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49章 安置

這個想法在裴十柒腦中轟隆一聲炸開,令她忍不住后退半步。銀燭擔心的問:“姑娘這是怎么了?莫不是哪里受傷了?”
“沒事。”
裴十柒緩了一口氣,問道:“那個給瑞王寫信的書生,莫非就是當今狀元文詠?”
葛叔抬起頭來,眼中有兩分渾濁,搖了搖頭說:“這個我也不清楚,主子的事,沒有我們多嘴的時候。”
“想來那就是了。”
裴十柒魂不守舍的扶著銀燭坐了下來:“瑞王好端端的,幫助文詠拿下狀元位置,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成的事,文詠與他非親非故,也幫不上他什么了不得的忙,可見是做了什么外人不知的事,才能拿下這狀元的位置。”
薛騁同樣想到了這點,說道:“若真是如此,那文詠不得好死!”
“害蘇家是用了這樣的下作手段,那對付梁國公府呢?”
裴十柒追問道。“就像我方才所說的,但你們能尋到我的頭上來,想必已經知道那些被偽造的信件被藏在哪了。”
葛叔說著,看向裴十柒:“這些事我都交代了,名單也給了你們。”
裴十柒深吸一口氣:“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葛叔眉頭輕皺,不明白裴十柒還想問什么。裴十柒看向了銀燭,銀燭向前走了兩步,面對著葛叔,冷聲問道:“我的女兒呢?當年你抱走我的女兒,她現在人在哪?”
之前裴十柒問的所有問題,葛叔都能大大方方的回答,可這問題,卻讓他下意識的回避。銀燭再難忍住,一把抓住葛叔的肩頭,大吼道:“我的女兒,她人在哪里!”
“橫豎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你們痛快的殺了我,黃泉路上我也好全須全尾的過去。”
“你做夢!若不把我女兒的事交代清楚,我便讓你缺胳膊少腿,爬著走過奈何橋!”
葛叔涼涼的笑了一下:“罷了,孩子早就已經死了,昨晚我派去找你的人,難道你沒問他嗎?”
銀燭渾身一抖,第二次聽見這個答案,讓她難以接受。“你胡說!孩子被你搶走時還好好的,怎么會死了!”
“孩子被我抱回來以后,我將她養在這院中,可那年下了一場大雪,她染了風寒,外頭風雪甚大,沒來得及為她請大夫,到我這兒不足兩月,她就因風寒而送了命。”
這話就如同一把利劍,狠狠的刺進了銀燭的心窩,讓她猛地后退,捂著心口倒在了地上。這些年她的容忍都是為了這個孩子,哪怕見不到女兒,她也想讓女兒能夠得到庇護。不承想,原來女兒還未活過三個月,就因風寒喪了命。裴十柒急忙將銀燭扶起,為她順著氣,還喂她喝了水,好半晌才讓銀燭緩了過來。緩過來的銀燭坐在地上,無聲的落下了淚,紅著眼抬起頭,看著葛叔,迅速起了身,兩只手扯著他的衣領,如同一只要吃人的野獸,對葛叔大吼道:“是你不誠心救她的!風雪再大,你早些將郎中請來孩子也不會死!哪怕你抱著孩子,讓她進京醫治,她也不會死!那是一條人命,是年幼的生命啊,你怎么能夠做到,眼睜睜的看著她去死!”
銀燭哭吼的缺了氧,捂著胸口閉著眼睛,眼淚順著臉頰滾滾落下,看的裴十柒心酸的很。做母親的人,整顆心裝的都是自己的骨肉,乍然聽聞女兒因無人醫治而病死,她心怕是要痛死了。葛叔卻從未后悔,他緩緩說道:“做我這行的,哪里還要把人命放在眼中?若我是看重性命的人,便不會抓了你們在院中教導,你那女兒當初那么小一丁點,我也曾想過將她培養出來,可當日大雪實在不小,車馬難以前行,況且主子給我送了口信,不準我醫治,不讓任何人知曉這村子的存在,我又怎能為她去請郎中大夫?”
