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73章 喬慕生

我為什么不能在這兒?”
趙喆笑嘻嘻的蹲到了邱楠的身邊:“你小些聲音,別叫旁人聽見了。”
邱楠一頭霧水的說:“你這一年多以來不見蹤影,我還當你已經不在了。”
“你小子說什么晦氣話?別是小時候一起出去打獵,我比你多打了兩只兔子,你便這樣懷恨在心吧?”
看著老友還在人世,邱楠低頭笑了,接著有些傷感的說:“大慶村那個樣子,我也去瞧過,你父母都不在人世了,你要想開些。”
聊到這個話題,趙喆臉上的笑有些僵硬發苦:“我都知道,我都明白,都過去一年了,不管想不想走出來,我都是要走出來的,否則我爹娘在九泉之下看我這樣也不會閉眼的。”
“怎么,你們認識?”
裴十柒有些意外。這回輪到邱楠的妻子回答了。“他們二人打小就認識,雖然不同村,但是外出打獵經常碰上,慢慢就熟悉了。他們年齡相仿,兩個村子離的近,當時又都是好玩的年紀,常常一起約著出門。”
正巧薛騁帶著廖太醫從帳篷前頭路過,之前和薛騁說話的男子對著薛騁指著邱楠說:“就是他,當時去大慶村打獵的就是他,說是打獵,實則就是想查看一下大慶村現在的情況,若是情況不妙殃及我們這里,我們也好有個準備。”
薛騁將目光停頓在邱楠的身上,接著便走了過去。看見薛騁過來,裴十柒介紹道:“這位是三皇子,是陛下派來治理疫癥的人。”
隔著防護的面紗,眾人看不清薛騁的樣子,周圍的艾草味極濃,嗆的人喉嚨發癢。邱楠咳嗽了幾聲后,才說道:“感激陛下,感激三皇子,否則我們這大慶村便真的沒救了。”
薛騁伸出手道:“不必客氣,救你們大慶村,也算是救了我們自己,否則疫癥蔓延開來,到達京城也是遲早的事。說起來我想問一問你當時去大慶村的情況。”
聽他問起這個問題,邱楠回憶了一下:“當時我是和幾個好友一同過去,知道大慶村出了事,是因為有幾個大慶村的人逃到了梨花村,我想著去打探消息便過去了。到了以后發現整個村子安靜的很,沒有聲響也沒有人影兒,我們也開始放松警惕,誰知卻在路過趙氏家祠門前時聽見了里面的說話聲。”
薛騁和裴十柒相視一眼,聽邱楠繼續說。“說的話我們聽不清,但口音和你們相同,應該也是從京城來的吧?”
“可能是。”
薛騁回應道。邱楠嘆了口氣:“當時我們就覺得好奇,怎么整個村子都不見人影,倒是有外地的來趙氏家祠里頭閑聊?我膽子大些,就爬上墻頭想看看里頭的人是誰,結果我壓根沒看見人!”
這怎么可能呢?幾人聽見這話都有些震驚了。趙喆更是如見了鬼一樣:“你這是瞎說的吧?怎么隔著門還有聲音,從墻上看卻看不見人呢?”
總不能是大慶村鬧鬼了吧?“我沒瞎說,我是親眼所見!我上墻以后,別說人影了,連聲響都沒了,嚇的我一身冷汗趕緊下來,和同伴想查一查是怎么回事,就壯著膽子進了家祠,那家祠我聽豆丁提起過,往日都是大門緊鎖,輕易無人會進,可當時卻是虛掩著,我們一推門就開了。”
裴十柒想起家祠里頭的幾具尸身,問道:“你們在里頭,可碰見尸身了?”
邱楠想起當時的場景,臉色有些發沉:“碰到了,那趙氏族長就死在里頭,里屋還死了幾個,分別是族長的親信,我們不敢多待,都以為是鬧鬼了,便離開了家祠。”
“那后來你們是從何地知曉大慶村有人煉制丹丸的?”
