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29章 落水

聽見寧壽長公主這樣,大家伙兒都有些震驚和懷疑,不遠處的言若敏更是攥緊了拳頭。她為了寧壽長公主的生辰,學了半年多的琴技,只盼著今日能夠一飛沖天,誰知壓根無人在意她琴彈的如何,所有的風光都被裴十柒拿了一支破釵子搶了去!言若敏氣的直咬牙,藏于袖中的手就差把手帕撕破了。“她憑什么?”
言若敏忍不住和李漾春咬耳朵:“那釵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漾春對于這點也十分不解。她長這么大,還沒見過母親對一支釵子這樣有好感,府上的首飾幾籮筐,貴重的、精致的、繁瑣的、外貢的應有盡有,可母親為何對這支釵子如此好奇?“我也不知那釵子有什么稀奇,等今日過后,我問問母親。”
李漾春靠在柱子上,靜靜的看著裴十柒,輕聲說:“滿京城都是她的流言,她竟還有膽量來這兒出風頭,真不怕做了出頭鳥。”
此刻在所有人面前,裴十柒沖著寧壽長公主笑了一下:“那就請長公主殿下為臣女撿來的一個棄嬰取名吧!”
李漾春當即愣住了。她原想笑話裴十柒一番,無論她是否生下孩子,這盆臟水既然潑在她的身上,那輕易是弄不干凈的。沒想到裴十柒兵行險招,用一支釵子賭自己可以破除謠言,并且讓傳謠的人不敢再開口。寧壽長公主也是愣了一下:“裴姑娘可是撿了個孩子?”
“回長公主殿下的話,臣女有一日從外頭回府,隱約聽見了孩童的哭聲,走過去才發現是個襁褓女嬰被遺棄在巷子里,等了許久不見有人來,只好把孩子抱回家中,這段時間也沒人來尋,想必就是被遺棄的。臣女覺得這孩子可憐,自己腹中墨水不夠,父兄又都是武杠子幫不上忙,便請長公主殿下賜名,給那可憐的女娃添添福氣。”
寧壽長公主生著一雙明眉銳眼,人品高低她能看個八九不離十,這裴十柒是在耍什么心計,她自然也能差不多看透。但那又有什么呢,不過是借著她的名頭洗清自己的冤屈罷了,簡單賜個名字,對于寧壽長公主來說可不算什么。于是她吩咐下人準備好筆墨,大手一揮柔淑二字出現在紙上。裴十柒看見后忍不住眼角微抽。柔淑,是她母親的閨名,寧壽長公主如此行事,是意于諷刺。她的母親原來直到死后,還被寧壽長公主記恨著。不過她也不會把此事放在心里,畢竟只一個名字罷了,她早就給孩子取名為憶甜,今日請寧壽長公主賜名,也不過是為了挽救名聲。“臣女,謝長公主賜名!有了這名字庇佑,那孩子一定是有福氣的。”
寧壽長公主笑道:“難為你年紀輕輕卻懷一顆善心,若不是你救了那孩子,這幾天恐怕早就餓死了,你也該有福氣才對。”
說完,寧壽長公主又看向那些議論紛紛的人,提高了聲音說:“京城之中,風氣不好,很多人不知真相卻用惡語傷人!我從前和皇帝聊起過,類似與裴姑娘這樣的人,一朝被蛇咬,下一次再見到可憐孩子便不敢再救,生怕被傳閑話,那京城豈不是再尋不到善人了?倘若日后我再聽見有人議論裴姑娘,那便是與我和皇帝做對。”
眾人齊齊稱是,裴昭行目瞪口呆。他用手肘碰了碰裴昭肆:“大哥,咱們三妹是不是被奪舍了?她何時有過這樣的能耐!”
裴昭肆瞧著裴十柒,眼中情緒不明:“這件事就算是聰明人也未必能做到。”
可以在眾多賀禮中精準的讓寧壽長公主看中,這便不是易事。裴十柒能夠如此坦然,仿佛一切都是剛剛趕上,很明顯是早有預謀。可她究竟預謀了什么,為了實現目的究竟做了什么,這個無人知曉。有了寧壽長公主的賜名,京城這起子只會胡說八道的人也就閉了嘴,再不敢傳裴十柒的謠言,這一趟她可真是沒白來。言若敏藏于袖中的手用力攏緊,努力讓自己裝的再平靜一些。然而她即便裝的再好,那惡毒的眼神也成為了她的破綻。就連家世好門第高的馬潤慈都忍不住問:“郡主,這長公主怎的偏對那裴十柒另眼相待啊?”
