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風起明末 > 第一百七十七章:糜爛
  「既是巡撫大人之命,我等定當竭心盡力。」

  譚應鳳面色肅然,雙手抱拳,義正言辭道。

  雖然陳望只是指揮同知,他才是漢中衛的指揮使。

  但是譚應鳳很清楚自己這個衛指揮使到底有幾斤幾兩,所以毫無心理負擔直接選擇了從心。

  他肩膀上面的腦袋只有一顆,他嫌命長了,敢和現在漢中鎮的鎮守副總兵頂牛?

  更何況陳望上面還有幾尊大神,援剿總兵官曹文詔,陜西巡撫孫傳庭、三邊總督洪承疇,哪一個搬出來他都只能是趴在地上回話。

  陳望說是奉了孫傳庭的命令來整頓衛所,整理軍務肯定不假。

  一般的總兵、副總兵,都是在都督府之中掛職,而陳望卻是掛職在漢中衛中,這就已經是一個左證了。

  要知道漢中衛指揮同知雖然也是從三品的軍職,但是這個從三品卻沒有多少人會當真,比不得都督府中軍職的含金量。

  「漢中府內多年以來一直處于動蕩之中,流寇勢力逐漸坐大,府內軍民皆是苦不可言,深受流寇之毒。」

  「我等雖然有心殺賊,奈何手中無力,多番進剿都以失敗告終。」

  譚應鳳長嘆了一聲,作苦大仇深狀。

  「所幸陳大人后來進入府內,先斬張原、后敗王成,才解了漢中府的危局。」

  陳望嘴角不由的抽動了一下,不愧是當衛指揮使的人,打仗雖然不行,說起奉承的套話來臉不紅心不跳,演技也是一流。

  要不是知道這譚應鳳的事情,而且他也不再是官場的初哥,恐怕還真能叫譚應鳳這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給忽悠住。

  這譚應鳳當指揮使,統共就帶了一回兵和流寇對陣,還是上次漢中城外對決張原的時候。

  當時衛中剩下的一個指揮同知跟著周遇懋打仗,原先領兵的指揮僉事在蕎麥山一戰被張原砍了腦袋。

  衛中能帶兵的人沒有剩下幾個,而漢中府的知府催促的急,瑞王也在漢中城,譚應鳳被趕鴨子上架才不得已親自領兵。

  然后那一次,張原還搞了一個里應外合,差點讓譚應鳳把小命都丟了。

  從那一戰后,譚應鳳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沒了,而后又開始當起了縮頭烏龜。

  陳望放下了茶盞,斜睹了一眼譚應鳳,臉有點黑。

  「我來只是為了整頓所內弊病,奉承話不必多說。」

  譚應鳳面色微僵,他看到了陳望的面色陰沉了一下,然后瞬間便明白了自己的馬屁這次拍到了馬腿上。

  漢中之戰后陳望確實是砍了張原當了漢中參將。

  但是后面就是立刻被高迎祥帶著幾十萬兵馬圍在興安城。

  漢中府的縣城在陳望手里都丟了四個了。

  還說什么解了漢中府的危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巡撫大人命我清屯增課、訓練軍卒,可否將相關的書籍文冊交來一覽。」

  陳望靠在椅背之上,澹然開口道。

  朝堂之上說話做事都需要萬分小心,因為基本上都是得罪不起的人。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那些文官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滿口的仁義道德知乎者也,但是私底下都是陰招和狠招。

  但是現在在這漢中衛之中,官場之上的大部分規則他都可以不遵守。

  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壓著手底下人不只兩三級。

  在這段時間,陳望也大概對于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有了一個了解,也知道了自己多次升官為什么這樣順利。

  曹文詔到靈寶拜見洪承疇之后,實際上便已經是成為了洪承疇的嫡系。

  這個時代,家

  丁和主將的關系,親如同族。

  自己作為曹文詔的家丁,自然而然也被洪承疇劃分到了嫡系的序列。

  后來補給不斷,盔甲武備給了那么多,軍餉也沒有怎么太缺過,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陳望原先本以為所有營伍得到的補給都差不多,后面見到周遇懋后才知道沒身份沒背景的營將有多慘。

