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枉死的人命面前，其余的東西不值一提。”穆景寒的眼底劃過一抹厭惡，“在父皇眼里，或許不止那些無辜百姓，就連我們的性命，也是值得被犧牲的，可那是以前，從現在開始，我說了算！”
“那你是執意要去云頂山了？”老皇帝猛然伸手，想揪住穆景寒的衣襟。
穆景寒適時后退，老皇帝抓了個空，身子不穩的晃了晃，差點一頭栽下去。
穆景寒連看都懶得多看他一眼，“云頂山之事，父皇在意的不是廢太子的欺騙，不是那肖家滿門，不是滿宮慘死的宮女太監，而是自己的臉面，父皇害怕世人知道父皇判了這么錯的一樁案子，害怕世人覺得父皇不再適合坐在皇位之上，所以，不管是母妃，還是我，父皇之所以會寵愛過，并非因為父皇真的付諸過愛與心意，而是因為父皇本就是一個心思陰狠之人，卻不愿接受世人的指責，所以才會將世人的恨意，轉嫁到母后身上，不是正好驗了世人常說的那句‘當了婊子還要立牌坊’么？”
“你大膽！”老皇帝只覺得自己耳邊嗡嗡的響著，眼前一片漆黑，整個人天旋地轉了起來。
“若父皇還想要在這個皇位上繼續坐下去，那最好承認自己的過錯，別讓無辜的性命，為父皇的行為負責，這是不公平的。”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老皇帝幾乎是用喊的在反駁，“朕既然護佑了他們，能讓他們免受戰爭之苦，他們就該感激朕，容忍朕的一些過錯與決定，又有何妨？”
“沒有何妨。”穆景寒的臉上沒有掀起一絲波瀾，平靜得好似在跟老皇帝嘮家常。
老皇帝聽了這句話，還從穆景寒將他的話聽了進去，剛想緩和緩和語氣，耳邊卻再次響起了他低沉的嗓音。
“只是我不喜歡而已。”
“咳……”老皇帝被他的話嗆得猛咳不止，好半晌才從喉嚨里憋出一句，“你不喜歡就可以為所欲為么？”
“嗯。”穆景寒看著他，“父皇有意見？”
老皇帝瞪圓了眼，張大了嘴，怎么都不敢相信，如此大逆不道的話，會直接了當的從穆景寒的嘴里說出來。
他以為，他有白虎衛撐腰，就能讓自己成為傀儡皇帝么？
可一想到白虎衛，老皇帝的心便不受控制的發顫。
那是一種無形的壓力與威懾力在作祟，白虎衛就像是一座高山，一座無法逾越，至今無人能夠超越的高山。
在高山面前，若不臣服，就只能同對被重山壓成肉餅的結局。
哪怕那座高山是自己的兒子，以那個逆子的心性，他是不會與自己念及父子之情的。
“好。”老皇帝咽下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氣，“你執意要做，那朕不攔你，只是……”
他頓了頓，“你總要讓朕得到一樣吧？”
“你想要銀子？”穆景寒一眼就識破了他的心思。
老皇帝也不窘，就那樣直勾勾的與他對視。
“好。”穆景寒也干脆的應下，“只要滅世歸案，那些銀子都給你又何妨？”
“你……”老皇帝徹底被他噎住，隔了許久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好’字，“南邊，你要派誰去？”
“他不會在南邊的。”穆景寒想也沒想，脫口而出，“云頂山上同樣有他的秘密，我賭他會去云頂山，所以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勞父皇費心了。”
“既然如此，朕不留你，你好自為之。”
老皇帝疲憊的揮了揮手，示意他離開。
哪知道，穆景寒才轉身，老皇帝幽幽的聲音又從他的身后傳來。
“景寒，你與朕，怎么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穆景寒的腳步沒有停頓，也沒有要回答老皇帝的意思。
一時間，整個御書房里只剩下了老皇帝一人，他看著搖搖晃晃的燭光，仿佛間好像看到了那個清冷的女人站在燭火的另一端，冷冷的看著他，那雙秋水如波的眼里，可以裝得下天下人，卻唯獨沒有他。
盡管他伸手就能摸到她，擁住她，他卻始終感覺不到她身上的溫度。
就像她把自己的心摘了出來，放在了她的家鄉，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出現在了她的身邊。
他是堂堂皇帝啊！
天底下的美人，只要是他看得上的，誰不是屁顛顛的主動鉆入他的被窩里？
他征服過千千萬萬的女人，卻怎么都征服不了她。
她帶給他的挫敗，她挑起的那些征服欲，像螞蟻吞噬血肉一般，慢慢的，一點點的折磨著他，直至今日，他仍舊是不甘心的。
“你是在看朕的笑話？”
他氣極的揮手，袖子甩過燭臺，熄滅了那搖搖晃晃的燭光。
爆光對面的清冷女人隨之消失，他又像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一般，拼了命的想要挽留抓住，可伸過去的手，只是徒勞的懸在半空，什么都沒有。
“既然朕得不到你，那朕便毀了你最疼愛的兒子……這樣，你對朕是不是就能多恨一分？也就能多看朕一分？哪怕那眼神里藏著嗜血的殺意，朕也不在乎……”
說到這里。
老皇帝的眼神，逐漸變得嗜血鋒利。
“來人。”
大太監聞聲進入御書房，“皇上。”
“去將白直喚來。”
“是。”
大太監領命而去，不消一會，正好在宮中當差的白直，就進入了御書房。
白直屈膝行禮，“屬下見過皇上。”
他一直維持著中立的陣營，但誰都知道，他只聽令于皇上。
上次與西紗公主合作，也全是為了皇上的安危。
“你起來，上次的事，朕還未當面謝過你。”老皇帝伸手，笑瞇瞇的將白直拉了起來。
白直誠惶誠恐的低下頭，“皇上嚴重了，是屬下去的太晚，才讓皇上受了那么大的罪，皇上未曾下令責罰，對屬下而言，已是大恩。”
“哎！”老皇帝揮手制止他的話頭，“你是朕的人，用不著與朕這般生疏。”
“是，為了皇上，屬下萬死不辭。”
“好。”老皇帝一拍掌，“朕就欣賞你這種剛正的性子，朕喚你過來，確實是有一件事想要吩咐你。”
“請皇上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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