“我怎么知道!”
李漾春有些生氣。言若敏則再也忍不住,她急需要寧壽長公主這個青云梯。于是她站起身來,大步走向寧壽長公主,跪在她的面前說:“長公主福壽安康!臣女潛心學了許久的琴,想在您的生辰宴上彈奏,為您賀壽,不知您可否…”她這話還沒說完,寧壽長公主就擺了擺手:“我罰了,什么好音好調,你回頭來的時候再彈吧。”
看著寧壽長公主在自己身旁走過,那寬大的衣擺擦過她的手,氣的她咬緊了銀牙。都怪裴十柒!不然她那一曲定然會收獲無數!亭外的樹枝繁葉茂,白色的花朵香氣撲鼻,花木茂盛,池水清澈,石子路曲徑通幽,有許多落葉飄落在上頭。裴十柒走在其中,忽聽身旁傳來一句:“那孩子,不會就是蘇云藍的女兒吧?”
她被嚇了一跳,回頭看去見是薛騁站在樹下,正看向她這里。“你怎么在這兒?”
“今兒是寧壽長公主的生辰宴,我是她的侄子,自然會到場。”
薛騁走近裴十柒:“想給自己洗清謠言,巧妙的利用了寧壽長公主,這個主意確實不錯。”
裴十柒說:“流言什么的我其實并不在意,但我身在裴家,就該為裴家多多著想,因我一人使整個梁國公府蒙羞,我不能做那樣的事。”
梁國公和裴昭肆兄弟兩個都是好人,她無法做到將他們都拉下水,讓顯赫一時的梁國公府成為旁人的笑柄。“所以那個孩子,真的是言鴻澤和蘇云藍的女兒對吧。”
薛騁直視著裴十柒,那雙眼睛似乎能將人看透。“若無蘇云藍,蘇家也不會出事,她死有余辜。只是我不能放任那個孩子被殺,她畢竟是無辜的。”
薛騁點了點頭:“可你今日這番作為,讓許多人都好奇那個孩子,言鴻澤因為蘇云藍的死擔驚受怕了好幾天,正在全力尋找那個孩子,你要當心,他可能已經盯上你了。”
裴十柒輕笑一聲:“我不屑裝神弄鬼,卻也很享受他無法安枕,最好能給他嚇出一身病來才好,家破人亡,受罪而死。”
“你似乎很恨他。”
薛騁靠近一步,忽然伸出手去:“雖說大致上你與我是一路人,但我的東西放在你那兒不大安全,萬一哪日你又鋌而走險,我這不受寵的皇子豈不是要被你連累。”
知道他所說的是那枚玉佩,裴十柒卻裝起了糊涂,問道:“你指的是什么?”
“我的玉佩,每個皇子只有一塊。”
裴十柒心虛的后挪半步:“我沒有,我說了不是我撿去了。”
“你有。”
薛騁微瞇起眼睛來:“你要應付許多突發的事,所以這東西隨身攜帶是最安全的。”
關鍵時刻,有皇子做擋箭牌,可是省去很多麻煩。被戳中了內心的想法,裴十柒還小小的懊惱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盤算都被眼前這個人給發現了。但這玉佩關鍵時刻能有大用,可不能隨便交出去。見裝不知道這個辦法無法蒙混過關,裴十柒干脆說道:“玉佩丟了,被不知道什么人偷去了,也可能是我粗心大意,忘記在哪了。”
薛騁對這個回答可是半點不滿意。他直言道:“一個能記得寧壽長公主喜歡的首飾叫什么的人,一個每次殺人都不忘在額頭抹一道青痕的人,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隨手擱丟了?你這話拿去騙鬼,只怕鬼都不信。”
不知是這太陽晃的,還是心里真的發虛,裴十柒往湖邊的方向看了一眼,見那里有不少人,便說:“男女授受不親,三皇子與我在此見面實在不妥,臣女先告退了。”
見她要走,薛騁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救了蘇家的遺孤,我對你是感謝的,但即便是感謝,你也不敢拿我的玉佩,我并非怕你給我惹麻煩,只是怕你陷進去,真的做了什么危害自己和危害梁國公府的事。”
梁國公府和裴十柒拴在一起,薛騁無法眼睜睜看著梁國公那樣的好人被裴十柒拖累。裴十柒一咬牙,用力甩開了薛騁,邁開步子往湖邊跑。薛騁緊跟其后,將她扯去了人少的那一面。二人都會功夫,撕扯時各用手段,裴十柒見甩不開他,索性裝作崴了腳,半邊身子便往湖里掉。她這點小伎倆薛騁卻沒有摸透,當務之急是救人,他伸手去撈裴十柒卻沒有撈到,裴十柒抓著一根樹枝騰空而起,而不會水的薛騁卻直接跌進了湖中。這落水的響動,驚動了旁邊的人。看著薛騁在湖中撲騰,想說什么又說不出來,裴十柒在岸邊焦急的喊:“湖不深的,你試試站起來!”
