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鳳歸京 > 第101章 金錠子

裴十柒沒想到他能說的這般痛快。不過想想也對,現在的文詠走到了山窮水盡的時候,瑞王忙著自己的事,哪里有閑工夫能顧得上他?他走投無路,自然會把別人的施舍當做是自己的墊腳石,靠著那張開口就是謊話的嘴,再為自己騙來一些資源。她眉頭皺了一下,裝作不解道:“文狀元要銀錢做什么?”
文詠有些不好意思:“因為前幾次的事,陛下對我有一些看法,朝臣們對我也是敬而遠之,我苦讀這么多年詩書,好不容易考取了功名,還拔得了頭名,若是不好好珍惜,只怕對不起文家的列祖列宗。”
“我懂了,你是想借些銀錢,幫助你疏通門路是吧?”
“裴姑娘冰雪聰明,我現在也是沒辦法了,不然也不忍和你提這樣的要求。”
文詠裝作為難和心疼說:“如果你覺得不妥,就當我今日的話沒說過,我還有一身的學問,回老家也不是不能過活,就當我來京城這么久,只是做了一個美夢吧。”
裴十柒看了流螢一眼,同文詠說:“大筆的銀錢我也拿不出,父親怕我再惹是生非,不準我大手大腳,只許我把銀錢花在首飾衣物上。不過我這里有些珍貴首飾,都是銀樓的新款,能值些金錠子,不如你先拿去,把眼前這陣子過去。”
這雖不是文詠想要的,但聊勝于無,有總比沒有強。所以他還是勉強自己給了裴十柒一個笑臉:“那就多些裴姑娘了。”
流螢裝作不情不愿,下了馬車取出了一個從銀樓里捧出的盒子,遞給了文詠。當文詠打開盒子時,眼睛都看直了。里頭的瑪瑙項鏈、珍珠項鏈,還有各式釵環鐲子,一看便知不是俗物,都像是宮里的妃子娘娘才會戴的款式。他沒想到,裴十柒竟然會如此大方。瞧他看的仔細,裴十柒解釋說:“這些都是之前的,你可以找家當鋪給當了,或是直接賣掉,我想十幾二十兩的黃金是沒問題的。”
“何止十幾二十兩?”
文詠拿起一只鐲子細看:“我在老家時,看過一位先生賣首飾,從他那兒學了一些。這些首飾都不是凡品,瑪瑙和珍珠皆是上乘,這些金釵也覺得鍍金那么簡單,都是實打實的金錠子雕的,你瞧這鳳尾,一旦壞了一步,那整支就廢了只能重新來過,耗時耗力不說還耗損材料。”
“不過是一些尋常首飾,我父親得了陛下恩賞,對我也愿意大方,你若是需要就都拿去。”
文詠咽了口口水。在他打開箱子之前,哪里能想到會有這樣的便宜占?“我把這些首飾拿走了,你父親不會難為你吧?”
裴十柒無所謂道:“這樣的玩意兒我家里不知有多少,你也知道我父親素來疼愛我,沒幾個首飾他是不會在意的。”
“既如此,這些首飾就先存在我的手上,等我來日發達了,賺了官響再贖出來還給你。”
說罷,文詠便要抱著盒子離開。流螢緊忙說道:“姑娘,這不妥吧?您好歹讓他給您寫個欠條才是!”
文詠心里一慌,抱著盒子的手也不由緊了緊。“裴姑娘莫不是不信我?”
文詠轉過頭看著裴十柒:“如若裴姑娘對我不信任,那我也可以打欠條,反正我已經落得如此田地,再慘也慘不到哪里去了,大不了我還不上的那天到你府上為你當牛做馬一輩子,既能守在你身邊,也能償還這些首飾。”
看他這樣賣慘,裴十柒忍住惡心說:“無妨,你拿去吧,我既然同意把這些首飾借給你,便是信任你,你先度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文詠笑了笑:“今日得裴姑娘相助,文某感激不盡!日后文某若是有幸能成為朝臣,必會向裴姑娘提親!”
看著文詠離開的背影,裴十柒和流螢主仆兩個相視一眼,忍不住都笑了。“你這丫頭,戲比我都好!”
