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過河卒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堂姐夫
  齊玄素的動作沒有瞞過張月鹿。

  張月鹿斜了他一眼:“你摸脖子做什么?”

  齊玄素輕咳一聲:“忽然覺得脖子有點發涼。”

  “沒做虧心事,脖子涼什么?”張月鹿嘿然道。

  齊玄素沒好聲氣道:“被嚇得。”

  張月鹿清了清嗓子,不再開齊玄素的玩笑:“總之,大概情形就是如此,我這位堂姐自此之后,就對男子有些偏見,你多擔待吧。”

  齊玄素遲疑道:“你剛才說堂姐嫁人了,那堂姐夫……”

  張月鹿道:“堂姐夫是個好人。”

  “呃……”齊玄素好像明白了什么,“原來如此,難怪七娘說好人就活該被火銃指著。”

  “七娘是誰?”張月鹿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齊玄素猶豫了一下,認真道:“我的救命恩人,我一直把她當作師父一樣的長輩看待。”

  張月鹿深深地看了齊玄素一眼:“你的那些壞習氣,還有各種稀奇古怪的想法,都是這位七娘教給你的吧?”

  齊玄素的神色罕見地變得嚴肅起來,沒有回應,以此表明自己的態度。

  張月鹿看了眼齊玄素的神態,沒有再多說什么。

  兩人之間有了片刻的沉默。

  最后是張月鹿主動打破了沉默:“我們進城吧。”

  齊玄素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說道:“好。”

  城門有負責檢查路引的黑衣人,不過兩人有道門的箓牒,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

  兩人進到城中,縣城不小,不過也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只是有一點,張月鹿不知道那位堂姐的具體住址,畢竟那位堂姐離開玉京的時候,還未成親,后來嫁人,沒有大操大辦,甚是低調,張月鹿也是通過書信才知道的。至于偶爾的書信往來,張月鹿都是把信寄到上清縣,然后再由別人轉送。

  所以張月鹿只知道堂姐嫁到了分寧縣,卻不知道具體住在哪里。

  沒有辦法,兩人只能四下打聽,想來一位張氏貴女,就算遭遇情變,也不會太過委屈了自己,宅邸應該不小,不算難找。

  ……

  張玉月正歪在榻上看話本,真正的上乘佳作,絕非什么《太平客棧傳奇》可以相比,雖然套了個仙俠的殼子,但講的卻是世道人心,從玉京到帝京,都頗受好評。

  只是張玉月心思并不在這書上,看了幾頁,卻沒有看進去半個字,后來干脆是將手中的話本隨手一丟,以手支頭,怔然出神。

  屈指算來,她已經離開玉京三年有余,雖然身上還保留著四品祭酒道士的品級,但已經沒有任何職務,自然也沒有任何名義上的權力。

  不過也只是名義上而已,且不說她的叔祖父就是本代天師,因為膝下無子,一直將她們這些侄孫侄孫女視如己出,她的父兄也不是等閑之輩,哪怕她什么都不做,仍舊可以保持優渥生活,悠游自在,否則她也不可能隨手將一座太上坊的住宅送給堂妹。

  雖說父親對于她擅自離開玉京十分惱怒,更不滿于她與那人糾纏不清,認為她敗壞門風,幾次想要將她逐出家門,但已經可以支撐門戶的兄長還是硬頂了下來,而且時常照拂于她的。除此之外,她的丈夫也對她很好,雖然他放在玉京城中,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可在地方道府中,已經是實權人物了。

  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她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路都是自己走的。

  想到這里,張玉月忍不住嘆了口氣。

  不知怎得,她忽然想起了那位出身小宗的堂妹,沒有過人的家世,卻被天師親自賜名,然后也去了玉京,自己第一次見到那位堂妹的時候,她還是個七品道士,可在自己離開玉京的時候,她已經是五品道士了。

  最近聽到一些消息,這位堂妹先是累功升至四品祭酒道士,后又被破格提拔為天罡堂的副堂主,如果不出什么差錯,那么一個真人之位已經提前收入囊中,可謂是前途無量。

  如果她不離開玉京,那么她也該升三品幽逸道士了吧。

  她忍不住捫心自問,當初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

  “當然不值得。”張月鹿說道,“我說了,如果是我,一定要手刃那人,不過我不會看錯人。”

  齊玄素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問道:“你一直說‘那人’,‘那人’到底是誰?”

