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親王心里十分清楚，接下來要看的事情，或許會超出他心中的預計。
包括老祖宗在內也是這樣想的，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這肅親王府外表看著繁華無比，實際上內里已經蛀蟲太多，如果不趁著現在這個機會收拾一番，大廈將傾也是早晚的事情。
這可不是老祖宗自己說話不吉利，因為她太明白和一群敗家的東西一起生活，未來絕對是堪憂的。
所以肅親王和老祖宗對視一眼，二人率先出了書房，思陽握著沁慧的手，一起走在父王和老祖宗的身后。
肅親王府四個最重要的主子同時出現在院子里面，立刻很多人都趕去和自己主子報信了。
沁慧看老祖宗皺著眉頭，趕緊上前一步說道：“老祖宗孫媳趁著這段時間封府，已經將三年內的賬目核算出來了，這奴婢和奴才們沒有上正規王府花名冊的，除去上次潛出去五百多個看門的婆子，余下的人真的是太多了。”
老祖宗說道：“這部分沒有上花名冊的也一直在領著月例是吧？”
沁慧本就是親王妃，也不需要顧忌妯娌或者是那些嬸子們的長輩，再者那些人心中重來沒有考慮過肅親王府半分，所以眼下根本不需要留任何顏面。
沁慧說道：“老祖宗，王府現在每個月都在支付約一萬兩千七百多人的月例銀子，這些人包括王府內外院子，還有莊子鋪子，但這些人中只有三千四百人是在花名冊上面的，余下的奴婢和奴才來源就很雜了，”
“這其中還有很大一部分都居住在皇家宗族，周邊嫡出分家一脈，庶出分家一脈，還有分支一脈，姻親一條街一脈都有，這些奴婢是都是在伺候那些‘主子們’基本不用來我們王府上工的，今天孫媳這話說的不客氣一些，王府內外院我們養活著，其他人家也都是王府養活著，這筆開支數目龐大，一開始孫媳都以為自己算錯了呢，還唬了一跳。”
老祖宗臉色有些不大好看，沁慧沒有直接說，但老祖宗已經聽明白了，肅親王府之中，她的兒子和孫子都為了養活這些人累死累活，這些人見天的躺在一片盛世祥和中不惜福，還見天的折騰這些齷齪事。
尤其是皇家宗族，沁慧雖然沒有直說，但是看著數量，至少皇家宗族占了一半，這現在的大族長身體不好，二族長一脈猖獗，和府里的老三鬧騰在一起，折騰出來不少事情。
這只是其中的一點點冰山一角罷了，老祖宗有種預感，待會沁慧讓她看的一定會更加的觸目驚心的。
之前王妃礙著身份和輩分的原因，還有之前從太王爺之前就遺留下來的毛病太多，這么多年能維護成這樣，王府沒被這些人給直接瓜分了，已經是很厲害了。
有可能是每個人的使命不同啊，王妃陳氏嫁過來就是至少斗個平手，而孫媳婦慧姐兒就是來解決這些難題的人，不得不說，越是這樣老祖宗反而心中安靜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世界本就應該如此。
肅親王府已經到了分也要分，不分也必須分的時候了！
思陽也和肅親王在前面走著的時候說道：“父王，慧兒的話您一定聽見了，這只不過是萬千事情中的一點而已，如果我們繼續放任下去，有一天這些人一定會帶著肅親王府歷代的榮譽和體面走到盡頭的。”
“父王，我的人可是一直關注皇家宗族的，這兩年即使我沒有在京城，但是各種消息我全部都知道，他們是越發的不像話了，包括皇叔對他們已經起了收拾的心思，自作孽不可活，打這皇家宗族和肅親王府的旗號，做了太多的傷天害理的事情，真的都被揭出來的時候，父王一點不能心軟啊。”
肅親王背著手看著貌似歌舞升平的肅親王府，心中的氣直線上升，這好這會子忽然間傳來吊嗓子的聲音，“咦咦咦咦咦……。”
“啊啊啊啊啊……”
這個院子本來以前就是戲臺子，王府看戲都安排在這里，后期肅親王不好這個，思陽更是對于看戲和看舞蹈沒有半點興趣，這地方就閑置了很久。
大概一年前吧，四老爺和十老爺這個兩個人最愛看戲的大閑人給這個地方征用了，然后花了很大的價錢，買了兩個戲班子和一個舞姬班子，在這個地方唱戲跳舞，供他們欣賞，據說每天這三個班子上百號人，就要花上百八十兩的銀子養活。
