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飛查看完運營方案，回到黃泥崗鐵皮玩具廠。
再有半個月就要過春節，員工們的心態，也各不相同。
像婁小虎，年滿十七，該結婚了。
這小子在玩具廠做安保大隊長，放眼整個黃泥崗，同齡人中，條件僅次于小徐廠長。
可惜小徐廠長名聲不太好，也不知道哪個癟犢子玩意瞎傳，說咱花心好色，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處了一個對象，養了三個偏房。
搞得十里八鄉，都沒人主動上門說親。
婁小虎就不一樣了。
天天值班，沒啥壞嗜好，工資高，待遇好，結了婚，還能把女方帶進工廠。
聽婁楠楠講，最近主動上門說親的都要排隊進家，但婁父婁母，嫌婁小虎性子太軟，擔心分家后，被鄰居欺負，打算找個強勢點的，會過日子的婆娘。
于是，婁楠楠介紹了一位上初中認識的一位鉛球體育生。
不曾想，婁父婁母還真相中了，說身高一米八，以后好看家。
而女方上完高中，沒考上大學，正打算出門打工，收到消息，立馬同意了。
雙方前幾天定親，約定年后完婚，盡早生個大胖小子。
徐飛自然收到邀請，也早就做好決定，到時候封個大大的紅包。
思索中，虎頭奔駛入玩具廠大門。
婁小虎屁顛屁顛跑上前，趴在后車窗，憨笑道，“廠長，今晚有空沒。”
“怎么了？”
“我爸為了感謝你，在家里擺一桌。”
“嗐，有啥好謝的，你能有今天，應該感謝你姐。”
“嗯！”婁小虎咬牙切齒的點點頭，“廠長，來家里唄，咱認識這么久，還沒一塊吃過飯呢。”
“去家里多麻煩，吃喝完還得收拾。這樣，我請客，在大澤食堂8號包間，有電暖氣，一點都不冷。你把叔叔嬸子，還有你姐都喊來，咱們熱熱鬧鬧吃一頓。”
“徐叔去嗎？”
“跟我大沒啥關系吧，喊他干啥？”
“也好做個見證。”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獨生子，我全家都到了，就差徐叔，多不好。”
“沒啥，我大去了臨城，前段時間軍工廠江濤抵給咱五百畝地皮，供銷房地產開發決定投資第一座‘鐵皮家園’，把承建項目交給他，估計最近回不來。”
“那咱還是去家里吧，我帶兩個電暖氣回去。”
徐飛眼看婁小虎堅持，不好拒絕，“行吧，晚上坐我車一塊過去。”
“不用，我提前回去安排，您到了村里給我打電話。”
“也好。”
虎頭奔開進玩具廠，由于開著車窗，上下班的員工們紛紛打招呼。
“小徐廠長，一周不見，您臉色更紅潤了。”
“小徐廠長，最近又出國了嗎？”
“小徐廠長，101生發膏不錯，您可以試試。”
徐飛本來還面帶微笑的回應，聽到最后一句，臉色一黒。
其實頭發早就長出茬子，但他發現，如果蓄發，一天不洗就有點油膩，甚至因為在車間待太久，沾染一股子機油、鐵屑和三角帶混雜的味道。
而如果刮光，洗臉的時候肥皂一打，清爽一整天。
這事擱誰身上，估計都會選后者。
徐飛下了車，走進運營中心。
新提交的方案，基本沒啥毛病，但有些細節，需要了解。
像舉辦機械三國大亂斗。
包含獎金在內的經費，無需自家掏一分，由外貿商、倭島分銷商、倭島零售商，三方均攤。
每個賽區籌資3000萬倭幣，約合200萬紅鈔。
20各賽區，6億倭幣，妥妥國際超級賽事。
這也證明，三方借助機械三國賺了不少。
