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99章 斷案

薛騁掏出火折子,點了一捆紙,裴十柒用自己的耳環撬開了外頭掛著的兩把大鎖頭。門被打開,里頭的東西的確都金貴的很,哪怕現在是黑夜,月光照映到屋內,一些物件兒還熠熠生輝,仿佛夜明珠一般透亮。裴十柒隨手揣了些東西在自己身后的布袋子里,薛騁看她這樣有些吃驚,忙壓著嗓子問:“你這是在做什么?”
“這些東西,不拿白不拿,我們留著也可以換成銀子,或許還有別的作用,都燒了多可惜。”
說著,裴十柒回身在一個包裹里拆出好些鹿茸靈芝,拿起靈芝問:“你和丁釗身上都有傷,吃些補補?”
薛騁搖了搖頭:“你這包裹從哪弄的?我記得你來時身后也沒背東西啊。”
裴十柒笑了:“一塊布而已,這兒多的是,你也快裝一些,別都燒沒了。”
薛騁本想拒絕,但架不住裴十柒熱情,或者說她會過日子,隨手扯了一大塊布,打開一個箱子瞧清里頭是什么,就大把的往里頭裝。珍珠項鏈、青玉手釧、珊瑚耳環、還有數不清的名貴首飾等等,裴十柒只裝這些小物件,包裹里裝不下了,她就隨手拿起幾支,往自己頭上插。薛騁第一次看見她這樣,看見這些玩意兒好像貓看見了老鼠,亮眼放光,著實有些下人。“看我做什么!”
裴十柒的語氣有些恨其不爭的意味:“趕緊裝啊!”
“我這包裹滿了。”
薛騁有些可憐的提起了自己的包裹。裴十柒沒忍住翻了個白眼:“滿了再扯塊布就是。”
說著,她一把掀開罩著箱子的一塊白布,在地上攤開后將好東西都放在上面,有一個比較金貴的花瓶,薛騁原不想要,誰知裴十柒竟然用玉器珍珠灌滿了花瓶的肚子,這就好拿許多了。又一個包裹裝滿了,裴十柒拿了些項鏈往薛騁脖子上戴,嚇得薛騁連連后退:“好了,快些走吧。”
裴十柒不情愿的將項鏈擱回了原處,她自己的脖子已經戴不下了,沉甸甸的讓人感覺不舒坦,兩人都背了包裹,裴十柒又在墻角找了些藏酒,將酒澆在東西上,薛騁一把火將這里燒了起來。二人借著月色快些離開,還未出墻就聽有人喊道:“庫房著火了!快來救火!”
兩人對視一眼,沒忍住都笑了,薛騁說道:“我沒想到你還是這么個性子。”
“左右也是要燒的,我只是不想浪費罷了。”
裴十柒擺弄著胳膊上滿滿的鐲子:“要是我們搭個伙,做一對盜賊,那該賺多少銀子啊。”
她說的是玩笑話,薛騁也并未當真,只是笑了笑,很快翻出了院墻。今晚馬賦祥可以說是損失慘重,先是被刺傷了雙腿,接著放滿寶物的庫房又遭到了偷盜和起火,得知此事的他氣的一捂胸口,到頭往后仰了過去。裴十柒匆匆返回霽月居,流螢還在等著她,看她背了兩個沉甸甸的包裹伸手去接。然而裴十柒這一伸手,袖子往上帶,一溜兒鐲子晃到了流螢的眼睛。“姑娘,您從哪弄來這么多鐲子啊?”
流螢抓住裴十柒的手仔細打量:“婢子瞧著這不像是咱們霽月居的。”
裴十柒有些心虛,但還是實話實說道:“從一個仇人府里拿的。”
流螢大吃一驚,接了包裹打開,里頭的東西在燭火的映照下閃閃發光,流螢眼睛一瞇,擔憂道:“姑娘,這不會查到您的頭上來吧?婢子以為這些東西在別人家都有記檔,想拿出去換銀子并不能成功,還很容易被人發現。”
“誰說我要拿出去換銀子了?這些東西,我自有用處。”
裴十柒廢了的摘下自己手肘上頭的鐲子,晃了晃發酸的胳膊:“我的仇人多了,有的時候眼睛全放在我身上,我也緊張,不如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我不為看個熱鬧,也要為了保全自己不是?”
