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荒天之下 > 六百七十六、快意容易消
  “多杰大叔,進來坐坐?”張之林掀開門簾,示意中年修士入內。

  面紋老皺的多杰推手立掌拒絕道“多謝張公子好意。”

  張之林也不氣餒,反靠向紅臉膛粗皮膚的多杰,隨意閑聊起來“多杰大叔似乎并不信奉南地宗教。”

  多杰輕笑“沒打仗前,在下一直游走在元鼎省與函谷關做些生意,填補日子。”

  “是什么生意呢?”張之林追問。

  “倒賣藥材。——終年雪域,冰靈潔氣,哪怕是內地有的藥材,也比不上南地的天生地養。”多杰并不掩飾。

  張之林若有所思。

  “這么說,多杰大叔您確實沒有接觸宗教的機會。大叔不是南地修士吧?”張之林沉吟道。

  “父親是。不過在我小時候,就已經舉家搬遷到函谷關處。”多杰回應道。

  “大叔也認可商國發動的戰爭嗎?”張之林說這話時,眼神清冷如云叢下的雪豹。

  多杰直視張之林那清澈無匹的眼眸“不單是我,大多數人,都不喜歡戰爭。——金珠的光芒,仍在南北兩地、四方修士心中。”

  “只論這場戰爭,對九省來說,未必是場災難。”多杰言辭中若有所指。

  張之林收起漸銳漸利的目光,轉而嘻嘻哈哈道“多杰大叔您有凝鼎境修為,應是不需要如此盡心吧?”

  多杰苦笑“總要混口飯吃。——形式是如此的,暫且也只能如此。”

  張之林恍然“大叔也是懂些許佛家手段的吧?”

  多杰點頭“畢竟要看著張公子。南地的佛修還是給了我一些保命手段。”

  張之林失笑“有這么危險?”

  “張公子莫要說笑,僅是一次交手,公子就突破了,此等天賦,再謹慎也不為錯的。”多杰對面前英姿勃發的少年發出真切的贊嘆。

  張之林緩緩調動領域“雖然我已凝鼎二星,可與大叔您,還差很多吧。”

  多杰點頭“張公子與我相差兩個境界。不過,風吹舊物謝,又催新物成。我已老,公子卻才出湯谷。”

  “大叔也知道日升湯谷,落在虞淵?”張之林頗為驚嘆。

  多杰輕笑“畢竟你我同處一天,相互之間還是會有交流的。”

  張之林領域橫覆在身,突然盤膝入定。

  多杰見狀,頗為不解。但張之林不主動出手,他也不會出手阻攔,只是凝神盯著。

  漸漸的,張之林的領域將其肉身隱去,如霧遮象,完全看不清張之林的身形了。

  多杰并不慌張,兩瞳射光,轉而微細。如池含月,雙眸噙冰“不依身心求智慧功德。”

  多杰眼中,一片空明,不見領域,不視肉身,只看那張之林元神清凈立地,宛似天蓮在雪,凈花綻風。

  “元神光焰無垢,普凈無礙,張公子天賜神質。”多杰由衷欽嘆。

  又是須臾,緊盯著張之林的多杰微愣“不對。這不是凝鼎二星……”

  雖說十日破境、半月升界的修士并非沒有。

  可多杰從未聽說,有修士能在凝鼎境月余突破。

  多杰舉止惶惶,掏出通靈玉通知大營內的佛修“張之林似乎又突破了。眼下正在我面前設下障眼法。”

  片刻,通靈玉中回道“但信我法。不必憂擾。”

  多杰輕笑,緩緩摩挲通靈玉“果然…只派一個我,真是深算苦慮。”

  多杰亦不多做舉動,只輕道“人間典當舊,江月老歲愁。乾坤紅日起,又叫天下白。”

  倒是多杰身后,另有靈力波動。

  多杰古井無波,只靜靜看著眼前的障眼法。若未有聞,亦如不知。

  ………

  張之林隨手抓住一個中年修士“去。帶我去李家。”

  中年修士見張之林大搖大擺、頤指氣使,只得諾諾,心中雖狐疑這是哪家貴人,面上卻毫無不滿。

  “大人,這邊就是李國公的大營。——您請,您請。小人就不跟著了。”

  張之林裝模作樣地叉腰點頭,一副老爺做派。

  中年修士諂媚一笑,弓背退行。也不需轉身,竟退得筆直。想是非常熟練。

  直到那張笑臉退遠,張之林才大搖大擺地走向營門。

  門前守衛修士未來得及呵斥,張之林先一步挺身上前“某乃韓世子手下修士,來見李世女李不書,煩請通知,月下同舟同奏之故人來訪。”

  守門修士心頭嘀咕“同舟同揍?——韓家修士,準沒好事。”

  這邊守門修士心底沒罵夠韓家,那廂李不書竟已親至。

  守門修士一見冷面霜梅的李不書,身子先是一抖,緊接著轉身就站回原位。

  李不書冷眸旁看張之林一眼,忽然失笑“竟又是在這元鼎省。走吧。”

  張之林張目直望李不書背影,怔住片刻,才想起抬腳跟上。

  直到二人走遠,兩名守門修士這才松下心頭氣,整個人都懶散許多。

  “李世女,真不似珠玉女子。”一人感慨。

  “女桓溫。”另一修士輕嘆。

  “嘶。——你小子說什么,咱們家世女那般漂亮,也就是人冷傲些,怎和桓溫那等…那等……”前者不忿。

  “李世女氣高心闊,果敢剛武,桓溫也未必比得過。”后者反駁道。

  “只可惜,是一流中人。不與我輩等同。”后者又是一嘆。

  引得前者贊同“是啊。”

  兩守門修士順勢交談不提,這邊張之林則已與李不書來到住所。

  李不書一人結廬偏地、置居僻處,倒也無人打擾。

  “和家族關系沒有緩和?”張之林盡量保持表面的平靜,開口問道。

  李不書也不遮掩,挑明道“怎么,這不是你所期望的?”

  張之林輕咳“你調查過我?”

  李不書反問“你不也一樣。”

  一時沉靜。

  張之林率先大方承認“我倒確實嘗試了解過你。”

  李不書并不驚訝“你是來勸我和你一起逃離商國的?你想我跟隨你。因為我們是同一類?”

  面對李不書洞若觀火的逼問,張之林霎時失語。

  “既然你我一樣恩怨分明,心高氣傲,那你應知,李家有負于我,亦有恩于我。我這一身修為,難道不是李家攜助的?憑什么讓我忘恩,又憑什么教我只知懷恨。”李不書傲然無比,抽劍逼問。

  張之林任李不書長劍點胸,并不退縮。

  “你怎敢勸一個傲骨不屈的人做隨從?”李不書勇追窮寇,不給張之林任何還嘴余地。

  張之林在李不書的連連逼問下,沒有惱羞成怒,反而且喜且恍然“是了!你我是同樣的人。一樣不屑同群,一樣不甘在下。我怎能憑一己之欲,又怎敢靠你我相類,就做司馬相如,引你同我私奔!”

  李不書眉眼載歡,挽劍入鞘“倒也是磊落。——看來商乙江沒做錯決定。”

  張之林伸直臂膀,攤手開來“這時刻,只得再借李姑娘一劍使使了!”

  李不書譏笑道“我的劍,你已借過一回。上次是看你順眼,這次,我看你可不順眼!”

  說罷,掌來如虎撲,呼嘯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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