運營中心曾想過提高出貨價，但己方針對樂高、萬代等等，悄無聲息做出的布局，暫時無法調整。
裝配式制霸高端市場。
慶典級壟斷中端市場。
普通版橫掃低端市場。
完成這三個目標，在模型玩具領域，自家等于拿下定價權。
所以，現在要做的唯有出貨，趁著樂高調整產業，不停擠壓對方，干死一個是一個。
之后，徐飛來到機械工程部。
任何一款產品，在研發過程中，都不可能順風順水。
本應該當作第二代產品的電機版機械三國，最終暫停研發。
主要是，電池驅動的直流小馬達，如果性能強悍，必須采用永磁和純銅，成本超出預算。如果采用普通材料，瞬間釋放的動能，又比不上同體積的發條。
并且，電機只帶動兩條腿走路，實屬浪費。
工程師們和運營中心商議之后，決定研發一款過渡版，也就是‘無雙機械三國’。
借助發條的延展性、可變性、多樣性，盡可能的讓裝配式機械角色，做出更多動作。
比如細長發條，兩端可以卷起，中間為鋸齒，呈幾字形折疊在臂膀處，擰動上勁后，延伸出去的鋸齒，抽拉手腕關節，令角色手掌旋轉，帶動武器。
比如扁平狀的鐵條，擰成麻花，一端連接主要發條組，一端連接次要發條組，給主發條上勁，次要發條也會上勁，形成‘連鎖傳動’。
以上兩種，減少了滑輪組，提高了空間利用率。
同理。
磁鐵發條，互相吸引，互相排斥。
異型發條，可倒裝，可反裝。
另外還有拉簧、彈簧、扭轉彈簧……
目前，工程師們制作的呂布，已經可以揮舞武器。
但扭腰、曲腿、跳躍……
任重而道遠。
徐飛完全可以想象出，最終模型，估計不是裝配式機械三國，而是固定外殼，甚至需要底座支撐的動力裝置。
當然，如果不惜成本，自家可以做出滑輪組+齒輪組，猶如機械表的機械三國。
但齒輪組越小，技術含量越高，一塊精致的機芯，需要一兩萬才能回本，含有那么多小齒輪的機械角色，怕不是要賣出二三十萬。
徐飛溜達一圈，回到辦公室，喊來大秘書，聽聽鐵皮家園進展。
目前，該項目依舊處于試點階段。
沒有固定場地，沒有具體玩法。
但按照設想：
大型發條小汽車采用不同的外觀，包括大巴、賽車、火車、卡車、面包車、F1……甚至上下座的小飛機，主要進行碰撞、越野。等項目成熟，再把兩種玩法區分開，碰撞采用電軌驅動，越野采用小型柴油機驅動。
大型發條賽馬，同樣采用不同外觀，包括戰馬、劣馬、騾子、驢子、野豬、老虎、豹子……小孩坐在上面，內部播放音樂，前搖后擺的向前跑，等項目成熟，更換為電機驅動，設置投幣窗口。
發條大作戰，以后分為‘成人區’和‘未成人區’。
運營中心和老風扇廠職工協商，打算投資500萬，買下整個老電扇廠，先解決危房，設置危險警示區，再打造一座猶如小型城市的‘戰亂地帶’，然后投放小戰車、小摩托、小潛艇、小集裝箱、小型防御工事……
‘成人區’玩得更開放，‘未成年區’有安全保障。
并且，根據顧客信息，生成個人角色。
比如你今天玩了3個小時，結束時登記，等下次來玩，直接領取裝備，繼續戰斗。玩得時間越久，個人裝備越華麗，甚至累積到一定時長，免費獲得一套裝備。
“三個游玩項目太少，還要繼續拓展新玩法，比如增加套圈、打氣球，別看這些小地攤不起眼，說不定更賺錢。”
徐飛合上文件夾，遞給前來匯報工作的大秘書，“另外，唐默的建議不錯，鐵皮家園分兩個風格，一個充滿機械感、科幻感，一個充滿破舊感、廢墟感。兩個分區采用一樣的設施，猶如陰陽對立，營造一種年代錯位感。”
“軍師團已經在考慮。”
“記得留幾個空地，到時候放幾輛戰車鎮鎮場子。”
