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把醬油遞我。”
“啥玩意兒放醬油啊?能好吃嗎?”
“屁!豬肉燉粉條就得放醬油!”
兩道人影互相爭吵,手中來回搶奪一瓶醬油。
“別吵了,看二哥給你們顛個勺。”
瘦高男人守著大勺,興奮地喊道。
嘩啦!
大勺中的油花沾到火焰,竄起半人高的火苗。
聽著孩童的驚呼聲,男人得意地露出笑容。
“你家男人又嘚瑟起來了。”
“他晚上要是也這么能嘚瑟就好嘞。”
“哎呦呵,真是不害臊。”
女人一邊將碗筷放在木質長桌上,一邊互相打趣。
面前的景象相當和諧。
整個院子浩浩蕩蕩幾十人,在露天的大號廚房中各顯身手。
院子里滿是歡聲笑語。
蘇喜愣了幾秒鐘,隨即擦了擦眼角的淚花,露出笑容。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回到了十幾年前。
甚至大家的容貌都沒有什么變化。
“這姑娘…”
很快,有人看到了蘇喜。
她們盯著那張姣好的面孔,似乎在回憶著什么。
“是蘇喜吧?”
有人拍了拍腦門,開口叫道。
像是撥動了什么開關,人群停下手里的活,轉頭打量著面前的女人。
“嚯,還真是蘇喜!”
“長成大姑娘了啊,真水靈。”
“還記得你二楞哥嗎?他可想你了…”
人群呼呼啦啦涌過來,連拉帶拽,把蘇喜帶進了院子。
胡小北靜靜看著這一切,將自己藏身于霧氣。
嘎吱。
門猛然關上,把胡小北跟小花攔在了外面。
——
嘭!嘭!
呼…嘭!
“可惜,還差個籃球。”
戲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帶褲,緩緩嘆氣。
哪怕他特意變成了這副模樣,鐵山靠依舊沒得到什么加強。
木門嚴絲合縫,沒有半點要打開的意思。
跟其他求著人進去的建筑不同,這間院子似乎并不歡迎他們。
“要不我再練習練習?”
戲癡轉頭看著王錦,開口詢問。
他的額頭沒那么疼了,心情也好了許多。
只要王錦一聲令下,戲癡不介意跟這扇門對著撞上兩年半。
“沒必要。”
王錦緩緩搖頭。
不讓進至少有不讓進的道理,他沒那么叛逆。
更何況,不是只有門這一條路。
“先觀察觀察,沒什么問題就翻墻。”
王錦抬頭看著那些人魚,緩緩開口。
耳邊的聲音變得清晰了許多,雖然聽不懂,可他能感受到其中的情緒。
那是無法形容的…興奮。
——
嗒。
少女輕飄飄從墻頭落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狂風升起,把那道小小的身影丟了過來。
不得不說,宋排頭的教育相當成功。
這一路上有太多東西能殺死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小花很清楚該如何活下去,她拼命小跑,緊緊跟著胡小北的腳步。
并且盡可能不發出聲音,不引人注意。
這讓胡小北的壓力小了大半。
她甚至能從小花身上看到幼年王錦的影子。
那年輕人估計也是這樣掙扎求生…只不過沒跟著任何人,全靠自己。
“這么一想…傻仔真是厲害的不像話啊。”
少女輕聲嘀咕。
“就是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想跟王錦碰面,掉頭尋找或是留在原地都不現實。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停探索,絕對會跟王錦碰上。
“呼…”
甩掉腦子里的想法,胡小北緩緩抬頭。
蘇喜并沒有對這些人的招待產生多少抵觸心理。
她坐在人群中,回應著他們熱情的招呼,時不時露出笑容。
對于這種情況…
胡小北表示理解。
一方面,人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
另一方面,這些村民確實沒表現出什么異常。
跟村頭老太太不同。
村長家這些人面色紅潤,中氣十足,臉上總帶著友善的笑容。
更何況,飯菜實在太誘人了。
豬肉燉粉條飄著油花,紅燒肘子色澤誘人,清蒸河魚香氣濃郁。
熱騰騰香噴噴。
比老太太的頭發燉海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就連小花都有點蠢蠢欲動,想過去大快朵頤。
“呼…”
胡小北輕輕掐了掐自己的臉蛋,讓自己忍住誘惑。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這就是最不正常的地方。
先不提他們是如何在大霧中生活的,單是這種精神狀態就不對勁。
常年在陰雨跟霧氣中生活的人,根本不可能這么開心。
他們應該想盡辦法逃跑才對。
“呆在這里。”
少女嘴唇動了動,同時對小花打著手勢。
“看到蘇喜一個人出來,就炸她。”
后者乖乖點頭,伸手握緊王錦給她的震爆彈,縮到角落。
——
呼!
