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寒門仕子 > 第171章 不可重用
  面對齊譽的疑問,殷俊一點都沒有隱瞞,而是很坦然地說出了前后緣由。

  事情是這樣的。

  話說皇帝就冊封東虜首領為‘天聰可汗’,以及召回哈里去度化倭寇俘虜的事,和內閣首輔鐘義進行了私下探討。

  君問臣必答。

  于是,鐘義便說出了自己的見解,他認為,這兩個主意都非常不錯,皆是以最小的代價來解決掉眼前的麻煩,所以,他對此是表示支持的。

  故,這兩件事情在幕后就這么通過了。

  至于首輔大人會不會再和內閣成員另行探討,那就不得而知了。

  就目前的實際狀況來說,在他們君臣二人之間,還是存在一些隔閡的。

  什么呢?

  那就是,皇帝到底會不會真的挽留鐘義繼續留任首輔一職。

  在這個問題上,君臣二人都像是躲貓貓似的,盡量地避開不談。

  當然,這都是故意的。

  因為有這層因素在,兩人之間的交流就變得比較委婉了。

  這種微妙感覺,只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鐘義是浸淫于官場多年的老智者,即使想要試探什么,也會做得非常隱蔽。

  比如,他問皇帝:這兩計甚妙,莫非是出自于睿智的內閣次輔之手?

  皇帝很坦然,對此直接否認,并明言告訴他,此計為齊譽所獻,并非是內閣次輔。

  接著這個話題,鐘義又繼續做起了試探:陛下手里既有如此璞玉,卻又為何讓他蒙塵呢?

  這話的言外之意就是,既然齊譽是個人才,可又為什么把他丟在行太仆寺里吃干飯呢?

  皇帝思量了一陣兒,還是回答了他。

  言:齊譽此子確實頗具才氣,但他的處事方式卻有些遠離常理,就比如說哈里齊魯傳教以及度化倭寇這兩個主意,就絕不是一般人能夠想得出來的。若你再仔細分析就不難發現,在這兩個計謀里面,充滿了奸詐的味道。

  此外,皇帝還道:自己曾認真地看過齊譽過往的科舉答卷,從中發現,他對海禁利弊、羈縻之策、倭患之源、等這些個時政疑難都有著自己獨特的見解。甚至,在有些方面,他還能追根求源、針砭時弊,說出一些很有高度的真知灼見。

  但是,這也證明了他是一個有著特殊想法的人。

  像他這種人,思路太廣,視野太寬,一旦賦予了他較大的權利,極易可能變得難以駕馭。

  最后,皇帝做出了自己的總結:齊譽此子需要謹慎使用,但是,絕不可重用。

  其實鐘義試探的目的比較簡單,他就是想探一探皇帝的口風,看看這個年輕人值不值得拉攏,沒想到的是,皇帝還說出了這么一堆大道理來。

  不過,這道理沒毛病。

  于是事后,老首輔就對女婿說了,齊譽此子用不著去深交,能保持一種若隱若離的姿態即可。

  后面時,皇帝若是喜他,咱家就趁機拉攏;皇帝若是愈來愈惡之,那就一腳踢開。

  這是一種很符合常理且很明智的做法,但殷俊卻沒有同意。

  因為,二人有著別人不能理解的特殊關系。

  柳荃的事,自然不方便和老丈人說。

  于是,他就避重就輕地表示道:自己和齊譽不僅是同鄉,還是同窗、同科、以及當下的同僚關系,這種現象在官場上并不多見。

  所以,不應舍棄。

  換句話說,如果能將這個關系經營得當的話,會是一筆不錯的政治財富。

  鐘義躊躇了一陣后,終于認可了這個說法。

  于是,這才有了在朝堂之上,殷俊替齊譽站班說話的事。

  哦……

  原來如此!

  聽明白了這些,齊譽的心里倏然泛起了一絲感激之情。

  殷俊他不僅幫自己說了好話,居然還將幕后的秘辛告訴了自己,這一點非常難得,也很具人情味。

  也正如他所說的那樣,這些信息確實對自己非常重要。

  事實擺在眼前,皇帝他不喜自己!

  究其原因,就是因為自己展現出來的某些聰明才智和超前見識,讓皇上感到了不舒服或者說是不放心。

  這是自己萬萬沒有想到的。

  猶記得,孟嵐山曾勸導自己說,莫要木秀于林,否則風必摧之。

  自己也是牢記在心,并時時謹慎,沒想到還是犯了這方面的錯誤。

  也難怪皇帝對自己的態度搖擺不定,感覺時而親近又時而遠離,原來這些都是有原因的呀!

  不過,也不用太過沮喪,皇上并沒有真正地放棄自己,只不過是不想重用而已,齊魯一行就是個例子。

  或許,等到哪天這芥蒂之心變消釋了,自己的前途也就變光明了。

  不管怎么說,殷俊是出于真心幫了自己,這份恩情還是要記住的。

  齊譽笑笑,舉杯謝道:“你這人情我記下了,話不多說,乾杯!”

  “呵呵……”殷俊喝罷,又調笑道:“你酒量小,少喝點,免得柳荃在家里掛念。”

  “我說,你怎么說話呢?沒事老提我媳婦干嘛?”

  “休怒!我口誤,我罰酒……”

  “……”

  酒過十巡后,齊譽沒有喝高,但殷俊卻是喝吐了。

  為何呢?

  他對未來產生了迷惘。

  如果他岳父真的致仕了,這大腿可就抱不成了……

  想到此,殷俊不禁渭然一嘆,道:“村夫,你的前途不明,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咱倆是同病相憐啊!”

  生在福中不知福!

  不過,齊譽也沒再刺激他,只是勸道:“莫要心急,老首輔乞骸骨的折子不是被皇上給駁回了嗎?這么看的話,皇上還是有心留任他的,再等等看吧。”

  殷俊卻是搖了搖頭,道:“圣意難測,誰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他到底是真心挽留呢?還是做做樣子!”

  這誰知道。

  即使是鐘義本人,估計也猜不出來吧?

  唏噓了一陣兒后,齊譽就帶頭聊起了其他。

  是啊,與其杞人憂天,還不如坦然面對。

  于是,氣氛又好了起來。

  談笑間,殷俊突然問道:“村夫,那《劍去》和《風中悍刀行》的小說,是不是你寫的?”

  這若放在以前,齊譽肯定是立即否認,但今天卻是不同,他十分誠實地點了點頭,道:“是我。”而后,又問:“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殷俊笑道:“你忘記了?上次你請我喝酒時,也是在這家食肆,而在那時,就是我幫你出得主意。所以,當我看到那本《劍去》的小說時,第一感覺就是你編寫的。”

  齊譽淡淡一笑,道:“俱往矣,吾封筆在即,已經決定不再寫了。”

  “為何?”

  “因為我現在不缺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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