東西被主仆兩個藏在了床榻下面,大箱子外頭上了把大鎖,鑰匙由流螢親自拿著,人在鑰匙就在,絕對不離身。回到家中的薛騁,看著面前這一堆東西,開始還不知能有何作用,但很快他后知后覺,明白了裴十柒的意思。馬賦祥家里的事,就像是一股風一樣,沒多久就吹遍了大街小巷,宮里宮外無人不知。建陽帝氣的一拍桌案:“什么人這樣大膽?偷盜縱火也就算了,還要惡意傷人!”
正在上早朝的瑞王說道:“陛下,臣弟以為,此事應該并非單單偷盜,便是江湖上的兇悍盜匪,也不過是在偷盜被發現時才會傷人,但臣弟去了馬國舅家中詳細問過,那盜賊是先去了馬國舅房間刺傷他,再去進行偷盜和縱火。”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
眾朝臣交頭接耳道。建陽帝氣的深吸一口氣,又重重的舒了出去:“盜賊明明已經到了他身邊,下刀子也不過是傷了腿,可見并非想要他的性命。”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天子腳下,國舅府中,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這兩個盜賊分明是不把陛下和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啊!”
馬賦祥的弟弟馬賦財說。馬賦財只是一個有著閑職的官員,往日是不用進宮上朝的,但昨晚的事讓他又氣又怕,這才來到了宮中。“朕知道了,朕已命人追查此事,務必要把那兩個盜賊繩之以法。”
馬賦財撇了撇嘴角,心里對這話十分的不信任。寧壽長公主遇刺到現在過去多久了?什么也沒抓到,朝廷的辦事效率可真是低。不過說起來最近的人都厲害的很,不論干了什么事,都能全身而退不留痕跡不被追查,建陽帝一次一次失敗,恐怕他心情一定不好。果然,照著馬賦財的想法,建陽帝一回到御書房,氣的摔了宮婢端上來的茶盞,嚇得一屋的宮婢太監盡數跪下。“真是豈有此理!刑部是做什么吃的?那順天府是做什么吃的?朕養他們讓他們食朝廷俸祿,不是讓他們吃干飯的!”
瑜貴妃在外頭聽了這些,笑著走了進去,將地上的碎瓷片撿起來:“陛下不要動怒,這些官員審案還可以,查案卻是短了一截兒,主要是賊人實在狡猾,輕易不留痕跡,除非他們是狗鼻子鷹眼睛,否則哪里能追蹤到呢?”
“朝廷養他們,他們就這樣回報朝廷?外頭的百姓恐怕大牙都要笑掉了!”
瑜貴妃把碎瓷片給了旁邊的宮婢,示意她出去:“他們手上自有自己的案子要查,分些心出去不止這個案子辦不好,自己手上的案子也會辦不好。”
建陽帝一聽這話覺得有道理,跟著點頭道:“愛妃說的是,若是此案再交給他們去查,弄不好朝廷還要遭人嘲笑!”
瑜貴妃眨了眨眼睛,裝作不解的問:“那陛下準備讓什么人調查此事?這件事鬧的沸沸揚揚,影響很大,調查此事的人不光要有勇有謀,還要有失敗了被嘲笑的決心。”
有瑜貴妃的引導,建陽帝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薛騁。這孩子氣的他頭疼,這些年受的嘲笑也不少,不差這一樁兩樁,況且薛騁也的確有能力,此案交給他來查,沒準兒真的能查出什么來。“一大早皇后就到朕的面前哭訴,求朕給她哥哥做主,卻絲毫不提此事的解決方法,還是愛妃有心。”
“臣妾也是隨便想到的,這壓根也算不得什么辦法,只是不忍陛下因此事而皺眉。”
說著,瑜貴妃給建陽帝親手倒了一盞茶,建陽帝樂呵呵的接過,看起來仿佛完全將此事拋在了腦后。瑜貴妃也知把薛騁推上來不對,但薛騁想要往上爬,手上必須要攥著功勞,要讓外人都看出他不僅武藝高強,謀略也是一等一的。當天晌午,宮里的人就傳薛騁進宮,經過上一次的事,薛騁一直沒見建陽帝,如今建陽帝差人召見,薛騁也不好不去。進宮以后,建陽帝看他臉色不對,猜測這是還生自己氣呢,便露出了一個笑模樣來:“老三啊,你這脾氣要改改,朕是君是父,都沒把你的大不敬放在心上,怎的你還如此記仇?”