可深陷湖水之中的薛騁哪里能聽到。幼時瀕臨死亡的恐怖記憶再次席卷腦海,那片記憶中是黑色的湖水,他仿佛一腳踩在了鬼門關,身旁滿是象征著陰曹地府的彼岸花。當時,是蘇綻青拯救了他。“呦,我當是誰,原來是三皇子。”
穆潤慈手持團扇,團扇上的金玉圖案栩栩如生,那一雙大眼睛仿佛在嘲笑著薛騁的無能。鄒蕭蕭也圍了過來,看著薛騁在湖中上下撲騰,忍不住露出了笑意:“趕在寧壽長公主的壽宴上落水,這是打了一手好算盤吧!”
幾個手持團扇的姑娘家笑作一團,又紛紛用團扇擋住了嘴,刺耳的笑聲氣的裴十柒只想把她們都按在水中。但現在不是干這種事的時候。再不救人,薛騁便要淹死了。從前她救過薛騁一次,那時她是蘇綻青,如今再救,她是裴十柒。隨著她利落的跳入水中,薛騁仿佛看見了蘇綻青的身影,由著蘇綻青用手將他的腰環住,拼命的往岸邊游。到了岸上,那些人都在看熱鬧,甚至連伸手幫忙的都沒有。不遠處薛延和七公主站在涼亭中,瞧見薛騁如此狼狽,笑的肚子都疼了。“你們都沒有心肝嗎!”
裴十柒顧不得自己渾身濕透,大聲斥罵:“怪道長公主說人心壞了,善良的人難遇,大活人在你們面前掉在湖里,你們卻無動于衷!”
馬潤慈翻了個白眼:“呦,我們可都是正經姑娘家,哪里像裴姑娘一樣,說跳就跳。怎么,把這三皇子當成自己男人了?”
裴十柒忍無可忍,上前幾步揪住馬潤慈的衣領,將她拽到湖邊,一腳將她踹了下去。她不是沖動,只是破罐子破摔罷了。薛騁漸漸蘇醒過來,他滿懷欣喜,可看見的人卻并非是他日思夜想的蘇綻青,而是裴十柒。此刻的裴十柒,一手掐著腰站在岸邊,看著馬潤慈在湖中掙扎,威風的很。輕風吹動著她沾滿湖水的衣裳,那英姿颯爽的模樣,和蘇綻青真的很像。聽說了有人落水,裴十柒跳下去救人,裴昭行與裴昭肆都嚇壞了,沖過來一個護在裴十柒身前,生怕馬家的人會傷了裴十柒,另一個則脫下了自己的外裳,罩在了裴十柒的身上。“鬧什么鬧?”
李漾春也得知了此事,雖然有心向著馬潤慈說話,但還要盡地主之誼,不好讓在場所有人都知她偏心,于是一面訓斥了裴十柒,一面又讓她去換身衣裳快些離開。這寧壽長公主的生辰宴實在是熱鬧,一直鬧騰到了傍晚,偌大的公主府容納了好多人,逛園子的游湖的、采蓮花的撲蝶的應有盡有,還有各色點心吃食,最重要的是無盡的熱鬧,等大家伙兒離開公主府時,皆飽了肚子。踏著火紅的夕陽,裴十柒說:“那個傳閑話的定然是看到了什么,不把他揪出來,日后保不齊還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裴昭肆也說:“三妹妹的話說得對,那有心之人藏在暗中,不注意還會中傷妹妹,還是早日抓出來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