裴十柒笑罵。“姑娘不是說了,婢子表現的越厭惡他,他在心里便會多信您兩分嗎?”
“也難怪他如此著急,連思考都不曾便走了,現在的他境遇實在不佳,若就此沉淪下去,朝中便永不會再有他的位置了。”
裴十柒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可惜啊,哪怕他如此努力,朝臣二字與他也再無關聯了。”
薛騁著手調查馬賦祥的案子,只是他就是兇手,想在案發現場放一些東西簡直是再簡單不過。夜里,他來到文詠家中,聽見了文詠和下人的對話。“明日一早你親自出去,將這些首飾找京城最大的典當行全當了,我怕那些小門戶有眼無珠,糟蹋了這些好東西。當回來的銀子要看管好,別叫別人注意了。”
想了想,文詠覺得不妥,又添一句:“不,當了得到的銀錢少,直接賣掉吧,賣了賺的銀子多。”
“公子,那您還打算把這些首飾還給梁國公府那姑娘嗎?”
文詠冷笑一聲:“還她?她可不配,一個家里有錢被寵上天的丫頭,到我面前提鞋都不配,我心情好給她個笑臉,心情不好就是打她罵她那她也得受著!今日才見了一面她就能如此放血,可見我在她心里還是有些分量的,等過幾日我再想想法子和她碰個面,說不定會撈到更多好東西。”
薛騁把這些聽了進去,知道文詠是確信了,行事便更加有信心。他先是把自己那天穿的黑衣藏在了文詠房間中的箱底,又把從馬賦祥家中偷來的頭飾分別藏在了文詠家里,確保他短時間內不會發現這些,接著照著文詠的筆跡寫了一封信稿,說是他馬上就有門路可以當大官了,要接他老家表妹進京。藏黑衣前,薛騁提議將那黑衣上的袖扣抓掉一顆,帶著袖扣于第二天晌午來到了馬賦祥家調查,引導與自己一起查案的刑部官兵‘碰巧’在樹下發現了這枚袖扣。“三殿下!”
官兵找到了薛騁:“下官在這棵樹下發現了一枚袖扣。”
薛騁接過袖扣裝作仔細檢查的樣子:“這扣子這么黑,什么樣的衣裳會配這種扣子?會不會是府上的下人掉的?”
官兵笑了一下:“三殿下不常辦案,不知這扣子的來歷。下官在刑部這些年,抓的不少盜賊刺客都穿這樣的衣裳,通體黑黢黢的,可以借著夜色很好的隱于黑夜之中,這扣子的材質和顏色和那些黑衣上的扣子沒差,估計就是那天的刺客掉的。”
“若真是如此,這可真是個重要的證據。”
薛騁把扣子遞給了他:“好好保管。”
眾人走到墻邊,這里的地面有些雜亂,腳印依稀不清。其實是薛騁昨晚特意過來踩的,隱藏了裴十柒女子的腳印,用自己的腳印將這些都踩亂了。許是刑部挨了訓,這些刑部的官員辦起差來也認真的很,低著頭打量那鞋印,其中一個人還拿他自己的腳比對。“好像照比我的大了一圈?”
官兵私下看了看,瞧著薛騁說:“三殿下,仿佛和你的腳印差不多。”
薛騁抬起腳看了看自己的鞋印,裝作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看來那盜賊和我身量相仿,否則不會踩出如此相像的腳印。”
眾人又一同去了被火燒的庫房,這里大部分的東西都被燒毀了,沒被燒的玩意兒也難逃被毀,黑黢黢的再不值錢了。“既然是盜賊,到了此處自然是該偷東西才是,有何理由要放火呢?”
齊通不解的問。薛騁看向了馬家的下人:“這里失火了以后,你們可有做詳細的調查?都燒毀了什么,幸存了什么,或者丟了什么,可有記錄?”