“我們碰見人了。”
邱楠說:“我們碰見了一個身穿道士長袍的人,那人也瞧見我們了!我們離開家祠后,一轉彎就碰見了他,他當時沒發現我們,我們跟著他又回到了家祠!發現他把家祠正門推開,在墻上按了什么東西,接著將堆在墻邊的木板移開,里頭是扇放置在地上的門!”
這消息讓趙喆十分震驚。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大慶村里有這么個地方,他卻完全不知。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我聽我父親提起過,說是每任族長和他的親信都會知曉大慶村的事,我們這些年輕人他們不放心,等選了新族長上去就會告知,現在想來可能就是這件事了。”
邱楠繼續說:“道士下去以后不一會兒又上來了,手里拿著個透明的瓶子,我不知道那叫什么。”
想到透明的瓶子,裴十柒試探著問:“莫不是琉璃瓶?”
“應該是,那瓶子里血呼呼,看著滲人,而且那門一打開里頭腥臭不已,道士拿著瓶子又離開了,我們壯著膽子下去,發現他在割人肉啊!”
趙喆聞言手狠狠一抖:“人肉?莫不是活人割肉?”
他想到了他的母親。他知道父親已經不在人世,母親也未必還活著,可他心里還存了希望,不知道母親是否還活著或許就是希望。說到這里,邱楠抬起頭來看著趙喆,有些狠不下心。趙喆有些急了:“你快說啊!”
“我看見你母親被綁在柱子上,身上有許多傷,已經奄奄一息了。”
這話如同晴空霹靂一般,狠狠打在趙喆的身上,他愣在當場,仿佛被吸走了魂魄一般。這個消息實在殘忍,裴十柒嘆了口氣,薛騁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兩行眼淚從趙喆眼角滑落,他剛想喊出聲,薛騁攔住了他。“你的身份不能暴露,否則追殺你的人不會放過你,我知道你心里頭悲痛,可你還要暫時忍耐才是。”
“我如何忍耐?我究竟該如何忍耐?”
趙喆忽然伸手抓住了邱楠:“你告訴我實話,我母親她現在還是否在人世?”
邱楠艱難的搖了搖頭:“地窖很大,里頭關了數不清的人,有的已經死了,有的經常看著那道士割肉,已經瘋瘋癲癲了,還有的人雖還活著,卻不比死了好受。”
這泯滅人性的事就放在眾人眼前,一時間所有人都無法接受。許久的安靜過后,裴十柒輕聲問:“然后呢?”
“我們當時只想著救人,便把那群人都放了,他們一窩蜂的逃了出去,方才還空無一人的村子里,忽然涌出幾個人,他們穿著常服我們瞧不出他們的身份,那幫人拿著刀棒左劈右打,我們也不敢和他們面對面的廝殺,當時我們只四個人,哪里是他們的對手?只能暗中觀察,看見他們把人都抓了回去。當時我們嚇壞了,只想著趕快離開,再找人或者上報官員過來救人,可我們快離開時卻與那道士面對面撞了個正著,我打暈了道士逃了。”
那天的事就像是夢魘,時刻糾纏著邱楠,讓他夜里難以安眠,白日也憂慮此事。“后來我們上報給了如今看守我們的譚縣令,他倒是帶人去了,但一個人也沒發現,那個地窖里頭空無一人,就連血跡都被洗刷的十分干凈,譚縣令空手而歸,罵我們報假案,還將我們每個人都打了板子,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聽出來邱楠是想救他們的,奈何自己人微言輕,哪怕是上報給地方官員,最后也只是這么個結果。趙喆雙腿跪在地上,仿佛一具失去了靈魂的行尸走肉,只剩下了空殼。裴十柒神情為難道:“你們穿著常服,帶著打獵的用具,他們只需思考一下,便能猜到你們是梨花村的人。”
邱楠也承認這點,低下頭說:“或許是因為此事,我們才為梨花村招來了殺身之禍。”
“不。”
薛騁說道:“他們想害梨花村,和你們的事并無直接關聯。大慶村的人都死了,他們得不到煉制丹藥所用的東西,死人的肉他們想必不會用。而且丹藥練成后,需要找人試毒,鄰村的你們就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簡直是喪心病狂,喪盡天良!”