  一千多的正兵,都湊不出六百領的布面甲。

  當初在淳化,洪承疇派的后勤隊便給他拉了差不多四百件布面甲。

  雖然在朝堂之上,他作為副總兵不過還是一個小蝦米。

  但是在漢中府這一畝三分地,尤其是漢中衛中,他不需要看別人的臉色,而是需要其他人揣摩他的心思。

  「可以,可以。」

  譚應鳳連連點頭,哪里敢說半個不字,而后轉頭對著坐在小心翼翼坐在一旁的王元康吩咐道。

  「元康,還不快去拿文冊交給陳大人查閱。」

  聽到命令的王元康當即起身,他對著陳望行了一禮之后才退出了堂中,而后便快步跑了出去去取文冊。

  「衛中如今實有多少正軍。」

  陳望的目光在王元康的背影上停留了一下,而后又轉移到譚應鳳的身上。

  「這……」

  譚應鳳的面色微凝,有些支支吾吾。

  「我說的是實際上有多少人,而不是文冊上有多少人。」

  吃空餉,喝兵血的情況在營兵之中很普遍,但其實在一線并沒有太過于嚴重,畢竟打仗進剿要想不死,要想軍功,可不能克扣太狠,起碼手底下也要有些軍兵和家丁。

  但是這些內地衛所承平日久,多年不需要打仗,甚至連巡視的官員都沒有幾個,那些文冊上的數字完全就是看個笑話。

  「應該,應該……」

  十月深秋,雖然地處盆地之中,但是漢中府的氣溫卻并不高。

  這樣的天氣,只有穿著棉衣才會感到些許的溫暖。

  譚應鳳沒有穿棉衣,穿的是普通的絹布衣服,但是額頭之上竟然滲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

  陳望看著支支吾吾的譚應鳳,心中一瞬間便明白了是什么情況。

  現在的譚應鳳神情和表現,完全就像是在課堂被突然提問毫無準備的學生,而且那道題他還不會。

  譚應鳳恐怕根本就沒有怎么去管理軍務,哪里知道實有多少正軍,恐怕連文冊上有多少人都不清楚。

  「應該是有差不多兩三千人吧……」

  譚應鳳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上沁出來的細汗,用狐疑的語氣的說道。

  陳望暫停了提問,再看了一眼譚應鳳,心中并沒有火氣。

  其實有一個酒囊飯袋當漢中衛的指揮使,遠比有一個精明能干的人當漢中衛的指揮使更好。

  酒囊飯袋更加方便架空,不需要花費太多的功夫和手腳。

  陳望點了點頭,算是結束了關于人數的話題,轉而問起另外的問題。

  「如今衛中的事務劃分是如何。」

  從譚應鳳的口中得不到什么太多的信息,不如直接問事務歸屬誰來負責,然后直接去詢問和查訪。

  衛所的軍戶雖然沒有民戶人多,但是所需要處理的事務卻并不比州縣要少多少。

  而漢中府動蕩久時,需要處理的事務自然是更多。

  一衛之中,事務繁多,有屯田、驗軍、營操、巡捕、備御、出哨、入衛、戍守、軍器等等。

  內地衛所久不堪戰,營操戍守之類早已停了多時,軍戶都是農民。

  因為流寇的緣故,營操戍守這些也算是撿了起來,但

  是也都流于表面。

  營操的話練練槍陣,走走隊列便就結束了,戍守這些安排,此前都是作為漢中游擊的周遇懋安排,將他們調往何處,派往何處,原先都是周遇懋的權力。

  陳望當初接任參將之時,屬于周遇懋的權力其實就已經歸屬到了他的手中。

  在走馬上任之時,陳望自然是找周遇懋簡單的了解一下如今漢中衛的情況,再經過一些側寫,對于如今的漢中衛其實心中已經是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