“不違規吧？”
“我做過違規的事嗎？”
“您剛考的駕照被吊銷了。”
“嗯？”
“上面說，未滿18，不合規。”
“……”
“廠長，還有啥事嗎？”
“沒了，幫我倒杯涼白開，順便帶上門，謝謝。”
“不客氣。”
徐飛目視大秘書踩著小高跟，噠噠噠的離開辦公室，端起水杯一飲而盡。
三個電暖器，用著挺舒服。
只是時間久了，烤的臉生疼。
猶如車間員工們給它們起的外號，小太陽。
這時，放在旁邊的手機嗡嗡作響。
徐飛拿起瞧一瞧，來電顯示程光。
“歪，光哥，啥事？”
“一個小時后，我帶隊到大澤瞧瞧。”
“大冬天，有啥好瞧的，老老實實在辦公室待著喝茶看報唄。”
“還有半個月就要過春節，對于本地重點項目，新組建的市大院總得有所表示，慰問員工、參觀廠區、拜訪負責人、學習企業文化，再做幾個專訪節目，也能給縣市電視臺提供點新聞素材。”
“那得多累啊，心意到了就行，人就別來了。”
“不行。”
“我不想動……也不知道怎么了，總感覺懶洋洋的，想睡覺。”
“閑的，出來走走就沒事了，你那邊準備準備，電視臺跟著呢。”
“我讓秘書出面怎么樣？”
“你讓外界怎么想，TEP架子這么大嗎？”
“好吧。”
“還有，通知員工穿上工裝，這次要拍幾段新年祝福短片。”
“橫幅、春聯之類的呢？”
“宣傳辦公室早就給你們準備好了。”
“你們想的真周到。”
徐飛掛了電話，通知各車間，各部門，各公司。
然后乘坐虎頭奔，再次返回大澤。
上午10點半。
五輛小客車陸續抵達。
十幾位澤市領導在前，十幾位縣領導在后，二十多位鄉領導陪在左右。
另有三伙人，或端著攝像機，或扛著錄像機，或拎著麥克風，一邊說話，一邊往來奔走。
徐飛帶領秘書組、軍師團，站在省道邊的九座鐵橋正中間，對著鏡頭表演了一番迎接儀式。
隨后，眾人集在大澤動力門口，合影、錄像。
從老徐工地趕來的兩百名工程師，換上大澤動力工裝，站在最前排，連同跑來湊數的五百名玩具廠員工，拉起一條超大橫幅，遮住臉。
“大澤動力，祝全市人民新春快樂！”
聲勢沖天，場面壯觀。
然后，集體換上鐵皮玩具廠工裝，跑大澤鐵皮玩具廠門口，用另一條橫幅遮住臉，換個腔調。
“TEP-玩具廠，祝全市人民新春快樂。”
緊接著，集體換上大澤發電廠的工裝，重新擺個陣容，繼續橫幅遮臉……
一連數次之后。
拍攝組邁入車間，選個不涉密的角度，先拍攝幾套大型設備，再拍攝幾套先進設備，然后錄制工程師操作錄像。
只是拍攝產品的時候，發生了意外。
“領導，我們是拍攝戰車，還是拍攝重型裝甲運輸車？”
程光知道某人賣戰車，其他領導可不知道。
邁入車間，看到地上堆積拆配件，并列噠噠噠、防空噠噠噠、各種炮塔……
有人跑出廠房，認真看了看車間名：重型拖拉機裝配中心。
徐飛見此，淡定道：“這是給高職定制的教學模具，假的。”
武備老者安排的20名學員，已經抵達谷城中專。
眼看即將開課，肯定要擴大招生。
既然有電視臺，不如順便打打廣告。
領導團對此并未多想。
畢竟這是華夏，誰敢制造真的？
離開車間后，兩個拍攝組跑其它地方拍祝福視頻，剩下的一個拍攝組，則跟著眾人到其它區域參觀、學習。
…………
對外宣稱采用鋼結構技術，實則動用基地模塊鋪設的大澤動力，每天都發生著巨大變化。
如今一個月過去，3000畝地皮，幾乎布滿車間和大樓。
其中‘輕型拖拉機裝配中心’占據300畝，‘重型拖拉機裝配中心’占據300畝，二十座‘維修車間’占據20畝。
