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13章 暗示

或許從一開始,蘇云藍的心就不在蘇家。她是什么時候對言鴻澤產生好感的,裴十柒完全不知,言鴻澤與她是青梅竹馬,與蘇云藍也是一樣。她并不知道蘇云藍對言鴻澤的情意,但現在既然知道了,回想從前的點點滴滴,裴十柒似乎抓到了一些蛛絲馬跡。比如言鴻澤送點心給她時,蘇云藍會在窗口偷聽二人說話,比如說言鴻澤為她打傘時,蘇云藍會裝作摔倒,讓言鴻澤出言關心她。這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裴十柒不知道,如果當年蘇云藍將自己心里的想法說出來,裴十柒才懶得與她爭搶,大不了讓言鴻澤娶了蘇云藍。事已至此,物是人非,裴十柒走在回國公府的路上,心情有些糟糕。狠下心來是因為蘇云藍并非蘇家血脈,狠不下心是因為蘇云藍與她一同長大,那些年的情誼不是假的。但很快,裴十柒就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既然幫著外人陷害蘇家,那蘇云藍也不配為蘇家的姑娘,她該死。馬車中一道人影留意到了裴十柒,只見車簾被一只手放下,馬車內的人問道:“外頭那個,可是梁國公府的姑娘?”
“回郡主的話,正是,上一次她來過長公主府。”
毓秀郡主李漾春聞言又將車簾掀起一些,看著裴十柒的身影語氣嘲笑道:“為了個男人要死要活,好像沒了魂兒一般,虧我之前還夸贊過她,現在看來不過是窩囊廢一個。”
“郡主說的正是呢。”
“得了,回府吧。”
馬車路過裴十柒的身邊,卻沒有引起裴十柒的注意,她順著回家的路,莫名走到了一間鋪子外,正看見馬月慈在里頭買了胭脂出來。當時馬月慈只差一步就能成為言家媳婦了,可臨門一腳時卻被裴十柒的一具尸身壞了親事,馬家也因此大怒,雖為提起退婚的事,卻也是誠心想耽擱著。畢竟自家是丟了顏面的,馬家又是皇后母家,地位尊貴,當然會拿足了架勢,怎會輕易的原諒言家害他們丟人。馬月慈和婢女一前一后的走著,裴十柒不遠不近的在后頭跟著,聽著馬月慈左一聲右一聲的嘆氣。“姑娘別為了那起子賤嘴巴煩心,她們這是看不慣姑娘好,拿這件事故意刺您呢。”
“我又何嘗不知?那鄒蕭蕭父親不過是四品文官,以前沒少托曾祖父幫忙安排,她鄒家能坐到如今這個位置,靠的一直都是馬家。可如今曾祖父不在人世了,鄒蕭蕭又是個年紀小不明白事的,竟然敢笑話我,我哪能不生氣。”
馬月慈緊緊的攥著自己的手帕,氣的走路的聲音都大了許多,邊走邊繼續說:“當日我都拜了堂了,就差那么一步!”
“姑娘消消氣,如今這局勢說明了也明了,老爺和夫人他們都想讓言家先拿出態度來。”
“可言公子壓根不來啊。”
馬月慈一想到這件事有些揪心,停下腳步看著婢女問:“他不會是不想娶我了吧?”
“哪能的事!姑娘您是誰啊?您是京城之中數一數二的才女,有相貌有家世,老爺夫人和皇后娘娘為您把關,娶您那是他言家攀了高枝兒,哪敢就這樣耽擱著。”
這話馬月慈聽一半漏一半,心里還是有些不自信。“當初是我要死要活非嫁不可,父親和祖父他們都不同意,還是皇后娘娘說言公子鏟除逆黨立了功,作為表示賜了我們二人的婚事,若是我沒成功嫁給言公子,皇后娘娘面子上也無光。”
馬月慈繼續走著:“只是這件事不可全靠皇后娘娘,她人在后宮也出不來,還得我自己想法子。”
婢女干脆說道:“姑娘何不去勸一勸言公子,讓他趕緊帶著爹娘上門請罪,勸勸老爺和夫人,許您再嫁啊。”
“我哪里能拉下那個顏面。”
身后的裴十柒聽見,干脆出聲叫住了馬月慈。“馬姑娘請留步。”
馬月慈停住腳,回過頭看向裴十柒,上下將裴十柒打量一番,神色淡淡道:“呦,原來是裴姑娘,不知你找我什么事?”
