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早，蘇牧帶著一行十人離開了東京城。
而同一時間，魯國公府門口，掛出了一面白皤。
路過的行人紛紛駐足，望著在寒風中飄舞的白皤議論起來。
一位瘦小的男子問道：“這是發生了何事？”
挑擔的送水工道：“沒看到那白皤嗎？肯定是府里死人了，不然誰家大過年的掛這個東西。”
“難道是魯國公病逝了？”
“等等看。”
與此同時，楊慶急匆匆返回御書房，來到周縉面前。
周縉抬頭問道：“魯國公因何而死？”
楊慶忙道：“回陛下，魯國公府里說是昨晚病重不治，據明武司鑒探子回報，人是自盡而死。”
周縉重重咳了幾聲，嘆道：“誒！朕這個堂兄......是在以死相逼啊！”
楊慶點點頭，退到了一旁。
這種事，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周縉要立周熤為太子，而太子并不是周縉的親兒子，其人另有生父，那就是魯國公。
這個節骨眼上魯國公周宗立故去，很難不讓人遐想連篇。
答案幾近呼之欲出，周宗立這是以自己的命換周縉下決心立周熤為太子。
而周縉一直拖著不想立太子，無非是擔心周熤不是自己的親兒子，怕周熤今后惦記生父，遲遲不肯答應冊立太子，即便上次答應了，也未必會如期舉行。
如今周宗立以自己的死，給兒子開路，周縉如果再拒絕立，就完全站不住腳了。
朝中大臣聽聞這個消息，全部急匆匆趕到朝廷中樞，三五成群站宮門前小聲議論著。
“魯國公可真夠狠啊！”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
“要我說，魯國公這步棋走的妙，那可是大寶之位啊！舍了自己的老命，換兒子御極天下，怎么看都是賺的。”
“這次陛下很難再推辭了，現在正是你我上書的好時機。”
“不知陛下如今作何感想。”
程衡和賈彥朝稍后也到了。
兩人行到近前，官員們紛紛讓開道路。
御書房內。
周縉問道：“他們都來了？”
楊慶道：“都來了。”
周縉站起身，吩咐道：“命人打開宮門吧！”
明明只是死了一個國公，大臣們卻不約而同的來到宮門外候著，顯然是想周縉召開臨時朝會。
至于要在朝會上談什么，似乎已經不必言說了。
楊慶急匆匆來到宮門前，命人打開宮門，放大臣們進宮。
周縉則在太監殷良的陪護下來到了便宜兒子周熤的寢宮。
周熤進宮數月時間，幾乎沒出過皇宮，顯得極為受規矩。
他此時甚至不知道生父周宗立去世的消息。
貼身小太監，急匆匆進來，說道：“皇子，陛下過來了。”
周熤臉色一驚，急忙放下手中的毛筆，整了整衣衫，出去迎接。
出了寢室來到殿中，周縉剛好邁步踏入門檻。
周熤急忙上前，雙膝跪地道：“兒臣見過父皇，父皇駕到為何不派人通知一聲，兒臣也好出門相迎。”
這番禮儀可以說是好的不能再好，讓人無可指摘。
周縉望著周熤微微頷首：“熤兒起來說話吧！”
“是，父皇。”周熤緩緩起身，又道：“父皇快請坐。”
周縉點點頭，走到主位坐下，問道：“熤兒最近在宮里住的可還舒服？”
周熤忙道：“太師常言，父皇夙夜勤以尚政，兒臣立志要以父皇為榜樣，從未敢有懈怠之心。”
周縉輕點了下頭，問道：“熤兒可有想家？”
“兒臣，兒臣......”
周熤聞言頓感為難，說沒想過，會讓周縉覺得自己心性涼薄，說想過，又會讓周縉覺得自己還未忘記原來的家。
他無論如何回答，都不可能讓周縉滿意。
“熤兒想過也沒什么，畢竟那是你生父。”
周縉面部表情非常自然，看不出有沒有生氣。
周熤撲通跪地，雙手扶在地上，回道：“生身之恩，兒臣不敢相忘，還請父皇降罪。”
“好了。”周縉站起身將周熤扶起來，“朕說不在意就是真的不在意，熤兒無需如此謹慎小心，望你今后用心跟太師學習，如此將來才能治理好這個國家。”
周熤聞言心中一喜，抱拳道：“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周縉點了點頭，說道：“朕還要上朝，就不在此多待了。”
說罷邁步走了出去。
殷良急忙上前攙扶。
周熤小心謹慎的跟在后面相送，直到周縉走遠，他才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身往回走。
返回大殿，周熤大口喝了一盞茶，目光微微凝結，似是在想著什么。
不多時，貼身小太監引著徐濟進了殿來。
周熤見此急忙起身相迎，抱拳道：“學生見過老師。”
徐濟望著輕捋胡須，望著周熤，說道：“魯國公府今早傳出消息，魯國公昨晚因病先去了。”
周熤聞言猛的抬起頭，震驚的看著徐濟，連退數步，不信地道：“怎么會，這不可能，父親身體一直很好。”
徐濟的目光掃了小太監一眼。
小太監急忙將殿門關上。
徐濟搖頭道：“老夫還能欺騙皇子不成。”
周熤痛苦的睜大眼眸，眼眶中充起了濃濃霧氣，“怎么會，我不信這是真的。”
徐濟望著周熤，渾濁的老目中閃過一絲精芒，嚴厲道：“皇子需要時刻謹記，您早與魯國公沒了任何關系，陛下才是您的父親。”
周熤不愿意相信這是真的，但當想起剛剛周縉突然過來，瞬間明白了什么，他如骨頭散了架一般癱坐在椅子上。
徐濟緩步走到旁邊坐下，看了一眼門口的小太監，語重心長地道：“魯國公為了您不惜自盡而死，您更不該辜負了他的一番良苦用心。”
周熤身體一陣顫抖，淚水嘩嘩流出，只是強忍著沒有哭出聲。
徐濟微微皺眉。
良久，周熤終于恢復了些冷靜，他問道：“太師要我如何做？”
“當做不知，即便有人在你面前提起，也不能表現的過于激動。”徐濟略一思忖，又道：“陛下或許明面上不會在意你的表現，但并不代表心里也不在乎。”
周熤重重地點了點頭。
徐濟捋了捋胡須，繼續道：“大臣們很快就會催促陛下立儲，你只需耐心等待便好。”
周熤站起身，抱拳道：“請太師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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