銀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倚在裴十柒身邊哭,哭的自己肝腸寸斷,眼睛都腫了。薛騁也覺得心里不舒坦,淡淡的說:“既然事情都說完了,那你就準備上路吧,我答應過你不會讓你受罪。”
葛叔閉上了眼睛,似是做好了準備,但慢慢捏緊的拳頭,卻證明了他心里也是害怕和緊張的。“等等!”
裴十柒說道:“我想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
葛叔聞言,又將眼睛睜開,看著銀燭說:“是瑞王的一個手下,我與他打的交道不多,銀燭或許會知道。”
裴十柒沒問銀燭,就是怕這會撕開銀燭心里的傷口,可這種欺負了銀燭的惡人,裴十柒你無法原諒。“瑞王的下人是誰,我并不知道,婢子在青樓時,來往的大多都是官員富商,也有些恩客是隱瞞了身份的,究竟是誰婢子也不清楚。”
這些年過去,那些恐怖又惡心的記憶銀燭早就不想回憶了。葛叔說道:“在瑞王手下當差,又有些名目的人,就那么幾個,無非是傲龍傲飛,不過他們現在都已經死了。”
裴十柒聽見這話,心里的石頭漸漸落下。她本打算為銀燭報仇,但傲龍傲飛二人都已經被她殺了,這也算是為銀燭出了口氣。薛騁準備殺了葛叔,裴十柒便將銀燭扶了出來,讓她坐在臺階上,慢慢的安慰著她,摩挲著她的肩膀,勸道:“你不必多想了,孩子已經沒了那么多年,縱然你心里不好受,人死也不能復生,不如就這樣讓她去了,想必也早就投胎成人,這會兒已經幾歲大了。”
銀燭嘆了口氣,擦著自己的眼淚說:“這些年,婢子都是為了女兒活,可轉眼六年過去,那孩子長什么模樣,婢子已經記不得了。”
“你該為自己活著,不該為任何人活著,哪怕是你的骨肉。”
裴十柒說道:“如今知道了孩子的去向,你更該打起精神來好好活著,幼時沒過過什么好日子,以后的人生就都是明媚了,如果你想,你可以把憶甜當做是你所出。”
“憶甜那孩子實在可愛,變化越來越大了,手腳都伸展的很好。”
銀燭苦笑道:“若是婢子的女兒也有這樣的好命,被好心之人救下一命,該多好。”
“至于瑞王的那個手下,我可以告訴你實話,他們是我殺的。”
銀燭動作一頓,抬頭詫異的看著裴十柒。這位她伺候多年的姑娘,如今才讓她明白,自己壓根毫不了解。別看裴十柒整日宿在霽月居,可她究竟何時出門,究竟都做了什么,銀燭毫不知情。“姑娘,不管您是為了什么去殺他們,婢子都感謝您。雖說婢子思念和心疼那未見過幾面的女兒,但婢子依然痛恨這個賜給我女兒的畜生,他死了是罪有應得。”
裴十柒輕聲說:“但愿他的死,能帶給你一些慰藉吧。”
薛騁從屋里出來,對裴十柒輕輕一點頭,人已經處理干凈了。往屋里看了一眼,裴十柒瞧見葛叔依舊坐在那椅子上,不過整個上身往后倒著,兩只手無力的搭了下來,頭偏向另一側,想必已經是死透了。院中站著許多女子,看年歲最小的不過八九歲,最大的也就十二三,都是年紀不大的,恐怕就是因為年紀不夠,所以還留在這院中。銀燭看著她們,覺得仿佛是看見了過去的自己,忍不住又紅了眼眶。裴十柒在心中嘆氣,有些無法處理這些女子,畢竟將她們就這么放了,她們無父無母沒房沒地,想活著都難。而且她們身上都有功夫,萬一有的人已經被葛叔教壞了心性,出去靠武力搶殺存活,那也是她的不該。所以思慮了一番,裴十柒說道:“葛叔已死,你們未來不用被送去青樓,也不會被送去誰家府邸做婢女做妾,你們可愿意?”
