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過河卒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邸報
  齊玄素和張月鹿帶著林元妙離開五行山,返回帝京。一路上沒有遇到如何波折,已然是塵埃落定。

  回到位于玄上北坊的玉皇宮后,張月鹿便與齊玄素分開——這次五行山之行,她受益不淺,尤其是紫光真君幫她徹底煉化了那道雷符之后,使得她的境界修為一漲再漲,如今距離無量階段只剩下一線之隔,再無什么關卡阻礙可言,所以張月鹿要先穩固一下大漲的境界修為。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她只要按部就班地修煉,長則三月,短則月余,便可成功躋身無量階段。如此一來,張月鹿便是道門三秀中第一個躋身無量階段之人,大概也是整個道門最為年輕的無量階段天人。

  在這一點上,齊玄素是永遠也不可能超過張月鹿了,就算齊玄素今天再得一塊“玄玉”,當場躋身無量階段,也沒得比,誰讓他比張月鹿年長一歲呢。

  至于齊玄素本人,被紫光真君神降一回,還是得了些好處的。首先就是平白多了一千余刻神力,加上本就有九百余刻神力,便是兩千多刻神力,對于逍遙階段的天人而言,實在是個不小的數目,足夠他揮霍一段時間。這是紫光真君在最后剩下的些許殘留,對她而言,相當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她索性不要了,由此也可以看出,一次神降所耗費的神力是何等龐大。

  其次,齊玄素在太陰法相之外,又多了一種法相選擇,也就是紫光真君法相。乍一看,似乎法相得來太過容易,可仔細一想,半點也不容易,能被一位神仙降臨附身的經歷,可不是誰都能有,就連齊玄素本人也無法復刻,除了后天謫仙人這個條件之外,還要有萬刻以上的神力,以及那個至關重要的契機。不僅是紫光真君如此,當初司命真君降臨,也有類似的物事。

  除此之外,就是紫光真君替他修補了所有傷勢,無論是秦權驍斬斷他的雙腿,還是截斷他的脊柱,都沒有留下任何隱患。張月鹿也是如此,省卻了兩人許多時間。若是沒有紫光真君的救助,兩人縱然沒有性命之憂,也要養傷一段時日。

  不過齊玄素的境界修為倒是沒有得到太大提高,還是老樣子。至于他本人的修煉速度,更是萬萬不能與張月鹿相比,就算齊玄素通過練蛻境彌補了部分資質不足,還是差距極大。畢竟同樣是謫仙人,也有高低之分,練蛻境只是讓散人堪堪摸到了最低的門檻,而張月鹿顯然要比最低的門檻還要高出許多,她過去修為進展較慢,是因為她分心太多,要花費大量時間去做事,而不是她資質不足。

  除此之外,也有傳承功法方面的原因。

  首先,齊玄素是散人,張月鹿是謫仙人,有著本質差距。雖然齊玄素也算是后天謫仙人,但缺少至關重要的煉氣士傳承,無法小五氣朝元。李長歌集齊傳承得了小五氣朝元,可以用“應劫假身”,齊玄素沒有小五氣朝元,就只能用“蟬蛻術”。前者與真身一般無二,甚至可以瞞過“天算”,后者就是個空殼,很容易被人一眼識破,這是傳承上的差距。

  其次,齊玄素只有一門散人傳承的歸納整合之法,張月鹿則有謫仙人傳承的歸納整合之法,還有未被剝離修煉法門的原始“五雷天心正法”,這是功法上的差距。

  在種種因素之下,兩人的修煉效率相差十分夸張,大概張月鹿的一年能頂齊玄素的十年,如果說張月鹿三個月躋身無量階段,那么齊玄素少說要三年的時間,所以張月鹿能走內丹派的路子,齊玄素還是安心走外丹派比較靠譜。

  正因如此,張月鹿要去鞏固境界修為,齊玄素就完全沒這個必要。

  他去了簽押房,柯青青已經到了,跟在齊玄素身后,鬼鬼祟祟地問道:“主事,昨晚的事情,你知道什么內幕嗎?”

  齊玄素反問道:“昨晚什么事情?”

  “當然是地動,昨天整個玉皇宮都感覺到了。我還聽說有靈官后半夜才回來,是不是五行山那邊出了什么變故?”柯青青倒是消息靈通。

  齊玄素道:“知道太多對你又有什么好處?”

