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過河卒 > 第八十章 一銃和一刀
  卒子過河與否,天差地別,雖然同樣都是沒有退路,但沒有過河的卒子只能一往無前,沒有第二條路,過了河的卒子就能左右搖擺,人稱“小車”。

  什么算河?

  天人的門檻就是河,只有成為天人,才算過河,擁有無限的可能。

  七娘手中還有一塊“玄玉”,自鳳臺縣得來,不過太小了,不足以支撐齊玄素晉升天人。

  齊玄素當然不知道七娘做了什么,也沒心思在這個緊要關頭望去考慮過河的事情,他和張月鹿正在思索如何拿下司空錯。

  雖然司空錯受制于“紅蓮業火”,不能說毫無還手之力,也是修為大損,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時機,但司空錯不是傻子,直接躲到了司命真君的腳下,想要在司命真君的眼皮子底下擊殺司空錯,是個難題。

  正當兩人有些躊躇無措的時候,就見一道火焰流星仿佛自天外而來,拖曳著長長尾痕,正中司命真君的面門。

  陰氣也能一定程度上起到“辟火符”的作用,不過對于七娘而言,這不是什么問題。

  司命真君早就注意到了來自于羽化臺的一炮,可他此時無法移動,只能調集部分親衛命官,意圖擋上一擋。

  只是“龍睛乙三”的威力實在太大,所過之處,所有想要抵擋的親衛命官全部化作飛灰。

  司命真君被這一“銃”擊中面門之后,不管如何神威無量,也是極為狼狽,巨大身軀轟然震動。

  因為“龍睛乙三”不僅是火器巔峰,也是道門符箓的集大成之作,不存在擊實不擊虛的問題,就是千年的無形老鬼,一發下去,也保準魂飛魄散。

  司命真君的平天冠直接化作無形,珠簾后的臉龐也面目全非,讓人從始至終都未能見到他的真容,不過他的兩只眼睛還是完好無損,同樣的深邃如星空,左眼中有一輪正在熊熊燃燒的白日,右眼中高懸著一輪靜謐的黑月。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也包括本來已經絕望的白英瓊。

  作為江南道府的首席副府主,真正的道門上層,白英瓊自然認得“龍睛乙三”,不由又驚又喜,難道是黑衣人出手了?

  不過她緊接著就想到,金陵府的黑衣人是不會配備“龍睛乙三”這種強力火器的,畢竟金陵府不是邊境重鎮,就算要防,也是防海上的敵人,那應該配備在江南水師。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金陵府的黑衣人有“龍睛乙三”,在提督江南軍務總兵官、鎮守金陵總兵官、協守金陵副總兵官全都不在的情況下,剩下的人沒有資格使用這種程度的火器,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七娘改裝了扳機結構,獨此一例,正規的“龍睛甲三”發射火炮需要特殊符箓進行啟動,而這些符箓通常由幾位高品武官隨身攜帶。

  白英瓊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有人能隨身攜帶火炮。

  這不僅僅需要容量極大的須彌物,還需要寬廣的人脈,可以從天機堂搞到“龍睛乙三”和用于發射“龍睛乙三”的火炮。而且徒手組裝火炮,也不是境界修為高就可以做到的,還需要精通其中的原理,既要懂機關之道,也要精通符箓之道,這就讓九成的道門真人望而卻步,只有一成的真人有可能做到,可他們絕不會有這種瘋狂的想法。

  齊玄素和張月鹿同樣不知道這一炮是從何處而來,也不知道這一炮是何人所發,但他們明白這是絕佳的機會,毫不猶豫地掠向司空錯。

  張月鹿在前,齊玄素在后。張月鹿在明,齊玄素在暗。

  一瞬間,司空錯就察覺到了極大的危機。

  雖然司空錯作為無量階段的造物境方士,本該不必懼怕境界低于自己的張月鹿,哪怕是個謫仙人,但此時的他受制于白英瓊的“紅蓮業火”,一身修為倒有半數都用以抵抗“紅蓮業火”。