這些姑娘面面相覷一番,小聲的議論著,卻誰也沒接裴十柒的話。銀燭說道:“我們姑娘是很好的一個人,她能夠幫你們,我便是從這院子里走出去的,這些年跟著姑娘在一塊兒,她幫我報了仇,也能帶你們出去。”
“所以你們家姑娘打算如何安置我們?”
其中一個年歲稍大一些的女子說道:“我們都是七八歲就到了這兒,這些年會的東西也不多,無依無靠出去了也不知道該靠什么糊口,你們姑娘能養得起我們這幫人嗎?”
裴十柒微微一笑:“我家里有銀兩,有錢糧,絕不會苦了你們,虧待了你們。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你們要為我做事,我不想你們這身武藝被白白浪費。”
“葛叔讓我們為他做事,你這不也是讓我們替你做事嗎!”
“我當然與他不一樣。”
裴十柒挺直腰板說:“我尊重你們的人格,我也尊重你們每一個人,不會讓你們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也不會讓你們靠賣笑伺候人討生活。將來你們是想另立門戶也好,是想嫁人也罷,我甚至可以為你們安排一個人品好的夫婿,將來給你們的吃穿也不會差,絕對比你們住在這院子里要好的多。”
銀燭也跟著說道:“我們家姑娘是梁國公府嫡長女,作為梁國公的嫡女,那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別說就你們幾個人,再多來兩倍她都養得起!”
這些姑娘似乎是心動了,其中有個年紀很小的小姑娘,有些膽怯的說:“我在來這兒之前,嘗過京城的山楂糕,好吃的很,你可以讓我再吃一回嗎?”
聽見這個要求,裴十柒頓住了。接著,她溫柔一笑:“可以,你想吃什么,我都可以為你去買,做我的手下,你不必再吃苦,好吃好穿都會盡你的心意來。”
小姑娘笑了,臉上一對酒窩明顯又可愛:“那我跟著你!不過我年紀太小了,功夫練的不到家,姑娘別嫌棄我!”
裴十柒伸手摸了摸這小姑娘的頭,發現她的衣領和袖口都是破的,發髻也亂糟糟的,實在是可憐。于是她干脆解下了自己的荷包扔給銀燭:“等會兒回了京城,拿著銀錢去給這些人買幾身合適的衣裳,再置辦些吃食。”
有了小姑娘打前鋒,這些姑娘的心思有些活泛了,不約而同的都說要跟著裴十柒。薛騁眼神贊成的看著裴十柒,心里明白這就是這些姑娘最好的歸宿。回到了京城,裴十柒讓這些姑娘在一個巷子里頭等著,丁釗在巷口站著等待,裴十柒則回了梁國公府。結果剛回到霽月居,就發現里頭亂哄哄的,流螢在院子里大喊:“快把他抓住,把他按住!”
裴十柒一聽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她一把將門推開,發現柴房的門不知被誰給打開了,門外圍了好些人,看見她回來都紛紛讓了路,畫屏站在其中說道:“姑娘,這柴房里怎么有個人啊!這一身的血,可嚇死婢子了。”
湊近一瞧,裴十柒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原來是昨晚那黑衣人自己撞了桌子,用碎片劃破了捆著自己的繩子,但因為斷了條胳膊力氣使不對,劃破了自己的身上,淌了許多的血。“都湊什么熱鬧?”
裴十柒臉色一板,目光掃過這些婢女:“府里有內賊,他就是給內賊通風報信的,被我抓了捆在這兒,你們啰嗦什么?”
眾人都不敢吭聲了,銀燭輕聲問:“姑娘,可送到大公子那?”
這么些人發現了黑衣人的存在,想悄悄把人處置了顯然不方便,只能把人教到裴昭肆手上,讓他來處理。眼下也沒什么辦法,裴十柒點頭道:“去把大哥找來,讓他帶幾個有力氣的家丁,將這人帶走處置了。”
裴昭肆聞言很快就到了,以為裴十柒是受到了什么欺負,急忙趕來要揍那黑衣人一頓。結果他看見黑衣人胳膊斷了,一身的血,頭也被打出了一個大包,眼睛都腫了,可憐兮兮的模樣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叫誰給虐待了一般。“這是怎么回事?”
裴昭肆生氣道:“你是什么人,到我妹妹院子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