這些還不包括演出時候的服裝道具的費用，也不包括看高興了打賞的費用，而且這幾個班子買下來就是十幾萬兩不在話下，那叫一個財大氣粗。
這不是四老爺今天都簽署了分家協議了，還在這里指點呢，思陽他們離著很遠就開始聽見了，“對你們記得唱戲的時候要笑春風，給人如沐春風之感，尤其是那種喜慶的戲，本老爺告訴你們萬萬不能哭喪著臉，否則打賞就沒有了知道嗎？”
“今天十老爺那邊有事，本老爺等會上了妝和你們一起來兩段，醒了你們都趕緊收拾去吧。”
“是，主子！”幾個班子一起和四老爺行禮，并稱呼為主子。
肅親王在門外是氣的臉色發黑，思陽說道：“父王，您平時沒有時間在王府，而母妃有什么事情是不愿意拿來煩您的，如果這些年不是母妃強撐著，必須按照規矩辦事，這王府指不定亂成什么樣子了。”
“你看看這個四叔，一點當肅親王府男主子的自覺都沒有，不是說這戲曲的愛好不好，喜歡請進來喜慶的日子唱個兩三天就行了，你看他自己還跟著一起唱，看來是對肅親王府四老爺這個身份不滿啊！”
對于給四老爺這種沒顏色敢惹沁慧的人，思陽上眼藥那是毫無壓力的，尤其這種不事生產還能往死里花錢的人，是思陽最為看不上的人類型之一。
所以思陽聲音略大的說道：“父王，老祖宗可不是我這個做晚輩的說長輩的不好，這個四叔花錢可是太狠了，我雖然剛回來，但是天涯什么事情都會給我匯報的，這四叔買個鸚鵡和人家攀比高價，妥妥的拿了三萬兩銀子買了一只鳥，類似于這樣的動物不計其數，整個四房專門撥出來一個院子作為養動物的院子，并專門安排了上百人照顧那些買來的東西，四叔平時看都不看，”
“這些動物可嬌貴了，又要和溫泉水，又要吃珍珠米，還要燒地暖龍，比人都金貴呢，這生活才是紈绔子弟，連我都自愧不如呢，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就是四叔這幾年還有很多銀子沒有給人家店家結算呢，估計到時候肯定要鬧一場的，目前的賬目看出來的就有幾十萬兩之多，這些還不是全部呢。”
老祖宗對于花老姨娘生的這個老四，真是橫豎看不上，這可絕對不是老祖宗給故意養歪了的。
實際上從前那個花老姨娘也沒少惡心老祖宗，但老祖宗認為孩子小還是有希望的，結果讓他進學堂死活學不會，學功夫一天都吃不得苦，為了不學功夫哭了好多天，典型的就對吃和玩有興趣，其他一概沒有興趣。
所以老祖宗最后也就放任不管了，沒辦法，你怎么讓他走上正確的道路他都不走，死活都不走，又能有什么辦法？
倒是以前太王爺對花老姨娘還是不錯的，所以給了不少體己，否則哪里有今天的瀟灑？
老祖宗說道：“王爺，這次若是那些店家來要銀子，老四既然能給這些東西買回來，那么他自然有本事還上銀子，你這個當大哥的就不用多操心了。”
肅親王說道：“母親說得對，四弟自己就可以擺平，你看這戲曲鼓點都弄得這么好，咱們不需要太操心。”
思陽給沁慧眨眨眼，貌似在求表揚，沁慧燦爛的一笑表示鼓勵，思陽瞬間覺得心花開了，一律陽光照射進心房，這種感覺好溫暖。
四老爺這個事情沁慧早就有了想法，只是暫時要將賬目弄清楚，現在都差不多了，四老爺千萬安分一點，否則第一個凈身出戶的就是他了。
很快到了大廚房的附近，正好這會子正在籌備做午膳，沁慧將前段時間封府的原因講了，老祖宗和肅親王已經無奈的淡定了，不過真的當她們進了大廚房，看見那一鍋香噴噴的米飯，只取了中間一部分，其他的都扔到了木桶之中的時候，肅親王都忍不住的問道：“這米飯為何要扔掉？”
灶上的二等婆子忙的不行，根本不知道主子們進來了，只當是干活的小廝在問話，一邊往食盒里面裝這，一邊說道：“一看你肯定是新來的，這可是給王府最金貴的三老太爺吃的，三老太爺每天五頓飯，必須米飯只吃這中間最柔軟也是最香的部分，其他的三老太爺也不允許給別人吃，自然是扔掉了。”
這個廚娘忙忙活活的，身子都沒有轉過來，根本沒看清是誰，心中還在笑呢，這是哪個傻了吧唧的問這種問題，不怕東側院的三老太爺鬧起來？
