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荒天之下 > 六百八十五、風揚包谷糝
  大型商會,不同于大型拍賣會。

  從舉辦的時間上看,二者并無多大差別。拍賣會可辦一月,商會無不可。

  差距,主要在兼容性與核心。

  大商會里,會有小的商場市場。而高端拍賣會,幾乎不向下兼容。

  商會的核心是走量,量大管飽。

  拍賣會的核心是走利,利高管飽。

  所以,你在高端拍賣會想拍凡品俗物,那是不可能有的。可你在大型商會里找簡易商場,卻很容易。

  大宗冶煉材料、特定布陣設備、珍稀煉藥藥材不遠處,甚至能找到低品級修煉所需的零售點。

  規劃有條的場內,并無太多攬客行為。

  熙熙攘攘的修士們大多只會觀摩。

  真正會出手的,往往也不需要旁人指點。

  “沒想到…這個青九,竟還認識那顧玉成。”楊四方一邊閑看四下,一邊感慨。

  “肖家推舉這個天才作為仁皇省修士的表率,吸引修士為己所用。這樣看,是顧圣所允許的。”黃無啄如此評價。

  李拓拿走一個三品助煉劑,隨手彈給店家一張可在錢家兌換相應報酬的通靈玉“是。”

  “哎?——大叔才三品冶煉師嗎?”楊四方見狀,頗為驚訝。

  李拓輕笑。

  李代解釋“不不。這是準備給我們妹妹的。——希望她有個手藝。有一門手藝,有一口飯。恒古不變的規矩。”

  楊四方微微點頭。心中卻有些感觸。

  黃無啄將一切看在眼里。

  “現在,很多修士的境界與其他我品級并不相等。大多數人知識都明白,可操作能力卻不夠。”

  “不是每個家庭,都能花足夠的資源培養出一個三品的冶煉師。何況像四方你這種六品冶煉師兼六品陣道師……”

  六品,是悟道境的極限。不是楊家的。

  黃無啄看著楊四方不安的神情,知道,這是楊四方第一次明白這些。

  在人間,見眾生。不見蒼生,何知人世疾苦?

  至尊建立的九省,是將溫飽滿足盡,是將饑寒除惡去。可還不夠。

  對蒼生來說,對天下修士來說,還遠遠不夠呢。

  這些,都是黃無啄不能用單薄言語去說,只得讓楊四方親眼去看、親耳去聽的道理。

  天聽。天視。

  自我民。

  收起助煉劑,李拓輕笑“讓姑娘見笑了。”

  楊四方面色緋紅,連連擺手“沒有!沒有!”

  “在對戰上,我和她妹妹都是悟道境,或許不分高低。可若是去一個宗門,去謀求一個長老職位,以我雙六品他我修煉師的身份,一定是我當上長老……”

  “恐怕,人家知道我是楊家嫡系后,問也不問,就直接讓我做長老了吧?”楊四方這樣想著,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這種情況,落在散修頭上,就是赤裸裸的差距。是天塹。

  李家兄弟,好歹還是錢家的長老……

  “話再說回來,您覺得,顧圣怎樣?”李拓主動詢問。

  黃無啄沉吟片刻,最后感慨道“距離太遠,前后變化太大。看不清。——他不是你們仁皇省萬人傳頌的圣人嗎?”

  李拓沉默了。

  李代不愧是老實人,直接道“對我們來說,顧玉成也不是過去那個他了。”

  “按我妹妹說的,同樣是風。從前的是逍遙卻隨和的春風,今天是自由但狂虐的冬風。不一樣嘍。”

  黃無啄聽李代的話,緩緩點頭。并不多說。

  ………

  北風總南下,自由又蕭條。

  商會場地里刮起一陣風,風帶了一場細雨。

  這雨很快就隨風而停,變成了一場雪。

  “孤生似雪不常起,一時得意滿天下。”青九握刀的手變扶成攥,手背上根根青筋凸漲著。

  “顧玉成啊顧玉成,你走了那么多年,留下一句詩,教人爭相傳唱……怎又回來了呢?”