下人立馬回應:“確實是丟了一些東西,就比如這口箱子,原先里頭堆滿了番外進獻的珠寶首飾,如今雖被燒毀了大半,卻也能依稀辨認出形狀來,當時巷子堆的滿,就算是都燒成了灰也不可能只這些玩意兒。”
薛騁點了點頭:“首飾這東西,只要用料好樣式精致,基本都會保值的,其他大件兒盜賊們不方便運,也就只能在這些小件兒上動手了。”
下人也說:“基本都是首飾丟了,陛下平日賞賜的東西都登記在冊,小的仔細找了,丟了好些值錢的玩意兒。”
“那些首飾你可還記得長什么樣子?”
“記得。”
薛騁看向齊通:“麻煩差人到京中各大典當行詳細問問,我怕是有人將那些首飾流通出去換了銀子,首飾金貴他們想帶出城不容易,很可能在京中就已經流通了。”
京城不大,典當行雖多但都是在戶部登記在冊的,查起來不過一天半的工夫,就查出了這些首飾的去向。馬賦祥的下人親自去辨認,還有馬賦祥的夫人也一同去了,看了以后確認這就是馬家丟失的玩意。里頭大部分都是宮里頭的,典當行的老板一看這些東西就知道不會是次品,高價全收了,沒想到會攤上這么一檔子事。看見薛騁帶人風風火火的進來,老板嚇壞了,連忙解釋:“小民是前日收的這些首飾,也詳細問了首飾的來路,還請他寫了字據,一應物證都有。”
薛騁將手隨意搭在柜臺前:“把字據拿出來瞧瞧。”
來典當行典當東西或者賣東西都是要寫字據的,為的就是避免日后打官司,老板利落的取出一沓字據來,一張紙的攤在桌面上讓薛騁看。“當時來賣東西的人長什么樣子?是自己的玩意兒,還是替主家辦事?”
老板回想了一番:“小民瞧著不像是他自己的東西,倒是像給主家辦事,因為他穿的衣裳款式不新,沒有哪個主家會穿的像下人一樣窮酸,偏那小子又養的白胖,看起來倒像是有福之人,應該是跟在主家身邊相當得力的人,沒吃過什么苦頭的。”
薛騁拿起一張字據上下掃了一眼:“文狀元府邸?”
“小民問了那男子出處,殿下也知道做這行的怕過后攬麻煩,都愿意問的詳細一些。他剛開始還不愿說,只說自己著急用錢,當時小民就看他不對,擔心這些好首飾是他從哪偷來搶來的,便哄騙他說有兩支首飾價格不明,恐怕會比小民現在出的這些還高上一倍不止,看他賣的多的份上給他個優惠,若是以后真漲了價格好能聯系上他,這才讓他留了這個住址。”
這老板實在會辦事,薛騁沒想到此事進行的如此順利,贊賞道:“你是個聰明人,這些首飾確實是被偷來的。”
這老板頭皮都被嚇麻了,心想自己幸好留了個心眼。能動用刑部尚書和皇子親自查案的,會是小案子?況且馬國舅遇刺家中又起火的事鬧的是人盡皆知,京中傳的沸沸揚揚,他當然會把這兩件事聯系到一塊兒。“以后若是有能用上小民的地方,您只管差遣就是。”
“這次他在你這用臟貨換了大筆錢財,我會將那些錢財如數追回,你不必有負擔,但還請你能出面做個人證。”
老板當然不敢拒絕,一疊聲的答應著。等到薛騁等人離開,老板癱坐在椅子上,抖著手端了茶水喝,口干舌燥的被一口茶潤了潤才覺得好受一些。此時的文詠還在因為得了一箱黃金高興,把金錠子都攤在桌面上,一會兒拿起幾塊自言自語說要送到誰家府上,一會兒又拿起一塊咬上一口,確認是實心的,笑的合不攏嘴。“有了這些好東西,我的青云路終于沒人阻止了!瑞王不幫我,有的是人幫我!”
誰能和錢過不去?縱然這些金錠子在他們眼里算不得什么,犯不上為了這些金錠子去為文詠說項,可文詠只是名聲不好,又沒做什么錯事,建陽帝只是嫌棄他名聲不佳,只要有人去勸勸他就會原諒文詠的。所以說這個差事又好做又不好做,瑞王指望補上,文詠也只能去指望別人。“公子,外頭來人了!”
下人在此刻匆忙進來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