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過河卒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尋人(下)
  在裴小樓的掩護下,齊玄素成功逃出張月鹿的“魔爪”,開始尋找柳湖。

  不過齊玄素沒有漫無目的地胡亂尋找,而是先理清思路。

  如果是天人劫走了柳湖,就算天人會飛天遁地,也不可能連半點馬蹄痕跡都不留下,畢竟天人不大可能把馬一并擄走。

  若說是某種挪移法術,也不大可能,這種法術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不太可能臨時起意,必然是有的放矢,那么又是如何預料到柳湖一定會進入樹林?

  所以這兩種可能都可以排除。

  齊玄素忽然想到一個可能,會不會是“步月”出了問題?

  原來的“步月”就是一匹普通的老馬,有些小聰明,體力不大行,不抗凍。可隨著他走了一趟“鬼國洞天”之后,“步月”就好似脫胎換骨了一般,不僅不見老態,而且身上透著一股子陰氣。

  齊玄素想到此處,不由想起了自己得自“死之玄玉”的神通,可以打開一道通往“鬼國洞天”的“陰陽門”,雖然他因為自身血氣的緣故,不能穿過“陰陽門”,但不意味著其他“人”無法穿過。

  想到此處,齊玄素又耐心等到入夜,確認沒有人跟著自己之后,悄然離開江陵府,然后在一無人之地召出那只被他收服的女鬼。

  女鬼的靈智不低,天然對于陰氣的感知十分敏銳,在女鬼的引領下,齊玄素在城外找到了一處墳地,甚至可以看到幾點鬼火。

  這還是齊玄素第一次施展此類神通,倒是不必畫符念咒,也不必踏罡步斗,不過對于法力的損耗有相當要求。或者說消耗法力的多寡與環境有極大的關系,若是陰氣濃郁的地方,比如鬼國洞天的帝柳位置,消耗就微乎其微,可若是正常地方,就會大損法力。如果是陽氣濃郁的地方,甚至會無法打開門戶。

  此處墳地縱然有些陰氣,不過靠近江陵府這等人煙稠密的大城,也相當有限,所以齊玄素在開啟門戶之后,只覺得將近半數的法力瞬間一空。

  然后就見星火點點連接成一線,然后一線首尾相接,化作一道長方形的幽幽門戶。

  門戶之中蕩漾起層層漣漪。

  按照道理來說,這道門戶可以召喚三大陰物之一,不過看這個架勢,卻不像三大陰物降臨陽世人間。

  片刻后,一個馬頭從門戶探了出來,看到齊玄素后先是眨了眨眼,然后打了個響鼻。

  齊玄素不由松了一口氣,還真讓他猜對了。

  然后就見“步月”整個從門戶中走出,馬背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姑娘。

  稍大的姑娘自然就是柳湖,稍小的姑娘也算半個熟人,正是殷先生的孫女。

  齊玄素至今也想不明白,千年老鬼哪來的孫女。

  “你好呀。”殷小姑娘主動向齊玄素招了招手,“你戴面具了?真有意思。”

  大概只有齊玄素才能開啟這道門戶,所以哪怕是齊玄素戴了可以遮掩本身氣息的白狐臉面具,仍舊瞞不過殷小姑娘。不過也有其他可能,比如殷小姑娘可以看破表象,也說不定。

  “殷姑娘,你好。”齊玄素拱了拱手,又望向坐在殷小姑娘身后的柳湖。

  柳湖臉色微白,這次“過陰”,雖然時間不長,但讓她受驚不小。好在殷小姑娘安慰她說很快就可以離開,她這才稍稍安心下來。現在看來,倒是沒有騙她。

  柳湖從馬背上下來,來到齊玄素身旁,輕聲道:“魏叔叔。”

  齊玄素微微點頭,十分淡定,倒像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是他故意把柳湖送入“鬼國洞天”去避難。