她剛剛與人在胭脂鋪子絆了嘴,此刻就像是炸了毛的貓,對誰都是滿臉的敵意。裴十柒走到她身邊來,笑著說道:“上次相見馬姑娘還穿著一身喜服,當真是美極了。”
聽她這樣說,馬月慈下意識的以為她要笑話自己,立馬垮了臉說:“我終有一日還能穿上,用不著裴姑娘在這兒諷刺說嘴。”
“馬姑娘誤會了。”
裴十柒語氣溫婉道:“你與言公子,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我可是羨慕的很!”
她有追求文詠卻不得的案例在前,馬月慈也信她是真羨慕旁人恩愛。裴十柒繼續說:“方才偶然路過,聽馬姑娘提起上次婚宴的事,我也替你難過。穿上喜服嫁給心愛之人,這不正是我們女子的奔頭嗎?不過馬姑娘也不必憂心,言公子心里有你,只要你好好勸勸他,他當然愿意到馬家賠不是。”
馬月慈左邊的肩膀微微聳起,頭也歪向左肩,手里搖著團扇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這就不勞裴姑娘操心了。說起來裴姑娘與文狀元也般配的很,我祝你早日與文狀元喜結連理。”
說完,馬月慈轉頭離開,裴十柒嘴角噙著的笑意,再她轉身的那一刻蕩然無存。回到府上的裴十柒,找了一些碎銀子,讓流螢帶著府上的男丁,將碎銀子分發給了蘇云藍所住巷子旁的乞丐們。第二天早晨,小玲出門買菜時,只聽三兩乞丐一伙兒,正嘮著嗑。“前兩日那言家的婚事辦的可真熱鬧,婚宴散了以后我在言家門前蹲著,都跟著吃撐了。”
“誰說不是,娶的可是馬家的姑娘,言家自然一擲千金,畢竟這樣的榮耀幾輩子能有一次?”
小玲聽見這些心里頭打鼓,接過魚放在了筐子里,蓋上白布走近那些乞丐,問道:“你們說的言家,是哪個言家?”
乞丐們抬眼看了看她:“還能是哪個言家,滿京城姓言的不就是那一家嗎。”
“言家前兩日辦婚宴了?”
小玲皺眉道:“不是成親當日出了岔子,這親事就耽擱下來了嗎。”
“耽擱十天半月也就罷了,親事既然定下來,還能耽擱十年二十年不成?”
乞丐嘲諷笑道:“姑娘,別問言家的事了,什么時候你也嫁個好郎君,讓我們這幫鄰居喝口你的喜酒啊。”
小玲立馬拉下臉來,呸了一聲:“誰和你們這幫臭要飯的是鄰居!”
說完她轉頭便走,身后的乞丐笑的放肆,更令她生氣。不過小玲雖然心里犯嘀咕,到底是不敢把這件事說給蘇云藍聽。她知道蘇云藍唯一的心愿就是嫁給言鴻澤,當初言鴻澤和蘇綻青定了親事,她沒嫁成,如今家世不在她更不可能為人正妻,所以陪伴在言鴻澤的身邊,便是她的夢想了。言鴻澤答應她,正妻入門后馬上迎她進門,如今她懷著孩子即將分娩,言家不可能將她拒之門外。可現在言鴻澤已經成了親,卻連口風都不透露,難不成是不打算讓蘇云藍進門了?小玲心不在焉,做魚湯時動作也亂了很多,錯把調料放混,蘇云藍喝了一口便吐了出去。“你怎么做的,這么咸?”
蘇云藍本就因為言鴻澤心里存著氣兒呢,以為小玲是故意作踐她,生氣道:“他說你做事妥帖,廚藝也是一絕,我才同意你近身伺候的,你可別當我現在落魄,便要欺辱我頭上來。”
小玲看她大著肚子,也是個可憐人,便跪下了說道:“姑娘,婢子不是有意的。”
“你是不是有意的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伺候我的時間也不短了,還能犯這樣的錯誤,沒有心眼難道還能沒有腦子嗎!”