  轉眼之間,張月鹿已經來到了司空錯的面前,手中“蒼雷”直指司空錯的眉心位。

  司空錯無法陰神出竅,只能伸手在虛空中畫了個簡單符箓。

  一面幽藍色的墻壁出現在他的身前,阻住張月鹿的去路。

  張月鹿毫不猶豫地一劍刺入墻壁之中,使其出現無數裂紋,然后也不嘗試拔劍,而是松開手中長劍,順勢合身一撞,將墻壁直接撞碎。

  張月鹿丟了“蒼雷”,將“無相紙”化作紙劍,順勢向司空錯的脖子削去。

  司空錯慌張后退,他并非巫祝,也不想求死,所以體內并沒有司命真君賦予的不死神力,若是被這一劍梟首,縱然陰神能夠獨活,也只能行奪舍之事,不僅一身修為要化作東流水,說不定還會有胎中之謎。

  鬼仙傳承的奪舍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直接奪舍他人軀殼,風險很大,若是不慎,容易被別人反殺。就算成功,也又會有體魄和神魂不能完美契合的問題,倉卒之際哪里能找得到合適的軀殼?不僅會導致修為倒退,而且還有諸多隱患,很可能從此之后修為再無寸進。

  另一種是奪舍還未出生的胎兒,相當于轉世重生,風險很小,卻有胎中之迷,就是鬼仙在奪舍胎兒之后,容易在胎兒時迷失自我,忘卻過去種種,而且從嬰兒狀態長大成人,一身修為也得從頭修起。

  當然,方士們也可以暫時附著在某種物事之中,然后尋找一個宿主,再以陰神的狀態寄宿在宿主的身上,給予好處,培養宿主,充當一個前輩高人的角色。若是人品好的,就指望宿主能強大起來,幫他尋找合適的身體。若是人品不好的,就將宿主當作養分,或者日后直接奪舍,就像在培養一人形的株靈藥。

  許多涉世不深的年輕人通常會認為是天上掉下來的奇遇,欣然接受。不過這需要漫長的時間,同樣很不劃算,且風險不小。

  不到萬不得已,沒有哪個方士會走奪舍的路子。

  司空錯同樣如此,只是他堪堪躲過這一劍后,還未能拉開距離,張月鹿已然近到身前,只得硬著頭皮去硬接張月鹿的紙劍。若論近戰,方士在五仙中排名最末,甚至還不如散人,故而兩人交手不過十余招,司空錯已經落入到下風之中。

  又是一劍之后,司空錯向后飄退,臉上多了一道劍傷,從太陽穴位置一直延伸到嘴角。

  張月鹿不給他喘息的機會,持劍再攻。

  司空錯咬牙迎上。

  正面交手,畢竟要壓制體內的“紅蓮業火”,司空錯漸漸難以支撐,只能且戰且退,最終在交手百余招之后,兩人互換一擊。

  張月鹿一劍刺中司空錯的眉心,傷及上丹田,使得司空錯的法力不住流失。

  張月鹿則被一個完全由法力形成的巨大拳頭迎面擊中,整個人直接倒飛出去,在十余丈之外轟然墜地,不受控制的身軀甚至在地面上彈跳了一下,又繼續倒滑出去近十丈距離,這才堪堪停下。當張月鹿勉強坐起身之后,體內真元絮亂,臉色蒼白,額頭又紅腫一片。

  這是方士的特殊法術,以方士對法力的操縱,形成一個巨大的法力手掌出招,最終造成類似于武夫出拳的效果,就算有“萬法不侵、水火辟易”的護身寶物,也無法抵擋這類偏向于物理層面的法術。

  司空錯暫時擊退張月鹿,已經是強弩之末,體內“紅蓮業火”即將失控,正打算逃竄,忽然動彈不得了。

  這一刻,天地寂靜,只剩下呼嘯陰風。

  司空錯緩緩低頭,看到從他的心口位置透出一截刀尖。

  刀尖被鮮血染紅。

  接著從司空錯的七竅和傷口中噴涌出無數鮮紅火焰。

  然后張月鹿看到從司空錯身后歪出一張面孔。

  正是齊玄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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