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過河卒 > 第三十一章 緝拿
  高老爺高明隱橫行帝京北城,產業無數,背后有天大的靠山,手眼通天,自然也是有護衛的,只是這些護衛們大多都在樓外布防,此時已經被帝京道府的靈官們拿下。縱有一二修為高強之人,也不是齊玄素的對手。

  到了此時,高明隱不過是孤身一人,雖有滿堂賓客,但這些都是趨炎附勢之徒,他若安好,自然是人人奉承,可他若失勢,這些人不來落井下石便已經是盡了香火情,只怕是齊法師一聲號召,人人都要割席斷交。

  高明隱沉默不語,不是他不知如何辯駁,而是大勢如此,多言也是無用。若如潑婦一般大吵大鬧,不過徒增笑料,還不如給自己留上幾分體面。

  至于他的那位幕后靠山,只怕也是焦頭爛額。

  齊玄素能出現在此地,不外乎是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是齊玄素擺脫了七名天人的追殺,也就意味著此事已經泄密,帝京道府肯定是不肯罷休的,天辰司要應對帝京道府的上門責問,必然第一時間與他撇清關系,哪里會跑來給他出頭,這不是把事情給坐實了嗎?

  另一種可能是齊玄素早有安排,反過頭來把這七名天人給殺了,如此損失,必然要震動天辰司,繼而上達天聽,若是皇帝陛下親自過問,其中種種攀扯出來,以公器行私事,還是對付道門,只怕是一場大的風波頃刻而起,他那靠山盡力彌補尚且不及,哪里還有心思來管他。

  這便是大勢所在,非是他小小人力可以抵擋。

  假如是第二種可能,齊玄素又憑什么殺了七位天人?在高明隱想來,應是動用了帝京道府的勢力。

  按照道理來說,他一個小小的主事,斷無如此權柄。可怪就怪在那位石副府主太信任他了,所求之事,所請之托,竟是無不照準,她本人便如戲文里的傀儡昏君一般,整日悠游自在,雖然不能說次席副府主的實權盡數交予了這個小小主事的手中,但也被這小主事竊取大半,就如那天子身邊的佞臣,狐假虎威,號令朝野,莫敢不從。

  若以副府主的權柄,設伏圍殺七名天人便大有可為,畢竟道門不僅有道士,還有靈官和各種造物、火器,只要布置得當,天人也可殺得。

  關鍵天辰司不是道門自己人,若是道門自己人內斗,次席副府主也好,首席副府主也罷,乃至于掌府真人,都不敢貿然調用道府勢力,因為道府的道士和靈官并非私兵,一旦用了,日后便是天大的把柄,故而只敢用自己的親信心腹,或是自己親自出手。就拿火燒真武觀來說,那就是“天廷”動手,而不是某位副府主調動江南道府的道士和靈官動手,難道是江南道府還不如“天廷”嗎?不過江南道府內部的大人物怕授人以柄罷了。

  可對付外人那就不同了,又是與道門有宿怨的天辰司,便可放開手腳,不僅可以用道府的自己人,而且不必遮遮掩掩,束手手腳,這時候道府的勢力就顯現出來了。

  如此說來,他對付的就不是一個小主事,而是半個次席副府主了,難怪帝京道府上下都稱呼此人“第十副府主”。

  柯青青不再廢話,一揮手:“帶走。”

  兩名靈官立刻上前,朝著高明隱走去。

  高明隱并沒有徒勞掙扎,或是四處奔跑,就站在原地,雙眼也不看那兩名靈官,而是盯著齊玄素。

  雖然齊玄素把卷宗交給柯青青后就再未說話,但誰也知道,他才是那個真正的主事人,柯青青不過是代他說話的喉舌罷了。

  齊玄素與他對視,目光平靜,卻是讓人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高明隱閉上了雙眼。

  他終究只是個商人,不是那些刀口舔血的江湖匪類,不會再在此時去故作猙獰怨毒之態,也不會困獸猶斗,最終白送了性命,所以還是愿賭服輸。

  眾人紛紛讓開道路,兩名靈官暢通無阻地來到高明隱身旁,一左一右架起高明隱,然后便向外行去。

  高世德直到此時才回過神來,只是喊了一聲“爹”,想要伸手去拉高明隱的衣袖,可看到那漆黑如墨的靈官甲胄之后,手只是伸到半途,便徹底僵在那里。

  高明隱任由靈官架著,也不看這個兒子,語氣平靜道:“回去告訴你娘,老實待在家中,不要亂動。”

  說罷,他便被靈官架著走遠,直接下樓去了。

  齊玄素還是站在原地不動,又是環顧四周,然后拱手道:“攪擾諸位雅興,齊玄素在此向諸位賠個不是。”

  眾人紛紛拱手還禮。

  嗡嗡“不敢”之聲不絕于耳。

  齊玄素不再多言,當先轉身就走。

  柯青青緊隨其后,然后才是一字排開的靈官們。

  二樓宴廳中一片沉寂,過了許久,才有人小聲道:“真是好大的威風。”