老祖宗和肅親王都是家常衣裳，剛才在博豐院就換了的，否則帶著這二位大boss出來，一個穿著王爺的朝服，一個是老祖宗的寶藍色的云錦，去哪里都太明顯了。
本來沁慧的針線也很好，之前也有此意，只是后期耽擱了，所以準備的衣服和府里的人顏色差不多，不認識的話是不明顯的。
當然在細節和面料上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只是顏色有些相近而已。
而此時老祖宗也在一個位置看著那發好的上等的木耳，只取了芯上最嫩的一片用，其他的也都扔到了木桶中，老祖宗這怒氣啊是忍了忍才壓下去，聽不出喜怒的問道：“這木耳這樣好，為何要扔了？”
這個摘菜的廚娘看都不看的說道：“不扔了干啥，等著主子罵嗎？府里主子的吃食是三夫人和五夫人她們嚴厲叮囑過的，咱們肅親王府可是要臉面的人家，吃食上更加精貴，那等粗糙的東西怎么能給主子們吃呢？”
“朱老側太妃也是提醒過咱們大廚房的，三老太爺也是三令五申告誡大家要仔細吃食，萬萬不能給粗枝大葉的東西端上去，否則就等著挨板子吧。”
付嬤嬤跟在老祖宗的后面剛要呵斥，就被老祖宗的眼神給制止了，幸好現在都在準備午膳，大廚房霧氣騰騰的，沁慧他們是從后門進來的，根本沒有人注意，所以才能看見這種奢靡浪費之極的一面。
而且沁慧和思陽都認為有必要讓肅親王和老祖宗都看看，老祖宗是一年有半年不在王府，肅親王是整個啟國的跑，有時候一兩個月不在府里也是有的，那三老太爺和朱老側太妃聯合起來，就像今天去博豐院大鬧一樣，這種事情聯合起來在大廚房作威作福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不是有個廚娘還和另外一個一邊處理手上的海參，一邊還說：“咱們趕緊的吧，這李側妃的桃李園每天都要有鮑參翅肚的，而且還不能重樣，今天這個海參豆腐湯一定要趕緊熬制才是，省著李側妃的人再給咱們罵一頓。”
另一個廚娘說道：“上次挨罵可是太虧了，那海參收拾的很干凈，不過就是留下的中段大了一點而已，其他的咱們可都是按照要求扔了的，只留下品相最好的一段，這樣都不行，現在王府的主子啊是越來越難伺候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吃龍肉了。”
廚娘說道：“哼，吃什么龍肉，你看老祖宗和王爺還有王妃對吃食上可是有半點要求過分了？還不是這些仗著自己是主子，實際上根本不是正經主子的人，讓咱們大廚房越來越難做，每天扔出去的東西成千上萬，咱們這普通人看見都心疼啊，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個頭，”
“甚至每天扔了這么多東西，我都睡不好覺，老覺得自己是在犯罪過啊，你看外面有多少人吃不起飯，你看咱們還在這里挑三揀四不說，都是雞蛋里面挑骨頭了，這都不行，糟蹋多少東西啊，這貴族又能怎么樣，還不是一樣的黑暗，人性還是一樣的齷齪。”
另一個廚娘說道：“是啊，我也有這種感覺，可是你還不知道吧，咱們王府還不是最過分的呢，到底是有老祖宗和王爺王妃在呢，我聽說那皇家宗族府里面的廚娘，米粒都是挑最好的來煮飯，吃食全部都要最嫩或者最中間的芯的位置的，其余的邊角料也都是扔了的，每天扔的東西幾十大車，外面好多百姓都定點去撿呢，”
“還有那姻親一條街，跟那些嫡出分家和庶出分家的都在比，看誰日子過得精細金貴，前些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風，還學著王府這些人將那料子割得一條子一條子的，其實不過是有個花色稍顯不對稱罷了，王府這些夫人奶奶的才是厲害呢，你看那麗娘，我就不服氣她，不過是有慶嬤嬤幫忙罷了。”
“實際上她有什么本事，一匹好料子到了她手里原本能做三四身衣服，最多能出來一套就不錯了，根本不會考慮那一剪刀下去，這布料就毀了，每年給主子奴才做四季衣服的時候，那布料扔的都能堆成山了，看了就心疼，奈何這個麗娘因為有慶嬤嬤撐腰，這些東西就是扔了也要撕成一條條的，撿回家都對不上，只能有些人拿回家燒火用，那可是幾十兩上百兩的銀子一匹布啊，真是太浪費了。”
