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縉重重咳嗽了幾聲，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看向蘇牧，語重心長的說：“朕的身體時常不適，可宮里還沒有皇子，朕很不放心。”
蘇牧心中一陣狐疑，怎么說著說著跑題了？
“張昭容明年為父皇誕下龍子不就有了？”
“朕怕等不及。”周縉抬首，目光似有深意的看向蘇牧，“你來時，朕便想好了如何發落于你，朕只是怕初兒不會答應。”
呃——
蘇牧心中大大無語，繞來繞去，你早有了主意？
“父皇請明言。”
周縉搖頭一嘆：“你問出此話，足可見你空有才學，卻入世未深，不諳為官之道，朕怕是要所托非人了。”
蘇牧：“......”
周縉的話讓他不得不收起玩笑的心思，耐心思考起來。
蘇牧忽然目光一閃，抬頭看向周縉，正要開口。
“去吧！回去等朕的旨意。”周縉隨手在御案上取來一本典籍遞給了蘇牧。
蘇牧接到手里，躬身一禮，轉身走出御書房。
楊慶已經等在門外，見到蘇牧出來，急忙上前，目光落在蘇牧手中的書籍上，卻見是：
《王永亦傳》
嘶——
楊慶眼神一縮，瞬間恢復自然，笑道：“駙馬快請隨奴婢來，公主已經急得跺腳了。”
蘇牧看了看手上的書籍，王永亦傳，好像名不見傳啊！他給自己這本書做什么？
他尋思著打開看看，接著又搖了搖頭：罷了，等回公主府再說。
楊慶前面帶路，不多時，蘇牧見到了沈云初，隨后兩人一起出了宮。
馬車里。
沈云初望著蘇牧手里的書籍，神色震驚，檀口輕啟：“夫君，王亦永是太祖朝的駙馬，官拜樞密使，此人能文能武，曾輔佐過兩位皇帝。”
蘇牧還沒來得及看這本書，更是沒有聽說過王亦永這個人，“駙馬官拜樞密使？”
“不錯，建國之初的樞密使是實權，經皇帝授權可指揮全國兵馬。”
“王亦永跟隨太祖南征北戰是大魏唯一一位實權駙馬，娶的是太祖的妹妹，父皇的意思是讓夫君......”
沈云初話說了半截，便沒再說，其實不難理解，周縉身體狀況很不好，即便來年張昭容生下皇子，還需要十余年才能成人，他需要提前布置后手，以防不測。
蘇牧點點頭，這也印證了他的猜測，周縉雖沒明說，言外之意卻不難猜測，他要讓自己做未來皇子的輔佐之臣，而且是手握重兵的大臣。
這是制衡之道。
御書房。
楊慶來到周縉面前，小聲道：“陛下，人送走了。”
周縉微微頷首，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朕操之過急了？”
楊慶點點頭，沒有說話。
“朕本是準備等張昭容若誕下皇子，再著手扶持蘇牧掌京城一支兵權，如今卻不得不將他安排去西北。”
周縉眉心舒緩，低頭開始處理奏折。
他還有一句話沒說，如果張昭容誕下的不是皇子，他便只能從宗族中過繼一子，大臣們必然有人按捺不住向新皇子靠攏，到時候他同樣需要蘇牧掌一部兵權，來鞏固自己的地位。
從龍之功誰不想要？
如果說有，也只有楊慶和李巖兩人，他們是最不可能被新皇帝接受的人。
皇帝身邊的太監，在皇帝死后唯一的去處就是守皇陵，這也是周縉有些事不瞞著楊慶和李巖的原因。
此時李巖帶著張宗義來到了御書房。
周縉一擺手，讓李巖和楊慶一起退了出去。
張宗義抱拳道：“陛下，您給臣的書，臣仔細讀過了。”
周縉問道：“如何？”
“書中用了無數令人拍案叫絕的計謀，臣覺得駙馬這部三國演義是部兵法奇書。”張宗義若有所思地道：“駙馬機智驚人，可堪大用。”
“如今他得罪了龍衛軍，徐友仲將他告到了朕這里，著實令朕為難，朕準備罰他去西北戍邊三年，樞密使覺得如何？”
“這......陛下準備讓他以何職位過去？”
周縉道：“賜他官職還是處罰嗎？讓他以人犯之名充軍，待立了軍功再行提拔。”
“呃——”張宗義徹底震驚了，“以人犯之名充軍，需要黥面，陛下此舉不妥。”
周縉站起身，背手來回走了兩步，咳了一聲，道：“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只是黥面而已，朕的女婿連這點委屈都受不了，如何擔得起大任？”
張宗義抱拳奉承道：“陛下好文采。”
周縉心中發笑，文采是好文采，但這文章跟自己關系不大，女兒在宮里那些天經常吟，自己聽到便學了來，
張宗義問道：“陛下準備讓駙馬去誰的麾下？”
“去林山海的懷德軍如何？”
林山海是西北大將，率領懷德軍駐守在西安州，德平城附近，懷德軍共有步兵兩萬人、騎兵兩千，距離大魏與烏桓國邊界只有百里距離。
張宗義略一思忖，“懷德軍位置太靠前，恐難以保證駙馬的人身安全。”
周縉搖了搖頭，“朕會讓林山海照拂于他。”
只有靠前才容易立下軍功，他才好任命提拔，如果蘇牧沒鬧出這么檔子事，明年這時候，他應該在京城的上四軍中才對。
掌握兵權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軍中沒有嫡系手中的權利便會不牢靠，蘇牧要切實掌握住一支軍隊，就只能深入軍中慢慢培植羽翼，逐漸利用羽翼控制一支軍隊。
張宗義道：“陛下準備何時下旨？”
周縉搖了搖頭，心道：那要看朕的寶貝女兒何時進宮了，她若不同意，朕也不好做啊！
......
蘇牧和沈云初返回公主府。
沈云初的臉色也從喜悅變成了愁眉不展。
原因無他，舍不得唄！
周縉想讓蘇牧做王永亦，剛好此時蘇牧又犯了事，很可能被派去邊軍從基層做起。
蘇牧也猜到了這種可能，周縉給自己這本書，顯然是要讓自己學王永亦，結合剛剛在宮里的情況，自己留在京城的可能性不大，很可能被貶去邊軍。
這樣一來，周縉既可以給龍衛軍一個交代，又可以將自己這顆棋子輕松布下。
蘇牧瞥了沈云初一眼，“你爹，真是個老狐貍。”
沈云初一聽不高興了，撇嘴道：“夫君怎么可以如此說父皇，你這樣豈不是連人家也罵了。”
蘇牧笑道：“娘子也是，娘子是個小狐貍，而且是個勾人的小狐貍精。”
沈云初抬手要打，粉拳落下的瞬間，卻又收了回來，站起身道：“奴家去跟父皇說說，求他改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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