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荒天之下 > 六百二十九、猶看今朝(下)
  故人終會散于人海中。

  何況是故事,總會迎來它的終章的。

  絲帛上,東皇太一的故事到此結束。

  顧玉成也好,白郅易也好,在場的修士都想知道,淵履一族到底有沒有人突破到修道境?

  哪怕知道一個時代已結束,仍會心有不甘。為那些早有結局的故事而心痛。

  時下無知己,方追古時賢。

  尤其是眾元神,他們的一生,都有不甘,都想要改變天命……

  羅隱作為一個儒生,作為一個崇道之人,一生追求濟世救民,卻只能十上不第、眼看他大唐傾頹,眼看他藩鎮割據,眼看他宦官秉權,眼看他黨政不休。最后也只能眼看著這一切……

  夏存古作為明末抗商的義士,赴死之日,年未過雙十,只有十六歲。他曾問家人,天下如此(動蕩),我們還讀什么書?修什么煉?家人無言以對。他夏存古的一生,何嘗不是想逆天改命。

  這滿座元神修士,若非心有遺憾不甘,又怎會滯留天地,被引入這昭諫洞內?

  敢去想踩著天命的淵履一族,很合他們胃口!

  圣黎收回絲帛。

  “修仙時代與修煉時代并不同。但,先天之氣同樣困擾著淵履一族。他們的族群雖然步入游荒境(凝鼎境),但同樣也遭到了先天之氣的干擾。——畢竟淵履一族可是各種族群繁衍而來。”圣黎一點。

  白郅易即通“所以,東皇太一的谷字決,是為淵履一族而創的?”

  谷字決,平準繁雜氣血,使修士不受血統桎梏。

  圣黎點頭,眾人且驚且喜。

  原來如此。

  東皇太一也想看一看,一個自強不息的氏族,能走到哪一步。

  “統字決,則是淵履一族與師尊共同創立的。——到這個時候,師尊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關于使命的輪廓。他也找到他的理想了。”圣黎話如破陣之曲,直入眾修士心中,使之熱血沸騰。

  “如您所說,亦如我等所知。天道動蕩之后,人族大衰,東皇太一憑己一身,獨專天下。恐怕,就是想要憑借無上的權利,去完成他的人間天國。——只是,他因何放棄了?”面對浩瀚的歷史、莽荒的傳說,顧玉成陷入疑惑中難以自拔。

  “……或許,是因為恐懼。”圣黎給出解釋“作為身先天下的獨行者,師尊知道他有難以想象的壽命。但他不知道,這份壽命,有多久。他更不甘心,對曾經的失敗低頭。——面對天道動蕩的那份無力,是師尊一生無法忽視的恥辱……”

  “師尊更知道,任何成就,都需要歲月寬許。他的理想,不是幾萬年,就能輕易實現的。”圣黎目光如刀,光耀逼人。

  “師尊因為一個未知的原因,離開了大荒。在他臨行前,將三字真訣交給我們……”

  “師尊他囑托,大荒方經歷天道動蕩,修煉體系如赤子般脆弱,但卻是一份希望。師尊希望我們九人能夠整合妖國,與人族進行合作。”

  圣黎此話,倒令眾人有些驚訝。

  “我還以為,東皇太一會讓你們統治整個大荒。”羅隱有些動容。

  真正的文人,心中都有一條玉枝,不求全,不折腰。傲氣十足。

  羅隱就是這樣的人。他的嘴賤,正是因為他太過傲氣,瞧不起天下大多數人。

  正當眾人心有所感、緘口不言時,夏存古大笑而起,環望眾人,大放豪言“面對不死的敵人——時間,修士或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或是有意栽花卻不成。每個修士,都做出了他的選擇。”

  “淵履一族,他們用的方法是以生(現在)克亡(過去)!”——克,有“戰勝”之意。

  “用我們一代人的一生,換取下一代毫厘間的進步!而下一代,也如同我們一樣付出。終會有那么一個人,一步即千里!出世即長生!自履天命!這就是淵履一族的雄心與信念!”

  “面對可能重歸動蕩的天道,面對不知長短的壽元,面對尚且無力翱翔天地的修煉體系,東皇太一選擇將時間留給他唯一的天敵。”——東皇太一沒有像至尊那樣布道天下,最關鍵的不是心胸氣量,而是修煉體系的限制。

  “傳承。”

  “只要修士的傳承不絕,大荒的文明不斷,時間就永遠只是為君駕車策馬的兵卒!”

  “東皇太一希望讓九名弟子徐徐漸進、潤物無聲地教化修士修習三字真決。他希望三字真訣是春風,震動萬物,他希望三字真訣是夏陽,寬任萬物!他希望三字真訣是秋氣,加快、催熟大荒修煉的文明進程!”

  “淵履一族,是愚公!志比山高!東皇太一,是往圣!為萬世開太平!”

  “我們,又何嘗不是在與時間為敵?”夏存古恢復了棄筆投兵、匡扶山河的將軍氣勢。

  一時間,滿座之袖,掩不住此間少年豪氣。

  白郅易聽罷,哈哈大笑起來。

  多年前,由白子墨牽頭,導致妖國政堂徹底分為兩派系的武邑之征。

  在那場征討武邑柯家的行動后,白郅易接受白子墨的建議,設宴向天下人展示妖帝的力量。

  在那場宴會上,白郅易第一次找到自己身為妖帝的使命。

  那就是讓妖國千千萬萬個如陳食足般的底層散修,食足、衣暖。

  在那之前,善觀人心、洞察人欲的白郅易,一直感到迷茫。

  她不知道自己生于天地間,到底該做些什么。

  卿自冰心,不點塵濁。——孤傲冷清到極致的白郅易,甚至對整片天地都沒有認同感。

  ……

  是陳食足幫她找到身為妖帝的使命。讓她第一次對這片人間感到親切。

  而今天,通過圣黎的言辭,經過夏存古的啟發。

  白郅易終于知道,面對這個陌生的人間,她的使命與信念是什么。

  是她,而不是妖帝。

  白郅易,她要做真正的帝王。

  天下的帝王。

  她要為天下散修做些事情。

  這個所謂的“天下”,在日月所照之處,在滄海卷浪之地。

  夏存古見狀,也跟著大笑起來。

  很快,所有人都一同大笑起來。

  顧玉成張目望向眾人,看著眼前場景,也跟著傻笑。

  “這個場景我看過。

  在太一宮的石卷中。

  那個下午。落陽歷們大笑著,他們為參與改變整個世界而自豪。一如現在。”

  顧玉成捧腹而笑。

  他想到了南尋。

  南叔,你看到了嗎?

  世上敢于不隨波逐流的人,并非太少太少,而是我沒有早早投身于志同道合者的海洋中啊!

  南叔,古往今來,都不缺少有氣節的修士。今天也一樣。

  俱往矣,數風流人物。

  ……

  猶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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