蘇云藍越想越氣憤,用力將手里的勺子扔在了白瓷湯盅里。她用力有些大,勺子磕在盅壁上,直接磕裂,熱湯蹦了小玲一頭一臉。辛辛苦苦做了一道魚湯,伺候蘇云藍這么久,本以為和蘇云藍相處的不錯,但她跟言鴻澤吵架為何要拿自己撒氣?這段日子的委屈積贊在腹中,小玲忍無可忍,卻也不敢同蘇云藍爭吵,只能深吸一口氣說:“姑娘,這件事確實是婢子做的不對,但婢子也是無心之失。”
“鬼才信你的無心之失!”
蘇云藍依然不依不饒,心里把小玲當成了言鴻澤派來氣她的。小玲深吸一口氣,忍著怒火語氣平靜道:“姑娘,婢子心里裝著事,這才認錯了調料,你不想知道是什么事嗎?”
這話果然勾了蘇云藍的好奇:“什么事還能比我養胎重要?”
“婢子適才出門買魚時,聽見巷子口有幾個乞丐在議論言家的婚事,說是前兩日辦的,十分風光。”
算算日子,那不是言鴻澤來看她之前嗎?蘇云藍一直深信言鴻澤在婚后就會接她入府,但言鴻澤壓根不提這茬兒,豈不是在騙她?那她日后再想進言家豈不是更不成了!聽見小玲的話,蘇云藍手都控制不住的抖,好半晌才說:“幾個乞丐說的話,不足為信。”
看她自欺欺人的樣子,小玲心里竟然覺得有兩分解氣。“乞丐說的話是不足為信,但他們也不可能憑空說這些,婢子聽了這些也只是懷疑,姑娘別誤會,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親自去詢問。”
話音未落,蘇云藍就站起身來,拔腿往外走。那幾個乞丐還守在巷口不散,蘇云藍挺著肚子走到幾人面前,質問小玲的話究竟是真是假。當她從乞丐口中確認以后,仿佛天都塌了,這些話令她驚駭欲絕,幾乎站不住腳,扶著墻慢慢的坐在了地上。伺候她這么久,小玲終究是于心不忍,扶著她勸:“姑娘,公子許是有苦衷的,等他日后想清楚了,自然會接你入府。”
“他不會騙我的。”
蘇云藍看向言家所在的方向,語氣悲哀道:“上次他娶妻都提前告訴我,承諾我馬上就會入府,這一次他卻瞞著我,這不是擺明了不想讓我入府嗎!”
眼看她的情緒有些崩潰,小玲心里也后悔:“姑娘,你現在還懷著身子呢,可要當心才是啊!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有這個孩子傍身,以后總會好的。”
“我要去親自問他。”
蘇云藍扶著墻站起身來:“我不信旁人的鬼話,我要聽他親自同我說!”
言家大門前,馬月慈進去說了好一會兒話,哄著言鴻澤趕快去馬家道歉,快些把婚事辦了。他男方耗得起,馬月慈一個姑娘家可耗不起。言家也早有此意,只是言鴻澤最近被蘇家余孽嚇的厲害,不太敢往馬家去。如今馬月慈都找上了門來,也就沒有他不去的道理了。言鴻澤父親笑著同言鴻澤說,讓他好生把馬月慈送出去,二人一前一后走出言家大門,馬月慈回過身說:“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等得空了來我家,和我父親他們好好說一說。”
“這個你放心,我準備一番,明日便登門拜訪。”
說完,言鴻澤淡淡一笑,那笑容落在馬月慈眼中,十分的和煦英俊。看見言鴻澤笑,馬月慈覺得自己似乎沒那么丟臉了,哪怕她自降身份先到言家來勸,那她也是不虧的。畢竟像言鴻澤這樣的美男,整個京城也尋不出幾個來。不遠處巷口中,蘇云藍扶著肚子,看著二人對視而笑,胸腔之中仿佛有團火在燒。她為了言鴻澤付出了所有,憑什么被這樣對待!小玲從后頭追過來,看著眼前的場景也有些吃驚,喃喃道:“莫不是回門?”
蘇云藍面有慍色,怒火中燒,怒吼一聲賤人,發瘋一般沖了過去。馬月慈順著聲音回過頭去,被瘋婦一般的蘇云藍嚇了一跳,言鴻澤亦是大吃一驚,呵斥道:“你怎么來了!”
“我若是不來,還不知你要將我丟在那院子,和你這家世顯赫的正妻纏綿悱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