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荒天之下 > 六百一十五、天下不肖
  北道宗一直在暗戳戳地擴張自身勢力,不斷在隱秘角落中掘開一個又一個逼仄細長的通道,將手伸入其中,暗中推動、勾連著一些勢力。

  這些事情,徐慶之無一不知。

  站在煙氣氤氳的山陰處,徐慶之幽幽嘆道“‘一賊杖劍擊于市,萬人無不避之者,臣謂非一人之獨勇,萬人皆不肖也。’今天下大亂,一方動而百處亂,此天下人之不肖也。”

  眼下的商國已經開始消化元鼎省,那里有著關中之勢,若被商國完全消化、掌握,對九省,不,余下八省來說將是一個糟糕的情況。

  商國之地,資源雖不如九省,可失去南三省為照應的北方,在面對擁有地利、人和的商國時,是被動的。

  云中省潛龍聞與中天省符橫天不斷聯系著古秦省千尋譜和自家北道宗。

  為的就是“外御其侮”。

  可千尋譜公開要投靠商國,雖進一步行動。但始終是隱患。

  一方面,千尋譜懼怕身旁南三省。另一方面,局勢不明,千尋譜不愿早早落子,當那陣前大將。

  徐慶之折身往山深處踏去,幽幽笑嘆“‘應笑北原上,丘墳亂如蟻。’”

  登山的白衣修士風骨俊奇,惹得四方流風蕩袖。下山的眾人口論天下,逼得面前塵土倒撲。

  苗青、杜則雅、朱玄燁、陳忻。

  這四名弟子在北道宗算是這一屆的天才修士、少年強者。每個人隱隱中都有要邁入悟道境巔峰的跡象,再加上各自的長輩、師父在宗門中執掌一派牛耳的關系,四人都有資格參與北道宗的大事。

  四人方才正討論著北道宗的決定。

  一道悠然自矜的感嘆倏忽間拂開塵埃入落四人耳中,下山之人的目光登時如火團般集墜在白衣徐慶之臉上。

  徐慶之的話,很不討喜。

  什么叫丘墳亂如蟻?北原,又是指什么?

  大事將行,怎能自損威風!

  連一向以冷面藏匿內心看法的杜則雅也不由得皺起眉頭。

  她的師父千靈長老作為太上長老,專門司職宗門陣法,苗青的師父林酒清三年前也突破了凝鼎境,開始總攬宗門煉丹的諸多事宜。

  陳忻的父親,那更是不斷在凝鼎境突破的天才長老,深受宗主與老祖重視。——朱玄燁的身份也在那里,不需多說。

  四人可以較為隨意的討論北道宗,徐慶之一個徐家旁系,境界不過悟道境初期,目測不過悟道三星,怎敢妄議?

  四人平時或許各有心事與算計,但面對眼前這個儀態悠然且欠揍、神色恬淡而欠揍的家伙,頓時就戮力同心了。

  徐慶之雖處劣勢,然而心驚彷徨之態只在仰睹兵書時有過,除此之外,連北道宗老祖朱正鎮也不能動搖他的心。

  面前四人再怎么氣勢洶洶,也是勞而無功。

  “老祖要幫助謝、江二氏,這個決定徐慶之你也是知道的吧?”朱玄燁毫不客氣地質問面前的謀士。——絲毫不記得,當初徐家還曾保全朱氏之血脈哩。

  徐慶之自詡張儀、孫臏之流,可并不認為朱玄燁是蘇秦、龐涓之輩。——眼前這牛犢子,沒必要與之詳說解釋、細談安撫。

  “謀一己之利則其勢必亂,天下皆亂則天下人皆不肖也。謀天下之利則萬民必定,天下安定而諸夏抖擻。”徐慶之奮聲震開塵埃,側身穿過四人。

  朱玄燁見狀便要上前攔住徐慶之,陳忻及時攔下了朱玄燁。

  “天下修士縱然不會不顧利害,挺身支持云中省,但都熟知至尊布道天下的恩情,深感至尊風骨,皆有知恥念羞之心,如今我們想要光復大明……就必須和至尊爭搶天下民心。

  徐慶之創立網巾軍,凝聚了我們一省修士之心,他的手下還有一支十萬修士的軍隊呢。”陳忻前面的話沒有任何作用,最后還是那一句“十萬修士”將朱玄燁釘在了原地。

  苗青越發像他那古怪冷峻的師父,理性到毫無生氣地贊同道“現在就是和云中省為首的宗門搶奪九省人心……大家是接受現實,在商國與大明之間選一個,還是難忘舊恩,繼續追尋那縹緲的道路。”

  “至尊說天下非一氏之天下……”杜則雅欲言而咽,思動漸沸。

  杜則雅的師父和她都是普通修士,若無至尊布道,她的師父不可能邁入凝鼎境。

  而她也不可能僅憑努力與天賦成就今日的修為。——即使這其中有她師父的助力,但更耀眼的,還是至尊失蹤前的那一場,布道。

  是他,是至尊在登臨太一后,當著天下修士的面,將修煉境界一一展現在天下人面前,拭去那山窮水盡的前路。

  由是。地之境,天之境,得以窺探悟道之境;悟道之士,得以修習凝鼎之法。凝鼎之人,終見龍歸雨散、燕過風生的天地。——他們,看到了陰陽境,更看到了那座山。

  太一境。

  云中省扛的,是至尊留下的鼎,是他恩澤天下的遺德。

  陳忻看出杜則雅的心事,卻不否認“至尊拔劍,八方向化。”

  朱玄燁從來都將朱氏的血脈視作榮耀,即使深受至尊恩情,卻也冷哼道“我們在與至尊談判,在和云中省爭奪九省之疆域,他白衣徐慶之,不就是認為我們北道宗擾亂了天下!?”

  “他覺得大家應該聚在一起,服從一個聲音,統一于一方。但又憑什么不是我朱氏的大明?!”朱玄燁的話針般刺著眾人脊梁。

  三人心里其實都不舒服。

  朱玄燁的話,又未嘗不是鞭打三人。即使是杜則雅贊同至尊,朱玄燁也不贊同天下歸天下人的說法。

  天下是強者的!強者恒強,就該如此!朱玄燁心中,堅信不疑。

  最清醒成熟,甚至成熟到有些頹廢的陳忻心里自嘲道“三百年了,至尊離開后,大荒又是那個大荒了。就像朱元璋死后,他的明朝與其他朝代,也并無不同了。”

  “我們都失去了方向……大家都清楚,眼下最現實的只有拱衛一方,重新翻犁大荒的利益,并期待自己能分得盡量多的好處。至于聽從至尊的話,把天下還給天下人,該怎么還?——我們三百年來不是一直在前進嗎?凝鼎境修士多了不知幾倍呢。”陳忻苦笑著,他知道,眼下也只能跟隨朱玄燁繼續走。

  就像陳氏要為朱氏驅動征討天下的戰車一樣。

  朱玄燁望著徐慶之離開的方向“天下不肖?——你也是天下人。遲早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十萬大軍送去沖鋒!!”

  沒有陸長恭管教的朱玄燁,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不容他人了。

  或許,也是他愈來愈認可大明的緣故。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