王錦翻身落地,踩在沸騰的陰影上,沒發出任何聲音。
啪。
戲癡彎腰屈膝,卸去自身力道。
只發出了微不可查的聲音。
他的身手相當不錯。
哪怕背著宋河,也能做到這種程度。
“別動。”
王錦伸手攔住戲癡,將目光投向院子。
院子正中擺著破破爛爛的長桌。
桌腿在霧氣的侵蝕下已經折斷,上面的碗筷掉了一地。
仔細瞇眼看了看,王錦發現碗里還有東西。
院子里的人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離開了,甚至沒來得及吃完飯。
“看看碗里的東西。”
王錦打了個手勢,示意戲癡上前查看。
“好嘞。”
后面乖巧地點頭,拎著行金旗躬身前行。
也許是被王錦傳染了,戲癡變得謹慎了許多。
噠,噠,噠。
院子不算小,所幸戲癡個子很高。
沒邁幾步,他就來到了長桌邊上。
隨即低頭查看。
呼——!!
幾乎是瞬間,碗里沖出了什么東西,猛地撲向戲癡面門。
“媽的…什么玩意兒?”
戲癡在心中罵了一句。
行金旗光芒閃爍,悄無聲息地砍碎了那團黑影。
啪嗒。
有什么東西落在地上。
雖然零零碎碎,卻還是能看出…
那是顏色瑰麗的頭發。
——
啪!
瓷碗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啊呀…可惜了這碗酸菜。”
中年女人惋惜地嘆了口氣,又拿起邊上的另一只碗,笑著轉過頭。
“蘇喜那個朋友…你叫什么來著?”
“叫我小胡就行。”
少女微笑著點頭,禮貌無比。
“啊啊,小胡。”
“想來點湯嗎?還是多來點肉?”
“我更喜歡喝湯。”
胡小北再次笑著點頭。
“大城市來的就是不一樣啊…換成二楞肯定全都要肉。”
女人樂呵呵地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輕聲嘀咕。
趁著盛菜的功夫,胡小北握了握牽著蘇喜的手。
后者挑了挑眉,卻還是轉過頭看向她。
“需要你的幻境。”
“這是個好機會,我得進屋看看。”
胡小北壓低聲音,快速說著。
村頭老太太死后,整個房子直接消失了。
她不知道這些人能活多久,所以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你跟他們隨便聊聊最近的情況,別吃東西。”
“事情不對就直接跑,不用管我。”
少女的語速很快。
蘇喜瞪大眼睛,似乎有些詫異。
她沒想到胡小北會這么說,甚至同意自己在危險時將其拋下。
這簡直…簡直像是同伴一樣。
突如其來的信任讓蘇喜心中有點顫動,她目光堅定,緩緩點頭。
胡小北沒有回應。
實際上,她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準備動身了。
——
“頭發。”
戲癡快速后撤,給王錦展示著手上那輕輕蠕動的東西。
即使只拿了一小縷,它還是纏上了戲癡的手掌,拼命縮緊。
頭發勒破皮膚,勒進血肉,讓骨骼咯吱作響。
很難想象,這僅僅是一縷頭發的力量。
“有什么感覺?”
王錦看著戲癡。
他在疑惑,對方為什么不用行金旗把頭發切碎。
“使不上力氣…污染也不聽使喚。”
戲癡深深皺起眉頭,用另一只手撕扯著那些頭發。
可惜,頭發只會越陷越深。
血液從戲癡手上緩緩滴落。
“嗯?”
王錦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毛,伸手按住頭發。
靈感涌動,頭發瞬間不再動彈。
“還…挺好用的。”
年輕人摸了摸下巴,輕聲嘀咕。
他確實缺少收容怪談的物品,可這頭發…未免有些寒酸。
“總不能一直壓制它,還是算了。”
王錦從背包里摸出裝著大排頭的瓶子,把頭發扔了進去。
泥漿涌動著,在瓶子上拼出一個“日”。
王錦看都沒看,而是將目光投向長桌。
碗大概有幾十個。
要是每個碗里都有這東西…那村民應該進行了一場不那么愉快的聚餐。
“這…能吃嗎?”
戲癡發現王錦一直盯著桌子看,疑惑地開口詢問。
“能吃,但是吃完應該會…”
王錦瞇起眼睛,抬頭看了看頭頂漂浮的人魚。
這太明顯了。
——
“我喝湯就好。”
蘇喜笑著揮手,卻無法拒絕村民的熱情。
她端起熱乎乎的瓷碗,送到嘴邊。
幻象一閃而過,蘇喜偷偷把碗里的東西倒掉。
旁邊的胡小北一直微笑著喝湯,時不時跟蘇喜交談兩句。
也許因為衣著精致,又盯著一腦袋白毛。
暫時沒人跟胡小北搭話。
這團由空氣跟幻象組成的少女,短時間內不會露餡。
——
“呼...”
胡小北喘了口氣。
村民太多了。
如果沒有這層霧氣,她根本不可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摸進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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