  “師兄,你和顧圣相認識,我聽說,你曾見過顧圣?”女修士依舊貼著青九。

  青九也不排斥女修士,只自顧自道“不熟。”

  女修士還想說些什么,旁邊就有人制止道“閆行,青師兄好不容易出來一趟,莫要叨擾。”

  女修士撅嘴,不說話。

  青九抬眸欲噙漫天雪霰,最后也只是感到一陣空洞“到底,差在哪里?差在哪里呢?”

  “孤生似雪不常起。一時得意,滿天下。——也是好詩!”一樹雪玉峨然而至。

  ……

  藏在人群中的徐慶之很不服氣“怎么叫他去接觸青九?”

  錢陽雨灑脫一笑“我早看出慶之兄不喜興國,原因,大概也就是張之林的身份敏感,您不想讓千尋譜的張家站到我們對立面。”

  “可你我身份就不敏感?我前幾日才露面。你?徐門白衣,還不夠有名?”

  徐慶之悶聲。

  錢陽雨提醒“既然要做事,總要團結的。”

  “青九作為肖家弟子中的領軍之輩,長老中的新一代,若能聯系上,對我們大有幫助。”

  徐慶之聞言,只能看向張之林。

  一身白衣的張之林只站在那里,便教人挪不開眼。

  他是如此磊落疏狂,一如那丹青上的狂草,自隱一抹醉氣,三縷豪放。

  剩下的,全是帥氣。

  閆行咽下口水,下意識拽緊青九衣袖。

  青九卻像見慣月飛天鏡、云結海樓的渡江客,波瀾不驚,只在口上謙讓道“閣下真是風華絕代。”

  張之林坦然接受“在下散修張興國。”

  青九微愣,旋即失笑“閣下,不像散修。”

  “哪里不像?”張之林追問。

  青九不予評價,只是道“見多了公侯家的麒麟兒,忽在草野見玉鹿…今日才信,非工巧奪天,自然有神鬼。”

  張之林絲毫不虛,也不怕青九有疑,十分自然地問道“閣下似乎有心事?”

  青九也不遮掩“是。顧玉成的詩,我讀不懂。”

  “夠明快了,他的詩。”張之林評價。

  “至簡不陋,至易不空。”青九回擊。

  張之林愕然。

  “我不懂,一時得意滿天下,他究竟是自謙,還是自認只有‘一時’之命?”青九長眉幾入鼻梁,再靠攏些,只恐插上去拔不下。

  張之林忽然失笑。

  青九不解“笑什么?”

  “自嘲罷了。以前以為他簡單得很,未曾想,是我把他想簡單了。”張之林幽幽感慨。

  青九頗有同感,又很懷驚訝“怎么?你認識他?”

  張之林爽快承認“見過一面。那家伙,到處跑。”

  青九開顏。

  是,那個奔波而不疲勞,總懷揣著一個愿意付出的目標的家伙,才是顧玉成。

  想通這一點,青九忽然肯定了那顧圣的身份。

  只是顧圣。不會是顧玉成。

  青九看一眼張之林,邀請道“一起逛逛?”

  張之林得償所愿“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

  “若顧玉成再看到這雪,又會寫下怎樣的詩詞呢?”青九忽然發問。

  張之林搖頭“我非魚。——不過,我倒有一詩。”

  “講。”

  “風揚苞谷糝,山砌玉尖白。

  屏寒不知暖,日白色洞蕭。

  感昔奮力主,客此苦凍土。

  天公自無私,地力更不窮。

  人生天地間,不負前行人。”

  “苞米糝?——哈,哈哈哈哈!”青九引頸大笑,張揚肆意。

  “這雪,確實像極了玉米粒尖端那一點白。還有,你那句不負,很好。”青九終于有些暢快,卻又另有惆悵了。

  「苞米糝,就是玉米糝。玉米粒尖尖上,會有一點白。中間也有白的。網上說,是玉米胚。具體是什么,我這個農村長大的五谷不分之徒,還真不清楚。——慚愧。

  只要找一下玉米粒的圖片,就可以看到玉米粒的尖,是白的。

  風揚苞谷糝,山砌玉尖白。

  說的就是風揚起一陣玉米粒般的雪(形),山上砌滿玉米粒尖端那般的白。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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