  此時兩人已經打聽到了張玉月的住處,就位于城北,兩人在去此的途中,又說起了關于張玉月的事情,齊玄素詢問張月鹿關于此事的看法,得到了一個殺氣騰騰的回答。

  齊玄素總覺得張月鹿話里有話,意有所指,又不好直言相問。

  張月鹿回答道:“‘那人’名叫李命煌,如今也在天罡堂,在九位副堂主中排名第三。他以前不叫這個名字,只是后來拜了一位李姓義父,做了李家的義子干兒。”

  齊玄素恍然道:“難怪他敢跟張家明珠分道揚鑣,原來是有了新的靠山。”

  張月鹿道:“如今李命煌并不在玉京城中,而是去了西域道府,正率領靈官與薩滿教交戰。你既然身在天罡堂中,早晚能夠見到他的。”

  齊玄素又問道:“那么那位堂姐夫呢?”

  張月鹿想了想,回答道:“堂姐夫姓董,如果拋開家世不談,這位堂姐夫其實與我那位堂姐算是旗鼓相當,同樣是四品祭酒道士,只是在地方道府任職。可如果算上家世,雙方的差距就有些大了,畢竟……”

  齊玄素接口道:“畢竟家世相當的男子可不愿被人在背后指指點點。”

  張月鹿瞪了他一眼:“這種話,在我面前說說也就罷了,可不要當著別人的面去亂說。”

  “這是當然。”齊玄素道,“我又不是不知輕重的孩子。”

  說話間,兩人已經來到了一座頗為闊氣的大宅前。

  張月鹿上前叩門,出來一位上了年紀的門房,見是一對陌生男女,有些吃不準兩人的來意。不過在張月鹿報出身份之后,門房趕忙請兩人在門房稍坐,然后他進去通稟。

  不多時,府中管家出來,十分恭敬地引著兩人去了正堂,奉上香茗,請兩人稍等,夫人正在梳洗打扮。

  齊玄素打量著周圍環境,僅從裝潢擺設來看,不算豪奢,卻也絕對談不上簡陋,頗有些世代書香人家的意味。

  大概過了兩盞茶的時間,忽聽外面傳來一個悅耳的女子聲音,人未至聲先至:“青霄來了?”

  緊接著一位婦人裝扮的女子走進正堂,裙裾搖曳,環佩叮當,明麗動人,身姿娉婷,恍若仕女圖中的美人。

  “堂姐。”張月鹿起身迎了上去。

  齊玄素也隨之起身,不著痕跡地打量著這位女子。

  這是一位風韻極佳的成熟女子,氣質清雅,不過與張月鹿站在一起,明顯可以看出比張月鹿要年長許多。張月鹿的身上帶著一股銳氣和朝氣,而這位女子身上卻帶著一股暮氣。

  “青霄,還真是你,你怎么有空過來?”張玉月對于張月鹿的造訪還是頗感驚訝。

  張月鹿如實道:“我娘給我下了通牒,非要我回家過年,我便順路來看望你。上次見你,還是在玉京,三年不見,堂姐卻是清減了許多。”

  “一別三年不相見。”張玉月感嘆道,“真是恍如隔世一般,我在這分寧縣做地主婆,你在玉京做副堂主,當真是兩個天地了。”

  張月鹿道:“姐姐若想回玉京,也不是什么難事。”

  張玉月笑了一聲,不置可否,轉而將目光望向一旁的齊玄素,詢問道:“這位是?”

  齊玄素上前一步,施禮道:“在下齊玄素,見過張法師。”

  張月鹿微笑著補充道:“我的朋友,姐姐叫他‘天淵’就好。”

  張玉月的神色略微變化,雖然是笑著,但卻冷了幾分,不待見的意味昭然若揭。

  齊玄素不由心中暗忖:“果真是一桿子打死一船人。”

  張月鹿輕聲道:“姐姐。”

  張玉月上下打量了齊玄素一會兒,方才緩緩說道:“齊……道友少禮。”

  齊玄素直起身子,給了張月鹿一個眼神,詢問她接下來該怎么辦。

  張月鹿只當沒有看到,開始與張玉月敘舊。

  齊玄素有些氣悶,卻又發作不得。白帝城之事后,張月鹿就表示過不想讓齊玄素現在就去見她娘,是齊玄素自己不同意半途而廢,那么現在也怪不得張月鹿,只能說是自作自受了。

  兩名女子聊天,齊玄素便只好尷尬地陪坐一旁,側耳傾聽兩人談話的內容。

  兩人倒是沒有談及其他,主要就是追憶當年,緬懷下過往。

  大概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一名還穿著道門正裝的男子匆匆趕來。

  張月鹿和張玉月都起身相迎,想來這位就是堂姐夫了。

  齊玄素也起身望去,男子要比齊玄素年長許多,不過不同于齊玄素的一身殺氣,男子一身書卷氣,溫文爾雅,一看便是久在書齋中的人物。

  張月鹿并無在玉京時的不近人情,十分和氣道:“堂姐夫。”

  齊玄素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一句:“見過堂姐夫。”

  一瞬間,堂上的氣氛徹底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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