兩個廚娘的談話就像是她們每次湊在一起談話一樣，沁慧手里有花名冊，這兩個都是母妃的人，平時老實本分，開始說話的是鄭廚娘，后面說話的是葛廚娘，兩個人都是干活多，存在感很低的人。
大概也是憋得狠了，兩個人說了不少，老祖宗和肅親王臉色不好看這會子外面拿飯廳里面喧嘩起來，三老太爺的人來了一看就這么多東西不滿意就鬧起來了。
“你們一個個作死是不是，三老太爺今個都被那小王妃給氣病了，現在剛剛醒來正餓著呢，你們做的這是豬食嗎，是給三老太爺吃的嗎？啊？”一個趾高氣昂的小廝正在昂著頭對著一群大廚房的人訓斥，看樣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這個小廝還說道：“這是燕窩粥嗎，三老太爺只吃極品雪雁，還有這個水晶蝦餃是個什么東西啊？不都說了嗎，要用龍蝦身上最厚的一塊肉做餃子，這種東西你們也敢拿去給三老太爺吃，也不怕三老太爺發火嚇死你們？”
廚房的一個廚娘趕緊過去解釋道：“這位小哥，可不是我們偷懶怎么地的，府里封府已經快要有半個月了，能有這些吃食我們真是絞盡腦汁了，真的盡力了，若是府里開放，那是什么東西都能買的回來的，可是現在整個王府的人飯食最多能堅持三天，您還是和三老太爺解釋一下吧？”
這個小廝咣嘰一聲扔了食盒，里面金貴的東西頓時撒了一地，大聲吼道：“解釋，解釋個屁，你們大廚房做不出來東西就是自己的事情，交不出合格的餐食就是你們無能，你們讓我去解釋，這心挺黑啊，看我挨罵你們高興是不是啊？”
這個小廝這樣的囂張，完全沒有給大廚房的人看進眼里，當然他能看進去的肯定也不多，誰讓三老太爺是僅次于老祖宗的長輩存在呢。
大廚房的人面對這三老太爺跟前的小廝，自然要矮上一頭了，這個小廝還要砸其他東西，被其他廚娘給攔住了，說道：“這位小哥，這些是給王爺和小王爺做的，使不得，使不得啊！”
這個小廝高傲的說道：“王爺和小王爺怎么了，你們騙誰呢，他們一年有半年都不在府里，和老祖宗都是一樣的，而且你們可別以為我不知道，老祖宗那份吃食你們可是天天都做的，不過是趁著王妃不注意都端給了慶嬤嬤了，”
“的確在咱們奴婢的眼里，慶嬤嬤就是老祖宗了，可是今個我還非砸不可了，你們為了在王府生活更好討好她也沒錯，但你們錯在你們心里沒有我們三老太爺，今個府醫怎么說你得你們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老太爺要心情愉悅的靜養個把月呢，你們就讓我拿著這東西去他跟前討嫌，是你們嫌棄命長，還是我嫌棄命長了？”
這個小廝不管不顧的就要砸下去，沁慧看了一眼天涯，天涯忽然一個身影竄出去，直接將這個小廝的手臂給擰了，這個小廝哇哇大叫的說道：“誰，誰敢動本小爺？告訴你們本小爺可是三老太爺大管家的兒子，你們敢動本小爺，三老太爺不會放過你們的。”
得，又是一個狐假虎威的東西。
但老祖宗對于慶嬤嬤的那一段有些膈應，看來這個慶嬤嬤到底是變了，自從上次付嬤嬤詳細的說了老祖宗付了還原丹之后的所有細節，老祖宗這才真的注意到慶嬤嬤早已經不是多年前的她了。
已經變得她都不認識了，現在更是片面的驗證了她的分析，心中的厭惡直線攀升！
而天涯不管那么多，上去對這個小廝就是一頓拳打腳踢，這個東西太惡心了，不打都覺得一股氣憋在那里，怎么都不舒服了。
所以一時間大廚房霧氣騰騰的，只看見人影翻飛和哇哇哇的慘叫聲，肅親王更是淡淡的說道：“天涯，給他們這一族全部賣到最苦最差沒有吃食的地方去，現在就去！”
天涯又狠狠踢了兩腳說道：“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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