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從羊城府歸來以后,齊譽就高度集中起了精神,隔岸觀火般地窺察著陸巡撫剿匪的一舉一動。
然而,令他感到失望和意外的是,出動后的府軍僅僅在芬港一帶略做游弋,并沒有直接發起進攻,真是有些怪哉!
而實際上,卻是一點都不怪哉。
咋說呢?
雖說陸巡撫沒能摸察出庸王以及佛郎機國人的真實人數,但是,他卻查到了對方船塢里的那二十多艘神秘戰艦,因此,才起了這樣的謹慎之心。
為了不至于陰溝里翻船,也只得小心駛得萬年船了。
也正是基于這層考量,所以,府軍守備高忠德才果斷下令,暫棄主動進攻,改為伺機而動。
沒想到這一候,就是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
兩方的姿態就如同是烏龜看王八,不僅彼此彼此,還全都巋然不動。
最著急的,莫過于就是齊大郎了。
不過,著急也沒辦法,這事自己說了不算,即使想拱也拱不動。
說到這里,或許就有人問了,齊譽的消息為何會這般靈通?
因為,有人在暗中相助!
何人?
不知。
其中情由,還請聽細說。
事情是這樣的。
在這段時間之內,每天都會有一封匿名的密信送給齊大郎,承發房對此事注意了許久,卻尋不到那送信的人。
再說那些信,總體上來說,意簡言賅。有時或短短幾字,有時或寥寥數語,但,卻都能很清晰的表達出府軍的最新動態。
據齊譽猜測,幫自己的這個人極有可能是采用了像飛鴿傳書這一類的特殊手段,否則,絕不可能做到如此迅速的傳訊。
繼續說那些信。
通過比對筆跡,齊譽發現,書信上所寫的小草字和之前訴訟狀上的臺閣體有些相吻合,也就是說,這極有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難道說,這些情報是那位女狀師所送?若真是她,她這么做的動機又是什么呢?
真是想不明白。
除了以上的焦慮之外,齊譽還有另有擔憂。
算算時間,家人們早就該來到了,而如今卻是沒有半點信息,怎不令人牽掛?
難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啊!該不會是恰巧遭遇了剿匪風波吧?
一想到此,齊譽的心里不由得猛然一顫,變得心神不定起來。雖說朝廷方面軍占據著絕對優勢,但不代表眾倭寇不反抗呀,萬一不巧,家人們剛好碰上,那……
他越想越怕,變得茶飯不思,惶惶不可終日。
家人可是自己的一切,絕不容有半點閃失!
不行,得出海迎上一迎!
無論能不能碰上他們,都比在家里干著急要強!
嗯,就這么辦!
次日凌晨,才三更剛至,失眠一宿的齊譽就立即爬下床來,并下令說,馬上召集各房經承來大堂議事。
這是……緊急集合?
那還不得跑快點呀!
這命令一經下達,府衙里的衙役們直接忙飛了起來,他們送信的送信,通知的通知,一時間全都奔了出去。
而齊譽則是身著便服,正襟危坐于大堂之上,并緊緊盯著手里的懷表。與此同時,他還點燃了一支久違的香煙,帶著憂愁默默地抽著。
這回的效率可真不慢,僅僅用了三十分鐘,經承們就集合完畢了。
啪!
齊譽合上了懷表的蓋子,并掐死了手里的煙蒂,然后一臉嚴肅地看著案下的下屬們。
經承們卻是你看我,我看你,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樣。
大人為何會身著便服高坐于大堂呢?這可是明顯的不合禮制呀。
還有,這三更半夜之下突然緊急通知,莫非是有什么大事宣布?
然而,對于他們的疑問,齊譽沒有心情多加解釋,而是直接開門見山地做出了吩咐:“我因有急事外出,需調用兩艘護衛艦以及十多名火槍手隨行,兵房的汝等速去幫我安排。”
“呃……是!”
就現下來說,瓊州府的軍工廠共建造出了六艘炮艦。在這其中,有兩艘正在執行護商和護漁的任務,不好輕易調動。而另外的四艘,則是于沿海處巡航,以防對岸勢力的騷擾。如今,齊大人一開口就是抽調兩艘,由此可見,他是真有大事需用。
至于這些被齊譽呼為的‘護衛艦’,其實不過是些小型戰船而已,之所以這樣個叫法,不過是為了顯得霸氣一些罷了。
就實際上來說,它們距離真正戰艦的標準還遠著呢,差距上更是全方位的。但是,貴就貴在其體型較小,建造迅速,快補急需之用。
造大艦?
誰不想呢?
那也得切合實際,一步步地慢慢提升呀!
在安排好了出行需要之后,齊譽就開始囑托起了政事來。
他對工房經承任煜道:“從安南偷渡過來的那些青壯勞力,你要記得妥善安置,絕不可怠慢了。關于后面的人力分配方面,可優先于水泥廠、磚瓦廠和冶煉廠。如果除了這些還剩人手,就引領他們去修路建橋,改善交通吧。對了,你一定要告訴他們,咱們出的工錢不是一般的高,比之挖金礦都差不了多少……”
“是!”
任煜有些想不明白了,一天才二十文的工錢,這也叫高?
然而,對于貧窮的安南人來說,這確實算得上是個天文數字了。
安南人的到來,極大程度上的緩解了瓊州府人手不足的問題,甚至可以稱之為是雪中送炭。當然,這份莫大的功勞,要算在人家黃飛頭上。
現在才剛剛開了個招工的頭,以后來投的人應該更多。
而后,齊譽又叫過來了戶房經承譚俊彥,并對他說道:“你岳父有意投資興建紡織廠,我對此表示熱烈歡迎。你回去轉告他,就說在除了軍工廠之外,府衙絕不會以任何形式參與到經營活動當中……”
“是!”
就商貿上來說,官府屬于是秩序的制定者和管理者,而不是直接的參與者,確實不宜插一杠子。比如說:入股。
如果官府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你讓那些沒有官家背景的工坊還怎么生存呢?
這就是西漢董仲舒所提倡的官不與民爭利之說。
齊譽想了想,又補充道:“對了,等那紡織廠建好以后,記得把那個被我判了‘義絕’的寡婦葉氏招攬過去,讓她在工坊里混口飯吃。”
譚俊彥聞言肅然起敬,忙道:“大人心系民生,真乃一方守牧之典范呀。”
好了,你就別拍了!
我沒心情聽呀!
轉過頭,齊譽又對彭文長以及兵房經承符賢叮囑了幾句,讓他們一定要提高警惕,謹防意外事件發生。
最近一段時間,海域上可不平靜呀……
清晨的第一聲雞啼倏然響了起來。
齊譽望了望才蒙蒙亮的天空,淡淡自語道:“該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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