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荒天之下 > 三百六十四、取榜
  安福海呆滯看著合關的門,面色幾變,最后慘笑片刻。

  心里笑道“各有各的肚皮痛,誰又能知道誰的苦?呵。我安福海怎么活,不需由旁人來論。”

  回到廚房,安福海又開始炒起飯來。

  安福海一邊炒飯,一邊回憶。

  曾經安福海他,也曾為封疆大吏們調羹烹湯,也曾在萬戶侯門下膾魚炙肉。

  但他不明白,為什么,鮮肥滋味盡歸貴人享之,而自己終日炙肉,竟不知其中滋味。

  安福海更不明白,為什么朱門里狗彘食人食,而朱門外的路途上有餓殍橫陳?

  在一次膾魚肉時,安福海被那肉片上晶瑩而美麗的花紋吸引,終于忍不住取來一片,摁在蘸料上,嘗了一口。

  結果,安福海的行為被發現,被狠狠鞭撻一頓。

  安福海那同為庖廚的朋友,借此機會將安福海趕出了當地。

  從頂級的庖廚,落魄為雨街上討飯的乞丐。安福海一夜里明白了人間的滾燙。——只是這滾燙的是煉爐,是在把自己當作煤炭。

  在經歷灼燒后,這煉爐就會把自己化為一撮冷灰。所以,人世不會給予人溫暖,它帶來的只有痛苦后的冰冷。

  這是安福海在那一場變故中領悟到的一切。

  安福海根本不屑于去信服顧玉成說的那些“成為黃金”的無稽之談。

  安福海炒飯的香氣很快吸引來火狐貍。

  火狐貍鬼精鬼精地笑道“安爺,您這抄的飯,不多嗎?”

  安福海一見這火狐貍,心情竟忽地好轉稍許,笑罵道“怎么?你個臭小子,想吃?想吃就直說!”

  火狐貍連連點頭,裝作小心翼翼的樣子,盛了一大碗飯出來。

  安福海見狀,也不說什么,只當沒看見。

  火狐貍一邊吃,一邊長吁短嘆,惹得安福海責問“你吃就吃,發什么神經?!”

  火狐貍嘻嘻一笑“哎,這不是覺得,安爺您這飯都能炒得如此香美,若是做些菜肴,那不得好吃到頂著房蓋兒飛!”

  安福海一咧嘴,不搭話。

  火狐貍見狀,知道自己言語不當,也便不再說話。

  安福海沉默稍許,甩開炒飯勺為自己盛下一大碗飯。

  安福海一把將碗砸在火狐貍身旁。火狐貍被嚇得發抖,幾乎便要起身脫離。

  安福海見狀,罵道“怕什么!——我告訴你,你安爺我,也是當過乞丐的,覺得你機靈討喜,才讓你來我這里打下手、當幫襯。

  你安爺當乞丐那陣子,糠都吃過。這世上,有的是吃不起的飛禽走獸、珍果奇蔬,偏偏這炒飯,誰都可以吃!

  這世上,有的是人厭酸膩甜,有的是人喜辣喜甘,眾口不調,但這炒飯,誰都吃!所以安爺我,就要做這個!”

  安福海大口大口吃著自己的炒飯,只覺暢快極了。

  火狐貍看著安福海的樣子,突然釋然。

  火狐貍只覺得,這個懷中一直別刀的男人,也竟是有直爽的一面。

  吃完飯,安福海嘟著嘴,嘆道“晚上,你去把所有人叫過來,吃飯。我呢,去為二位大人做飯。”

  火狐貍一愣“這?安爺您?”

  安福海熟練地將碗甩回鍋里,碗入鍋,未碎。

  安福海嘆道“薛府已經安排好了一切。日后如何,全看這二位了。”

  火狐貍恍惚片刻,連連點頭,應道“全聽安爺的,我還是要讓安爺做主。”

  安福海冷哼一聲“說說得了。”說著,起身便又來到鍋灶前忙碌起來。

  傍晚時分,火狐貍將修士們再次領出來,眾人只看見準備好的炒飯,卻不見安福海的身影。

  火狐貍解釋道“安爺今日頗受勞累,已去歇息了。各位不必掛念。”

  眾人聞言皆埋下頭安心吃飯,只要安爺在,他們就不慌。

  然而這一批修士并不知道,他們心中懷以期待并去相信的安爺,現在正立在顧玉成與牛有德的身旁,畢恭畢敬。

  顧玉成見安福海謹慎的樣子,知道這是安福海的生存之道,也不說什么,淺嘗幾口炒飯便開口說道“想來你也能看出薛府正在對修士們進行考核……”

  安福海連忙應道“這是自然。二位大人需要安某做什么,安某定竭盡全力!”