邱楠狠狠的捶在地上:“只恨我人微言輕沒有能耐,沒能救出大慶村的人,還連累了梨花村。”
他的妻子心疼道:“這件事也并非你的錯,是那群惡人為了一己私利做了這樣駭人聽聞的事,你自責也是沒用的。”
邱楠嘆氣道:“可憐咱們的孩子,還未到這世上看一眼。”
他察覺一提起這個話題,妻子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趕快又找補道:“不過你能被治愈就好,其他的我都不放在心上。”
言鴻澤注意著薛騁所在的帳篷,正看的出神,忽然聽人來報,說是建陽帝派來的人已經到了,言鴻澤神色一凜,忙問:“是誰?”
“喬慕生。”
聽到這個名字,言鴻澤緊張的咽了一口口水。他和喬慕生是有深仇大恨的,中間隔著一條血淋淋的人命,或者說是兩條。喬慕生的親妹妹喬氏嫁給了蘇冶的二兒子蘇錦楓,因為言鴻澤的告發,蘇家上下所有人沒有人逃掉,男丁處死,女眷流放。這其中最慘的,便是喬氏,因為喬氏即將臨盆,懷身大肚走上了流放的道路,最后慘死在路上。這筆賬喬慕生一直記著,言鴻澤也清楚,二人往常見面便對彼此沒什么好態度,這次沒了旁人盯著,關系只會更僵。不僅如此,言鴻澤也猜到了建陽帝派喬慕生來梨花村的目的,定然是懷疑他對薛騁動殺手,又怕鬧開了被百姓議論笑話,畢竟他言鴻澤大小也算是個有功之臣,思來想去建陽帝便派來了和言鴻澤勢同水火的喬慕生來壓制他。“竟然是他。”
言鴻澤皺緊了眉頭,心里一沉,手慢慢的攥成了拳頭。聽說喬慕生來了,薛騁連忙起身相迎,裴十柒則慢了一步。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她曾經的熟人。喬慕生待自己的妹妹,就仿佛裴昭肆和裴昭行待她,當蘇家出事時,喬慕生為了此事來回奔走,他和蘇錦楓多年好兄弟,裴十柒自然認識他。見到喬慕生后,裴十柒有些震驚,沒想到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竟然變得如此沉穩。早年的他是一個放蕩不羈浪蕩子的模樣,頑劣不堪,與高門大戶的公子身份實不相符,好在瑕不掩瑜的是,他有堅毅的性格和擔當,還有一份俠義之心,身上更是有那種狂傲不羈的江湖氣。如今娶了瑜貴妃的侄女,二人也算是琴瑟和鳴十分般配,喬慕生就如同變了個人,臉上掛著的不再是灑脫的笑。“三殿下。”
喬慕生仿佛沒看見言鴻澤,和薛騁說道:“陛下命微臣輔助殿下完成治理疫癥的差事。”
看著二人說著話,言鴻澤不甘示弱的插進來說:“陛下命你過來,可安排你什么差事了?”
只是個輔助的話,他言鴻澤可不會放在眼里。誰知喬慕生眼尾都不掃他一下:“陛下吩咐微臣,所有的錢糧藥草都歸微臣統一調配,讓微臣全力配合殿下。”
“不可能!”
言鴻澤聲調一高:“陛下命我看守錢糧藥草,就連三殿下都不得過問,圣旨如今還在我手上呢!”
喬慕生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接著臉色平淡的說:“從方才就有人在我耳邊狂吠不止,我還當是誰家的狗,原來是你。”
言鴻澤氣的跺腳:“喬慕生,你別太過分了!”
“我過分?陛下如何安排我就如何做,你有圣旨我也有,不過你我不同的是,我的圣旨不會被收回,而你的卻要在返回京城后送還到宮中。”
言鴻澤被氣的深吸一口氣:“不用你這么狂妄,你這事情未必比我做的好!”
“事情做的好壞,盡力而為罷了,只怕有人還沒做成事,就已經忘了做人的根本。”
喬慕生并非陰陽怪氣,而是冷眼瞧著言鴻澤,單刀直入道:“陛下對言大人的所作所為十分不滿意,有空閑在這兒與我說這種沒用的廢話,不如想想怎么去陛下面前解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