薛騁扯著僵硬的嘴角說道:“兒臣不敢。”
“好了,朕今日召你進宮,是有件事要交給你。”
薛騁眉頭一皺,已經想到會是什么事了。只聽建陽帝說道:“馬賦祥家里遭了惡匪的事,想來你也聽說了,這件事影響很大,百姓們議論紛紛,朝廷也不可能坐視不理。偏偏其余的幾個皇子,有些平庸了,朕能想到將此事做好的人,也只有你一人,你能明白朕的意思吧?”
薛騁知道這是個圈套,于是說道:“功勞甚多的朝臣都于事無補的惡匪,兒臣恐怕也查不出他們的蹤跡來。”
建陽帝笑了一下:“盡力而為,能抓到就抓,抓不到也沒什么大不了。”
他這樣說,薛騁就明白這個意思了。這是用他來擋百姓的議論,來遮掩朝臣的無能。昨晚的事是他親自所為,清楚自己沒留下任何痕跡,別說是外人,就是他自己都難以從現有的情況找到自己的把柄。建陽帝這么做,真是讓薛騁寒心。梨花村的疫病鬧的人心惶惶,大臣也好皇子也罷無人敢去,這么一件容易喪命的差事,他就這么交給了自己,嘴上說是自己能耐大得信任,實則不過是自己的性命沒被建陽帝放在心上罷了。而現在又出了惡匪傷人縱火的事,朝臣無能,皇子平庸,這個苦差事又落在了自己肩上。“父皇是想著,若是兒臣辦不好此案,百姓們議論也只能議論到兒臣的頭上?”
建陽帝面色一緊,連忙狡辯:“朕可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誤會。朕只是看你有能力,又細心,或許會發現一些其他人發現不到的事,而且刑部也好,順天府也罷,你想找誰幫忙都成。”
“父皇,朝中不乏有能力的臣子,幾位兄弟也都很優秀,兒臣可能。”
建陽帝打斷了他的話:“朕覺得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當初梨花村的事鬧的那么嚴重,你都能完成的那么好,做事圓滿又認真,你那幾個兄弟可不能與你相比。”
薛騁笑了一聲:“梨花村的事,兒臣做的并不好,沒能做到父皇囑咐的事,哪有臉面受父皇的夸獎呢。”
這番話讓建陽帝的臉有些發熱。他嘆了口氣:“朕知道你還在怪朕,但朕也是迫不得已,骨肉親情之間,就連圣人都會選擇失誤,何況朕這么個肉體凡胎呢?”
“父皇有骨肉血親,那些百姓也都有。他們有父有母,有兒有女,也有兄弟手足,姐妹親情,父皇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難道就不能設身處地的替他們想想嗎?”
建陽帝生氣道:“老三!你夠了,此事不要再提。”
“直到現在,懲治姑母的圣旨還沒下來,兒臣替百姓們急,替那些枉死的孤魂野鬼急,這有何錯!”
薛騁語氣激動道。“你還想要圣旨?要了圣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此事了,那還了得!”
建陽帝站起身說:“而且你姑母現在身上帶著傷呢,哪里能受刑罰呢!”
薛騁就知道建陽帝會這么說。沒能殺了寧壽長公主,是他對不住梨花村和大慶村的百姓,但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讓步了,否則寧壽長公主從這件事徹底脫身,那些老百姓便再沒指望了。“既如此,就請父皇耽擱命兒臣辦案的事,什么時候讓姑母吃了刑,什么時候兒臣再查此案。”
一聽這話,建陽帝的眉頭頓時一挑,瞪著眼吼道:“你嚇唬誰呢你?朝廷能人何其多,非要靠著你才能斷案了不成!”
薛騁語氣幽幽道:“朝廷之中能人的確不少,可兒臣卻是抓住了證據的那個,若是兒臣不說,其他朝臣恐怕查不出來。馬國舅遇刺,國舅府著火,寶物盡毀,這事鬧的沸沸揚揚,若是沒一個合適收場,只怕所有人都會覺得朝廷窩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