  齊玄素又把目光轉向“步月”,伸手拍了拍馬頭:“你竟然還有穿行陰陽的本事?見勢不妙就跑到‘鬼國洞天’,倒是有些意思。”

  “步月”晃了晃腦袋。

  殷小姑娘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向齊玄素道別:“我該回去了,你以后要是有事,就開這扇門。對了,你的馬也可以寄存在這里,它能自己過來,我會幫你代為照看。”

  齊玄素聞言看了“步月”一眼,道:“那就多謝殷姑娘了。”

  殷小姑娘轉身走回門戶之中,這道由齊玄素開啟的門戶迅速縮小,最終化作一個黑點,徹底消失不見。

  齊玄素收起女鬼,只剩下“步月”和柳湖。

  柳湖問道:“魏叔叔,我們接下來還去江州嗎?”

  齊玄素沉吟道:“張青霄和裴真人要去江州繼續查案,我們不好與他們同行。可這個案子與太平道有關,若是從陸路經過太平道的地盤去往直隸,風險也著實不小。卻是兩難。不過還有第三條路,那就是沿著大運河乘船北上,一路都在船上,可以不進城不住店。”

  齊玄素與其說是在與柳湖商量,倒不如說他在自問自答。

  水路,海路,陸路。條條大路通直隸。

  經過了紫仙山一事之后,齊玄素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太平道到底是怎樣的龐然大物,可以調動幾百號江湖好手的袁家,說滅就滅了,上午還大宴賓客,晚上就付之一炬,甚至不必太平道或者李家親自動手,只是李家的外圍勢力出面收拾殘局。

  現在要他從太平道和李家的核心勢力范圍橫穿過去,說不心虛,那是自欺欺人。

  不過齊玄素也有優勢,那就是目標小,太平道不太可能注意到他這個小人物。

  哪怕正是他這個小人物攪動局勢,搶走了“玄玉”,殺了沈玉崒,殺了蘇染,間接導致紫仙山大案爆發,可太平道并不知情。

  想到此處,齊玄素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這三件事,都與七娘有關。

  現在回想起來,鳳臺縣爭奪“玄玉”,著實是蹊蹺,太平道竟然只派了一群普通青鸞衛和兩個試百戶,再沒見到其他太平道之人。就算太平道有著不想引起正一道和全真道注意的考量,也還是不太合理。

  如果沒有七娘暗中保駕護航,那么齊玄素是否就能見到太平道的高手了?還是說,七娘不止殺了諸葛永明一人?

  沈玉崒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那是齊玄素第一次殺人,而且還是七娘手把手教的。

  至于紫仙山一事,似乎與七娘無關,可一手促成這筆“生意”的正是七娘。

  齊玄素早就知道七娘不簡單,卻又沒想到七娘這么不簡單。

  如果說七娘代表了清平會,那么參照“天廷”與太平道的關系,清平會又是誰的外圍勢力?正一道?還是全真道?亦或是這些年來始終沉寂的儒門?

  齊玄素沒去深思,也不想去深思。

  就算七娘有些謀劃,可沒害他,更沒有強迫他如何。

  且不說七娘是他的救命恩人,若非七娘,他早就成了人家的刀下亡魂。就算他僥幸活了下來,沒有七娘的幫助,不要說給師父報仇,連仇人是誰都不知道。

  沒有七娘,他不會有今日的一身玄通和光明的前途,他就是個普普通通的游方道士,張月鹿是天上可望不可即的天上仙子,裴小樓和雷小環是不會正眼看他的大人物,岳柳離和萬修武更是他一輩子也難以追上的年輕俊彥,當年的那些仇怨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

  什么叫恩同再造?這就是了。

  親娘對待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

  正因如此,齊玄素從不肯去深思七娘種種舉動背后的深意。

  想出來又能如何?本來仿佛母子的兩人生出隔閡,然后做個孤家寡人?

  沒什么意思。

  齊玄素收斂思緒,最終有了決定:“我們走大運河的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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