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法網真情 > 第七章 永生
    一個人經歷的越多,就會變得越來越成熟、穩重、安靜。

    兩世四百多年的人生,讓雷日升學會了包容和放下,唯獨放不下的,是甘井湖邊那個清麗脫俗的身影,唯獨忘不了的,是那個刻有亡夫——雷日升之墓的小小的墓碑。

    經過時間的沉淀,他對秦良玉的感情濃到化不開,反而多了一份牽掛和守望。

    前世錯過的遺憾,成為雷東這一世不變的執念,情到最后,他領悟到的一個真諦是:只有真正擁有,才能長相廝守。雖然緣淺,但他堅信他與秦良玉的情真且深。

    因為能看得到宿體中的魂魄,所以在面對秦良玉時,雷東并不像秦良玉那般有陌生的感覺。

    將王偉他們支出去以后,大東穿上睡衣,半坐起身,倚靠到床頭,拉住準備離開床邊坐到馬扎上的秦良玉。

    看著眼前這個擁有著明艷容顏的新的秦良玉,他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發覺到大東灼熱的視線,秦良玉猶豫了下,本想起身告辭,可擔心他的身體沒有完全恢復好,便主動開口打破室內有些尷尬的沉默。

    雖然擁有不死之身,但大東有一個不為人知的致命的弱點,那就是他的自愈能力特別差,哪怕是一處極小的傷痕,也要經過很長時間的保養才能愈合。

    秦良玉剛來監獄時,為了能夠讓她避開查體帶來的難堪和窘迫,大東不得已將自己的胳膊劃傷,前往醫務室給鳳青云施壓。事過近一個月了,那處傷痕依然沒有徹底愈合。

    “好多了。”視線始終沒有從秦良玉的臉上移開,如此近距離,如此專注地看著這個新的面孔,大東暗自感嘆著秦明月皮囊的優質。

    “貞素……”雷東充滿磁性的嗓音猶如香醇的美酒般讓人沉醉,雖然聲線與前世的雷日升有著很大的差別,但那種溫柔的感覺卻是毫無二致。

    如果說不同,這一世的雷東眉眼間隱藏著一股讓人不易察覺的滄桑,那是歷經風浪磨礪而成的風雅,前世的雷日升身上并沒有這種感覺。

    相對比大東,秦良玉卻顯得有些不自然,她始終低垂著頭,不敢與大東的視線相對,她怕自己一個把持不住會再次墮入雷日升炙烈的感情漩渦中。

    不管容顏如何改變,前世和今生的雷日升身上總是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那是一種感覺,一種獨屬雷日升的感覺。他的感情細膩、執著,不像馬依風那般霸道狂放。

    這兩個男人的性格有著天壤之別,但卻都是秦良玉非常熟悉和在意的人。她知道他們兩個人都是發自真心地愛著自己,正因如此,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面對和取舍。

    “你愛他嗎?”面對記憶中自己深愛過的女人,千言萬語涌到嘴邊,最終大東只鼓足勇氣,問出這個在四百年前就想對秦良玉問的問題。

    如果時光可以逆轉,回到愛情最初開始的地方,雷東絕對不會給任何男人走入秦良玉心中的機會。

    大東的這個問題讓秦良玉呼吸一滯,心跟著砰砰亂跳,她不知道大東問的是馬依風還是馬千乘。

    雷日升、馬千乘、馬依風、雷東,這四張面孔在她的腦海里交替盤旋著,最終她發現自己的感情還是傾向于有了夫妻之實的馬依風。

    如果這個問題換做另外一個人來問的話,她會脫口而出“愛”。但現在卻是雷日升的后世雷東在問,潛意識里,她不想讓他的感情受傷,所以,無法回答或不想回答的問題,秦良玉只能選擇沉默。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靜等了好一會兒,見秦良玉沒有要回答自己的意思,大東視線上調,停留在秦良玉的側臉,精銳而沉著的長眸在暈黃的燈光下閃爍著了然于心的、淡淡的欣慰之光。

    不可否認,他迫切地希望秦良玉能夠說“不愛”,但他心里清楚,已經與馬依風進過夫妻房有了夫妻之實的秦良玉,不可能對馬依風一點感情都沒有,何況馬依風還是她前世丈夫的后世。

    不回答,那就表示自己還有希望,表明秦良玉心里還有他,他們曾經的那段感情還在她的記憶深處影響著她。

    “我會等你的,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而他終有離開你的一天,你……跟我一樣,是不死身。”

    與秦良玉重逢到現在,如果說讓雷東感到欣慰的,大概也只有這一件事了。

    沒想到,話音剛落,他發現秦良玉先是一愣,接著用震驚和質疑的眼神看著自己。

    這個消息太過意外,秦良玉緩緩地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大東,“這不可能!秦明月的陽體與常人無異!我沒有感覺到這具身體有什么不同!”

    大東輕皺了下眉頭,有些奇怪地反問道:“陰司判官沒有告訴過你?”