  柯青青道:“只是好奇嘛。”

  齊玄素道:“我奉勸你一句,少打聽,掌府真人的心情可不大好。”

  柯青青眨了眨眼,若有所悟。

  齊玄素又道:“就算猜出什么,也別出去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柯青青趕忙點頭道:“知道了。”

  齊玄素來到書房,拿起桌上最新的邸報——這是柯青青的差事之一,給齊玄素準備當天的邸報,齊玄素看不看另說,可她不能不準備。

  第一條消息自然是輪值大真人交替,自今日起,一直到六月三十,都由地師擔任輪值大真人,也可以稱之為代掌教,主持道門事務,行使部分大掌教權柄。

  這是早已知道的事情,沒什么好看的。而且天師和地師是盟友,也不可能在交接的時候出什么紕漏。

  第二條消息,則是盧恩王國介入尼德蘭王國與伊比亞王國爭斗的后續。在道門的持續介入調停之下,西婆娑洲的局勢趨于平穩,沒有影響到正常的商貿。不過道門此舉顯然只是治標,遠非治本,三方的矛盾仍舊在存在,積攢到一定的程度后,沖突還會再次爆發。

  第三條消息,道門和圣廷的交流進一步加深,穩步推進。最近圣廷的一位樞機主親自撰寫了一本名為《七克》的書,講的是圣廷的教義,這本不算什么,不過全篇用了東方文字,且不是白話,而是文言文,水平相當之高。

  邸報還專門節選了一段:“圣法蘭濟入道時。求女神論以精進之術。忽聞有聲云:法蘭濟。避世樂如真苦。抱世苦如真樂。圣人多年如命。既試其益。曰:女神賜我明悟此理。邪魔正寓于豐食逸樂之中。恣口腹之樂者。邪魔遂輕忽之。敢攻而幾勝焉。南海島有吞牛之蛇。百獸皆畏避之。無法可制。獨食牛既飽。絕不能動乘。此時一人能臠截之。修士自辭世樂。而擇居苦處。就食飲如就藥。特取所須。以保身安。救饑渴之病。邪感之大寶已杜矣。邪魔之煽。誘必希。懼不我勝。而彌攻固其功德焉。古賢有言:口者心門。邪魔以饕主口。一切邪情。皆令入心。故饕者。邪魔所加于人口之銜也。隨欲牽之。”

  這篇講的是七宗罪中的暴食之罪,若非有“圣法蘭濟”、“女神”等詞匯,幾乎與三教經典沒有太大區別,自是讓齊玄素大吃一驚——他都沒有如此古文水平,可遠在西方的一位樞機主教卻有如此造詣,可見道門有專門研究西學之人,圣廷也有研究東學之人,正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兩家之所以能保持相對的和平,更多還是因為離得太遠的緣故,若是咫尺之遙,恐怕早已打得頭破血流。

  第四條消息,南洋最近有多股海盜出沒,疑似與鳳麟洲倭寇、南洋、嶺南等地方勢力有關,道門嚴令婆羅洲道府和嶺南道府配合,限期剿滅海盜,保證航路通暢,以保障貿易往來為重。

  第五條消息,鳳鱗州爆發戰事,起因是擁有“攝政關白”繼承權的御三家為了爭奪“攝政關白”之位,大肆內斗。道門無意插手鳳鱗州的內斗,按照慣例,無論是誰,道門只支持最終的贏家,誰贏了,道門就為誰加冕,道門只要鳳麟洲,至于效忠的人是誰,不重要。

  只是御三家的相持不下,道門的不作為,導致了鳳鱗州的更大內亂。各地的大名們開始蠢蠢欲動,以還政于皇帝的名義,意圖推翻執掌朝廷大權的攝政關白一系。

  讓道門感到不安的是,單純的“尊王”逐漸演變為“尊王攘道”。

  所謂的“攘道”,就是主張排斥道門,鳳麟洲擺脫道門的控制,實現自治。

  齊玄素看到這里,神色凝重起來。

  一百年前,道門和東海水師海空并進,兵臨秀京城下,逼迫當政掌權的攝政關白臣服。

  攝政關白表現出務實的態度,卻引起了許多藩主和武士的不滿,他們認為這是屈辱投降,于是他們通過與攝政關白有矛盾的公卿策動鳳麟洲皇帝下詔,拒不簽約,并宣揚尊王攘道。攝政關白下令抓捕、殺害大量反對之人,興起大獄。反對派們也以牙還牙,刺殺了當時的攝政關白。只是在道門的強力支持下,繼任的攝政關白還是鎮壓了反對派。

  五十年前,反對派再次策動鳳麟洲皇帝下詔,廢約、閉港、驅逐道士,并派人火燒道觀,先后炮擊道門和東海水師的船只。于是道門和東海水師發起報復,道門出動了七艘“應龍”戰艦,并運送了五千靈官登岸,迫使反對的地方藩主再次屈服。

  后又經過近十年的戰事,各地藩主對攝政關白表示臣服。接下來的幾十年中,反對一派重新考慮戰略,只聲討反對攝政關白,不提“攘道”,道門也不再插手鳳麟洲的具體事務。

  這次攝政關白一系內斗,使得地方藩主們卷土重來,并且“尊王攘道”又有了抬頭的趨勢。

  若是放任不管,只怕鳳鱗州又是一場大亂。

  金闕在邸報上正式提出,要保障鳳麟洲的太平和穩定,防范地方勢力趁機作亂。

  這意味著道門要再次插手鳳麟洲的內部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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