  齊玄素下來樓梯,便見到了此處的掌柜。

  太平客棧本就是道門的產業,好些總號的掌柜都有不低的道士品級,說起來都是自家人,所以掌柜既不畏懼,也不厭惡,反而是帶著幾分同僚的熱情,迎上前來:“齊主事。”

  齊玄素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這次多謝道兄配合。”

  “這是哪里的話,都是一家人。”掌柜同樣笑著,“高老爺把宴席辦在這里,多少有些示威的意思,不過他既然想要送太平錢,我們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齊玄素道:“倒是正好方便我們拿人。”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齊玄素告辭道:“剛剛拿了高明隱,千頭萬緒,只怕又是一個無眠夜,改日再來叨擾道兄。”

  “齊主事慢走。”掌柜一直把齊玄素送到了門口。

  這次收網,當然不僅僅是抓了高明隱一個人,還有他的謀主蔣竹坡,以及牽涉到此事中的一干管事,包括那個北城的丐幫幫主。

  至于為什么不抓高明隱的兒子高世德,不是說高世德無罪,而是高明隱很注意保護高世德,沒有讓高世德牽扯到這些事情之中,高世德犯的事情大多與民事有關,比如欺男霸女等等,固然罪大惡極,可那不在帝京道府的權責范圍之內,那是順天府該管的事情。

  至于綠翠下處的事情,老鴇是說丐幫要看高世德面子不假,可實質證據是一點也沒有,高世德一個紈绔衙內,哪里懂這里面的門道,他的無能反而幫他躲過一劫。

  齊玄素第一次抓高世德,是用了“五石散”和阻撓公務兩條罪名,而不是他與綠翠下處有關。

  正因如此,齊玄素還是把高世德放了回來。

  對手越強大,越是不能留下明顯的破綻。

  齊玄素不會在這個時候授人以柄,若是被人扣上個越界的帽子,本來清澈幾分的局勢又要渾濁了。

  正是不上稱沒有四兩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齊玄素把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小事”不斷上秤,擺到明面上,便是四兩撥千斤,齊玄素的力氣很小,可這桿秤卻能把齊玄素的力氣化作滔天巨浪。齊玄素會這一招,別人自然也會,所以齊玄素要嚴防死守,不給別人打擊自己的機會。

  想著這些,齊玄素坐到了馬車之中。

  馬車之中除了柯青青之外,還有一人,正是這次被緝拿的主犯,高明隱。

  車廂內部并非西洋格局,而是正宗的東方格局。

  所謂西洋格局就是車門開在車廂一側,車廂內四個座位,兩兩對坐。

  而東方格局則是車廂圍三缺一,車廂出入口就在車夫身后,里面只有三個座位。

  齊玄素坐了居中的主位,高明隱和柯青青則一左一右,負責駕車的是一位靈官。

  齊玄素沒有與高明隱說話的興趣,本想閉目養神,可在這個時候,腰間的“初真經箓”卻亮了起來。

  齊玄素沒有避諱二人,打開經箓。

  張月鹿的聲音傳了出來:“完事了?”

  “告一段落。”齊玄素回應道,“一切都好。”

  張月鹿應了一聲,不再談及此事,也沒有談及其他機密之事,只是說了些家常閑話,以她的保守性格,自然不會說些讓外人聽了之后發膩的甜言蜜語。

  柯青青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不過眼角還是隱約看到了那位天之驕女的身影,心中滿是崇敬。

  從玄圣到六代大掌教,無一是女子,倒是出了四位掌教夫人,所以好些道門女子都希望能出一位女子大掌教,實現陰陽平衡,不過就目前來看,慈航真人不姓張,無法整合正一道,只怕是希望渺茫,最大的可能還是從東華真人和清微真人中二選其一,出任七代大掌教。

  這讓好些女子大失所望,不得不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也就是第八代弟子。

  這一代弟子的優秀人物卻是陰盛陽衰,只剩下一個李長歌是男子,張月鹿和姚裴都是女子,以張月鹿名聲最盛,關鍵是張月鹿姓張,沒了慈航真人的劣勢,又是慈航真人的親傳弟子,可以集合張家和慈航一脈的勢力,真正將正一道整合一處,爭奪八代大掌教。

  所以這些年來,不管張月鹿師徒二人愿意與否,多少有點道門女子領袖的意思,甚至超越了三道的界限。全真道這次把姚裴推出來,未嘗不是存了分化的心思。

  至于太平道,他們一向不信這個,所謂公平,不是求來的,而是自己打出來的。若不經歷血與火的考驗,僅僅是靠著喊上幾句道德正確的口號,靠著別人主動退讓、施舍得來,那是不穩的。今天可以讓,是因為局勢太平,好些人不介意展示所謂風度,若是明天局勢變得捉襟見肘,艱于應付,撕破了脈脈溫情的面紗,別人不想讓了呢?又能奈何?

  其實張月鹿也如太平道一般,不信這個,她只相信唯才是舉,能者上而庸者下,一點也不想被寄托厚望,只是“民意”如此,時常讓她如針芒在背。

  她甚至冒出過念頭,她若沒能做成大掌教,而是做了大掌教夫人,真不知會如何“眾議洶洶”,會不會被某些魔怔之人視作罪人?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