  見到陳望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換了一個問題,譚應鳳不自覺的也舒了一口氣

  誰負責什么事務,他還是比較清楚,畢竟很多都是他安排下去的。

  譚應鳳陪著笑,指著坐在對面不遠處的一名身形瘦削,黃面橫眉,蓄著長髯的中年男子介紹道。

  「營操、巡捕一般都是由李士齊李同知安排處理。」

  那中年男子看到譚應鳳的介紹,當下起身再度行了一禮。

  得到了陳望點頭之后,才又小心翼翼的坐了下來。

  「備御、出哨、入衛,基本是由楊明才楊僉事負責。」

  同樣坐在對面的一名身高稍矮一些,身穿著赤色箭衣的青年武官,站了起來行禮,陳望同樣點頭回應。

  「至于驗軍、屯田、軍器一應衛中的內務,這些大部分都是王元康王僉事在安排,剛剛下官已經吩咐他去取文冊了。」

  說曹操,曹操到。

  譚應鳳話音未落,堂外便已經響起了一陣頗為急促的腳步,穿著一身緋色武官常服王元康已經是邁步走了進來。

  譚應鳳一瞬間站起了身來,不過剛剛起身又不自覺的停了下來,他偷眼看了一眼坐在旁側的陳望,

  他這樣的舉動有些失禮,他害怕因此引起陳望的不快,不過陳望看起來仍舊是氣定神閑,對于他的動作沒有太過于在意。

  「王僉事來的正是時候,屯田、軍器、內務這些都是你在負責。」

  譚應鳳直接快步走上前,仿佛像是看到了救星,直接接過了王元康手中的文書,而后拉著王元康直接到自己原先坐的位置。

  陳望反應不大,但是王元康卻被潭應鳳嚇了一跳,實在是潭應鳳的眼神太過于不對勁,而且一來便拉著他的手。

  他雖然是知道潭應鳳取向正常,膝下都有三四個孩子,絕對沒有龍陽之好,但是仍然感覺有些肉麻。

  「陳大人想要知曉如今軍中有多少的正軍,正好你來回答一下陳大人的問題。」

  王元康心中一松,剛剛譚應鳳的眼神,他還以為譚應鳳覺醒了斷袖之癖。

  只要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好,正軍人數有多少人他記得再清楚不過,無論是文冊還是實際,他都很是清楚。

  畢竟他主管內務方面,人數少了,要征調軍士過去打仗,也是他調撥錢銀去找尋人填補其中的漏洞。

  「直接說實有多少人即可,文冊上的記錄就不要說了。」

  陳望取過了剛剛潭應鳳放下的文冊,文冊之上的書寫的大部分東西都還算是細節。

  能夠了解到衛中大部分軍戶和工匠的情況,還有田地的數量,和去年收支情況,不過寫的都頗為簡略,只能簡單的了解。

  「送來暫時只是簡略的一些匯總,具體的文冊都放在衛中的經歷司內。」

  一般的衛指揮使司內,都設經歷司廳、鎮撫廳、演武校場、官局等。

  經歷司主管往來文移之事,還會存放文冊,

  鎮撫廳則是掌本衛軍士之事,一般軍法等等皆由鎮扶負責。

  衛城之中還有監獄,也是由鎮撫管理。

  衛鎮撫是從五品,

  品級略低于正千戶。

  王元康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坐在旁側的譚應鳳,他的心中有些猶豫。

  不過譚應鳳這時自然是不會給出任何的回應,直接是避開了王元康的視線,移到了別處。

  王元康有些無奈,他了解譚應鳳的秉性,譚應鳳是這樣的反應,他一點也不意外。

  「回稟陳大人,如今衛中,實有正軍一千兩百七十五人。」

  王元康沉吟了片刻之后,還是決定直接說出實情。

  這種情況之下,陳望擺明了要好好整頓衛中事務,必然會徹查到底。

  硬著頭皮不肯說,或是亂報數字,到最后都湖弄不了陳望。

  譚應鳳不可能替他背鍋,到時候負責丟官是他。

  「一千兩百七十五人?」

  饒是陳望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聽到這個數字仍然是差點沒有穩住。

  明朝的衛所分類很多,大小也不一,有的下面只有三個千戶所,有的下面卻有七個,甚至是十多個。

  但是一般按照標準來說,一個衛所下設五個千戶所,一個千戶所有正軍一千二百人左右,一個衛的正軍滿編的話,差不多有六千多人。

  漢中衛就是最標準的衛所,下轄五個千戶所。

  陳望之前從孫傳庭的口中得到的是還有三四千的人在籍。

  那個時候他估算了一下,又想了想之前見過衛軍,刨去濫竽充數的人,想來怎么也應該差不多有兩千四五百人的樣子,所以當初給孫傳庭稟報的時候,才說應該有兩千人左右。

  但是現在王元康告訴他,整個漢中衛的正兵卻只有一千兩百多人?

  偌大一個漢中衛,堪堪只湊的出了一個千戶所的正軍人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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