  顧玉成嘆氣道“你也不用叫我二人大人。——這次考驗,只要你表現得好,未嘗不可以進入薛府,到那時,你與我二人就算是同僚了。同僚之間,自不需卑之序。”

  顧玉成不會留在薛府,但他要讓安福海全心全意輔助自己與牛有德,因此才會這樣說。——更何況,安福海表現得好,本就很可能進入薛府。

  安福海聞言,略微遲疑。

  顧玉成接著說道“不才顧玉成,身邊這位,想來你也認識。”

  顧玉成見安福海放松些許,于是笑著拍拍身旁“來,安福海你也不必站著,坐到我們身旁。不談日后,現在我們二人還要借著你的威望,豈能讓你立于下。”

  牛有德看著談笑自若的顧玉成,心底不自主傾佩起來。至少,顧玉成此刻的磊落,他做不出。

  安福海直接將身體落下,長出一口氣。

  顧玉成接著說道“薛府的考驗內容要求我們三人在兩個月內,帶領修士們獲得修煉資源。安福海你在薛城時間遠比我們久,你知道該如何獲得修煉資源嗎?”

  安福海聞言,眉頭緊皺,許久不言。

  顧玉成與牛有德見狀,知道獲取修煉資源恐怕遠比二人想的要難。

  沉默許久后,安福海開口解釋道“以安某的見解,這薛城的治理,就好似天子與諸侯。薛府是天子,只要威嚴下的實力還在,薛城四大老戶就會安分守己,做為天子分憂擔責的諸侯。

  但同樣的,薛府這個天子,并不能把手伸到薛城最根部。薛府只能管治四老,令四老來管理薛城底層修士。”

  “所以這薛城,四老是很有權利的。各個老戶大多認四老而不從薛府。至于修煉資源,自然大多掌控在四老手里。薛府靠什么來修煉,我是不清楚的。”安福海進一步解釋“獲取資源的兩大渠道,都在四老手里。四老把控著,自己吃飽了,再分給底下修士。我們這些人想要獲得資源,不亞于去搶四老的飯碗、錢途。——斷人錢財,不亞于奪妻殺父啊。”

  顧玉成能聽出安福海的忌憚,但顧玉成可不怕。

  柿子挑軟的捏,那多沒意思!要啃,就啃硬菜!

  顧玉成可不信,薛府會放任四老把自己這批人剁了。

  沒了這群新人,薛城就真的未死已僵了。

  顧玉成直接說道“行到半山莫止步,中流擊水需奮楫。今天就是要虎口奪食,沒有退步的余地。福海你且告訴我們,這修煉資源該怎么獲得!”

  安福海見顧玉成毫不動搖,也知道這是必行的方法,沒有他法,于是回道“我說的兩大渠道,也只有一條路行得通。

  因為其中一條乃是四老讓利于其擁躉者的,這條路是四老管理底層修士的基礎,哪怕薛府出手,四老也不可能松手。”

  顧玉成聞言點點頭表示理解。

  四老以利交結其擁護者,有了擁護者的支持,四老才能穩固不倒。這條道,四老確實不會讓任何人涉足。

  “四老讓出的利,是準許并只允許其許可的老戶對進入薛城到往妖國的商品、資源收取一定量的稅。我們想要收稅,幾乎不可能。”安福海接著分析道“所以,我們只能取榜。”

  顧玉成與牛有德都看向安福海,顯然不明白取榜是什么意思。

  安福海繼續解釋“四老所倚仗獲取資源的渠道,便是妖國邊境上張貼的榜單。

  這份榜單上有妖國很多家族需要的各種材料、資源。這些資源與材料,要么是妖國稀少的,要么是那些家族難以在妖國獲取的。取下榜上任務,完成任務,即可獲得資源。”

  “四老幾乎壟斷了取榜。他們與中原、商國建立渠道,以低價完成榜單任務,從而獲取豐厚資源。我們想要取榜,難,便難在取下榜單任務。至于取榜之后去完成任務,雖無渠道,但大多都是離開薛城去完成,四老的影響力還遠觸及不到薛城之外。”

  牛有德疑惑的問道“取榜,很難?”

  安福海略微難受地一笑“取榜難不難,且不談。僅僅我們現在聚集如此多的修士,四老也不會視而不見。或許明日,四老便會派人來。”

  顧玉成皺眉思考片刻后問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現在想知道,這取榜具體困難在哪里?”

  安福海搖搖頭“關于取榜,我無法詳實地講解一切。畢竟我接觸的也不多。”

  聞言,顧玉成無奈嘆氣“既然如此,我們今天晚上只能養精蓄銳。明天早上團結大家,向邊境的榜單試探。”

  安福海聽后便要起身,顧玉成連忙制止“福海,我看這間房子,貌似是院里僅剩的房子了,而且這間房子如此干凈,怕不是你用來住的吧?”

  安福海一愣,顧玉成也不需要安福海回答,直接說道“今晚我們三人一起睡。”

  安福海點點頭“好。”

  三人燃燈續晝,安福海盡心盡力為顧玉成二人分析取榜。

  燈外的修士們,也被火狐貍一一送回。

  今夜的薛城是大雨落下前的枯河,當新鮮的無根水去填充舊有的河床后,會發生什么,沒人知道。

  當薛府遣散的四方無根修士,與薛城老戶們直面對抗后,沒人知道最后結果。

  ……

  為了防止四老出手掐滅薛府修士一脈,梁夷已經拜訪了禹、安、盛三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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