他扶起,含淚道:“這么多年,你受苦了!”

  “此乃弟子本分!”

  谷雨站起身來,像個孩子般的抹著臉上的淚水,忙興沖沖的依照門規拱手施禮:“見過師姐,見過……塵起師兄……”

  這么多年過去,他對于塵起依然芥蒂難消。

  塵起有些尷尬,躬身深施一禮,鄭重道:“難得谷雨師弟這般尊師重道,為兄慚愧啊!”

  “于野兄弟——”

  谷雨大步走向于野的面前,驚喜道:“六十多年了,你我兄弟再次重逢,而你頭發白了,相貌未老呢!”

  于野在陳家灣坐了一宿之后,滿頭黑發變成了青灰,如今像霜痕加重,已是雙鬢斑白。白芷與塵起只當他年歲大了,倒也并未在意。

  “谷雨兄弟!”

  于野臉上露出笑容,翻手拿出一把帶鞘的長劍。

  “我的青鋼劍?”

  “我答應原物奉還,不敢食言!”

  “哈哈,人無信不立,道無信不誠,你我兄弟雖為道門凡徒,卻敢信字當頭而無愧于心……”

  「后臺改版了,搞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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