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剛才那些話是誰告訴我娘呢？”韓老三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來村里哪個老媼能有這樣的見識。
韓北卿淺笑：“村里最有見識的就是婦道人家就是祖母了。”
“我阿娘自己想的？”韓老三根本不信，這么通透的話他家老太太參透不出來，他那不通庶務的二哥就更別提了。
若不是有高人提點，連他都想不出這么多。
“是我去給村長家送東西，偷聽到的。三叔千萬別問我，村長家里是否來了什么大人物。我壓根就沒進村長家的屋子，把東西放在院子里就出來了。”韓北卿裝出一臉憤慨的樣子，像是沒有受到禮遇而生氣。
心里面卻暗暗吐槽自己：撒一句謊，果真需要無數個謊言來圓。為了讓韓大郎在衙門里謀職，韓北卿實在是心累。
“原來如此，我就說......”韓老三恍然大悟，一臉羨慕的看著前方：“若是村長家聽來的那就是了，別看他們也住在鄉下。可他們家連任了三代村長呢，這還是旁支。聽說他們家在紹興府還有做大官的親戚呢。”
韓老三指著天，嘖嘖感慨：“人家上頭有厲害的人指點呢。”
韓北卿卻覺得奇怪，蹙眉反問：“既然有大人物罩著，為何只窩在上西村？是咱們家里有厲害的親戚，我就去縣里開一間茶樓。”
“你這丫頭懂什么。”韓老三只當侄女小孩心態。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村長家里這么多年也沒考出來了秀才，所以不得人家的提攜賞識。若是他家也出來一個同我二哥般的秀才，那......”韓老三一臉得意。
韓北卿看著三叔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心里再次為自己感到慶幸。
這是一個階級分明的時代，更是男尊女卑的時代。
韓北卿心情莫名的低落起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了什么。
叔侄二人先去交貨，之后韓三郎去搬棉線，而韓北卿則去賣小魚干。
“你就去西市上蹲著就好，等三叔干完活就去找你。”韓老三將身上的麥餅一股腦的放在韓北卿的筐里。
“若是別人欺負你，不要怕，你跑就是了。若是賣不出去也沒啥，等我來了幫你賣。”
韓三郎一副擔心的樣子，雖然韓北卿不是第一次進城賣貨了。但他總是擔心別人欺負自己的侄女，每次都要絮絮叨叨好半天。
“嗯，我記住了三叔。”韓北卿是個孤兒，從未感受到親人的關心。她心里更清楚，三叔本可以陪著她一起賣。但因這些吃食都是韓北卿自己做的，韓老三想要放手給她自由的空間。
“記得是去西市，那里人多一些，地方也寬敞。囡囡莫要怕，膽子放大一些。”韓老三目送著韓北卿出了巷子，這才回布莊搬貨。
韓北卿出了巷子并沒有去西市，而是朝著相反的方向朝東走。
一條岔路口分將集市分成了東西兩市，出入西市的多是平頭老百姓，熱鬧繁華有很多年輕的姑娘媳婦出入。
東市的盡頭有個羅鼓巷，是岐山縣城有名的銷金之地。這里有茶樓、貝者場還有七八家女支院。
這次韓北卿的目標是茶樓，她要將自己的麻辣小魚干賣出去。
“八方客茶館......”韓北卿挎著籃子將羅鼓巷來回走了兩遍，目光鎖定在了一家茶館門前。
“這個名字起的挺好聽，這人嘛實在是少。”看著茶館牌匾頗有些陳舊，韓北卿推算出這家茶館開了許多年。
“在這里能夠開許多年，想必曾經輝煌過的。”韓北卿挎著籃子走進了茶館，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
店小二很快走了過來，他看著韓北卿年輕的臉龐，不由一愣。
“小姑娘，你來錯地方了。這是東市羅鼓巷，你去東市逛吧，那里有賣胭脂水粉針頭線腦。西市只有酒肆、茶樓，哪個都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來的地方。”
店小二見韓北卿是個不諳世事的年紀，看穿戴也不像是富家小姐。開口就是趕客，不過態度還算不錯。
“小哥兒你看錯了，我就是來逛茶館的。我聽人說茶館有說書先生，是不是只有買杯茶才能聽？”
店小二有些啼笑皆非：“原來你是來聽說書的？那你來的太早了一些，我們店里的趙先生每日申時一刻來店里呢。”
韓北卿不好意思一笑：“原來是這樣，是我唐突了。不過既然來了，那我就買杯茶水喝再走。只喝最便宜的，小哥兒不會笑我吧？”
“姑娘說笑了，我們掌柜的說了，來者即是客，就算不買茶也能進來的。”
說完店小二一甩搭在胳膊上的毛巾，高聲吆喝：“雅座一位，看茶！”
說著那店小二不知道從哪里搬出來一個竹編藤椅放在了屋內門口旁。指著那藤椅道：“姑娘，您上座。”
韓北卿在上一世曾經去過川渝，那里有濃郁的茶文化。老人們早起吃過飯就會去茶館喝茶，三五好友坐在最便宜的藤椅上喝茶聊天。茶是最便宜的碎茶，消費低但比坐在包間里更有趣。
見店小二指著門口的藤椅，韓北卿瞬間明白過來，喝最便宜的茶就得坐最末流的座。
“不要！”小姑娘嘴巴一嘟，十分傲嬌的拒絕。
店小二吃驚的瞪著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十分無奈的說道：“你還覺得這里不好看？這個藤椅是干凈的，我早上洗的干干凈凈。”
“可是坐在那里，沒有桌子吃東西啊。”韓北卿歪著頭，說的理直氣壯：“聽書的話，得要碟子嚼頭吧。你家配茶的嚼頭都有什么呀？”
店小二見韓北卿一副孩子氣，有些哭笑不得。
“小姑娘，我都說了這個時候店里沒有說書人。你還想在這喝茶，甚至點盤嚼頭？別是誆我的吧。”
店小二皺著眉上下打量了一下韓北卿，覺得她捉弄自己的可能性很大。
“騙你做什么，我有錢。”說著韓北卿掏出一把碎銀放在桌子上。
下巴抬了抬，對那店小二說道：“這下你該信我的話了吧？”
店小二見韓北卿果真帶著錢，立即興高采烈的笑道：“得嘞！小的這就給小姐上茶。”
一旁站在柜臺后邊的胖掌柜，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抹了一把嘴唇上的八字胡，笑瞇瞇的提醒著韓北卿：“小姑娘，觀察的如何了？我這個店窮得很，買不起你家的東西。”
韓北卿一愣，他是怎么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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