另有借助‘營地’模塊，改造的二十座宿舍樓、五座辦公樓、兩座大食堂、兩座行政樓、一座大禮、一座機電研究所、一座籃球館……
浩浩蕩蕩的隊伍，走馬觀花，溜達一圈后，又冷又累。
程光終于明白，為什么某人不愿摻合這事。
而瞧瞧后續安排……
TEP-大澤鐵皮玩具廠，占地2200畝，坐落在大澤動力西側，目前在建。
整個場地內，為了方便安置基礎生產線，橫七豎八，規劃的全是廠房。
食堂、宿舍、場館，均與大澤動力共用。
TEP-大澤火力發電廠，占地2000畝，坐落在大澤東北角，距離大澤動力5公里，互相之間修筑雙向六車道，用于燃煤、設備、建材等運輸。
同樣共用大澤動力配套設施，采用班車機制，目前剛剛開工。
TEP-職業技術學院，占地3500畝，由東山府劃撥，屬于教育用地，坐落在大澤動力東側，略微靠近黃泥崗。項目已批，尚未開工，但有學員。
以及從鐵皮玩具廠控股的眾多子公司。
“小徐，我認為，咱們有必要去會議室，聊聊大澤工業園的未來發展。”
“我就說么，與其四處跑，還不如在屋里待著喝茶看報呢。”
徐飛領著眾人，來到大澤動力正門。
兩側全是門頭房，清一色六層高，可用作餐飲、賓館、娛樂、商店等等。
其中一座屬于市大院辦事處，簡單裝修，安置幾個電暖器，幾十個坐在一起，倒也不算太冷。
中午在大食堂吃頓飯。
下午四點，電視臺人員終于忙完。
TEP（華夏）東山分公司，目前擁有27個業務各不相同的子公司。
勞務派遣、餐飲服務、設計咨詢、工業設計、材料研發、機電工程、銷售管理、會計事務所、律法事務所、教育機構、安保服務、物流公司、燃煤采購……
另外還有配合供銷社，由TEP組建的供銷連鎖運營管理公司（連鎖微機室）、供銷事業部（鐵皮家園）、供銷房地產開發公司（縣市供銷社附近地皮）……
因此，一天下來，足足錄制三四十個祝福視頻。
什么叫外企？
這就叫外企！
雖然拍來拍去，總是那么一伙人，但體量放在這，誰敢說咱是假的？
與此同時，領導們也紛紛辭別，準備返回澤市和谷城縣。
而升任縣大領導的老尚，拉著徐飛走到一旁。
“你這個月，準備發多少工資？”
“兩百萬怎么樣？”
“快過年了，你們公司免稅，其它公司收益又不好，去年農業減產，今年公糧還要倒貼……財政吃緊啊。”
“領導，您看我大澤如何？”
“什么意思？”
“把縣大院遷過來，我養你們。”
“……”
以前遷移縣辦公地點，只需地區點頭。
現在改革，地區變市，遷移辦公地點必須京城點頭。
這讓尚大領導很是糾結。
尤其徐飛在縣城沒什么業務，加上那邊曾經是個鎮子，如今發展十幾年沒什么變化，以后更不會去谷城發展。
大澤就不一樣了。
趁著冬天，換土墊層，打灌注樁，焊接鋼結構防護，很快就會鋪滿建筑。
雖然沒有華麗的高樓大廈，但六層高的獨棟寫字樓，搭配數不清的生產車間，以及眾多昂貴設備，這叫扎實！
曾經風扇廠都能帶動一個小縣城，更何況咱這工業集群？
可惜，他一個人說了不算。
老尚最終沒能拿定主意，心事重重的登上返回的小客車。
徐飛趁機放了兩箱二踢腳，恭送領導們離去。
回頭瞅瞅天色，招呼大馬，先跑黃泥崗玩具廠，從后勤倉庫拿了兩瓶招待用酒，又換了套衣服，直奔婁家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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