    見秦良玉茫然地搖了搖頭,大東呵呵苦笑了下,接著道:“我們兩個人不是通過正常的輪回進入現在這具身體里的,我的年齡被陰司判官定格在28歲。而你,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將永遠停留在你進入這具身體時的年齡。”

    這個消息給秦良玉帶來的震撼太大了,她知道大東不可能騙自己。她的神經差點沒因這個消息而全面崩盤,她無法想象不老不死是 不死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盡管歷朝歷代的皇帝煞費苦心尋找長生不老的方法和秘笈,但真的擁有了,擁有的不僅僅是一具不老不死的身體,擁有的是永遠過不完的時間。

    可能千百年來那種生老病死的規律早就已經深刻在人們的骨髓血液中,一旦出現不同,就會立即被視為異類。秦良玉無法接受自己變為那個異類之一,更無法接受身邊的親人和朋友正常死亡,而自己卻永生。

    不知道為什么,在得知這個在她看來糟糕透頂的消息時,她腦中想的最多的,不是雷東的那句“我會等你的……”,而是馬依風的那句“不管你判多少年,我都會等你!”

    而此時的馬依風正在經歷著一場馳魂宕魄的人鬼之戰。

    不得不說,馬依風做事確實很多時候并未考慮好自身的安全,或者說在面對危險的時候,別人首先考慮的是怎么樣才能保證自己不受傷,而他考慮的則是怎么樣不死就成了。

    燈火通明的酒店大廳,往來穿梭的入住客流,掛著職業笑容彬彬有禮地招呼著客人的服務生和大堂經理,視野所及之處一片繁榮。

    大廳里還有帶著獨裁者血性的李強,恭敬但又不卑不亢跟隨在李強身后的桃子,以及分散在大廳各處,對生命毫無敬畏感的殺手們……

    周圍一切又快速地黯淡下來,酒店大廳又變回之前那種陰森、凌亂的畫面,手電光掃過的地方全都是一副殘破的景象,周圍安靜異常,無聲的訴說著這里曾經遭遇過的一切。

    除了魚頭和梁子有些紊亂的呼吸和心跳聲,周圍有些詭異的安靜仿佛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讓人震耳欲聾。

    前一種畫面是魚頭和梁子看到的,后一種畫面是馬依風所看到的,只不過馬依風正在這兩種畫面中交替轉換著。

    無論內心多么抱持科學信仰的人,對鬼神都會或多或少地有那么些許的顧忌,對鬼神的恐懼感好像是骨子里生出來的,去除不掉,甚至跟膽量大小沒有任何的關系。

    因為知道自己此刻所看到的人都是已死之人,所以魚頭和梁子在震驚的同時,都不由自主地開始產生一種恐懼感。但身為警察,他們尚保有一絲理智,警惕地戒備著,握槍的手更加用力。

    秦良玉車禍后曾告訴過馬依風鬼伙給她制造的幻象,所以此刻馬依風心里非常清楚,制造這種幻象的人,極有可能就是隱藏在暗處的鬼伙。他危險地瞇起雙眼,使勁地甩了下頭,將前一種幻象畫面從自己的腦海中甩了出去。

    沒有時間去分析為什么鬼伙的幻象對自己不起作用,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如何找到鬼伙的藏身之地。

    “魚頭、梁子,你們倆不要被眼睛所看到的景象所迷惑,那是鬼伙制造的幻象!”低聲囑咐完魚頭和梁子,馬依風輕移腳步,用自己做誘餌向酒店大廳的中央走去。

    馬依風最大的失誤,就是忘記提防已經被鬼伙幻象控制住的魚頭和梁子。

    起初一直跟隨在馬依風身后的梁子,突然感覺一陣至寒的氣息將自己包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已經失去意識。

    發覺到身后的腳步聲突然變得沉重而又緩慢,不像是魚頭和梁子會發出來的,馬依風迅速轉身,當他的手電光照到梁子的臉上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梁子雙眼散發出兩道慘綠的光芒緊盯著馬依風,那張臉蒼白如紙,因為黑白的反差,感覺他的那張臉像是漂浮在暗黑大廳中的一個白色骷髏,在慢慢地向馬依風所站立的位置移動。

    更恐怖的是,當馬依風和梁子四目相交時,梁子那毫無生機的臉上竟然露出標準的八顆牙的笑容,那種怪異的笑容讓人看著膽寒,馬依風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大步,拉開與梁子的距離。

    本就陰森恐怖的氣氛因梁子的變異而徒然繃緊,好像一條被拉扯得快斷未斷的細弦,隨時會因稍大一些的舉動而全面潰堤。

    梁子的喉中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像是有一只癩蛤蟆被他吞進嘴里,卡在喉嚨處。在這寂靜的大廳里,聽到這陰森森的聲音,簡直就是一場對人承受能力的考驗。

    面對這樣的梁子,馬依風不知該如何是好,他不懂得驅鬼驅邪,但他知道現在這種情況下,梁子能傷害到自己,而自己卻無法向梁子開槍。

    當人身處在一個相對危險的環境中時,身體通常會產生一些下意識的反應。所謂下意識就是人還沒有想到,但是大腦已經控制人的身體那樣去做。

    通常這種狀況都只會出現在危及到性命的時刻下,身體為了自保發出的強烈信號,才會在瞬間脫離人的思維控制,自行的命令四肢去運動。

    但這個動作只是為了自保,通常都沒任何的攻擊性。

    就在馬依風與梁子對峙的同一時間,他目光嗖地一下掃向梁子的身后,當他發現魚頭手中的槍正指向自己時,馬依風腰間一個用力,身體一擰向右側猛然撲倒。

    可人的速度再快,終究快不過子彈。

    隨著從不同方向發出的冰冷的槍聲,子彈穿透皮肉時的刺啦聲,觸碰到馬依風的身體后,梁子嘴里發出的如同地獄里的魔鬼般的凄慘嚎叫聲,馬依風、魚頭和梁子三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