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中文網 > 荒天之下 > 六百三十六、真象(上)
  觀象于天,觀法于地。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始作《易》八卦,以垂憲象。

  …………

  “做任何事,都應求一份真相。而生天地間,亦當求一份真象。”

  三人處在萬山青天中,木離當先開口。

  “真相。真相?”徐慶之不得其解,懷著求道之心,殷切而謙卑地表達疑問。

  思容道君符橫天淡淡一笑“那人間為江河大海,以系托情欲之舟;此天地為往來世界,以呈顯文明之象。”

  “所謂真象,是大荒,是整個世界的表象。”思容道君清言去塵,直點人心。

  徐慶之心下明了,喂然而嘆“看清世界的體系,亦或是運行邏輯?不求知其真相,先求知其表象?”

  木離頷首“可以這么理解。”

  “那么?世界的樣子,到底是怎樣的呢?”徐慶之急切追問。

  愈近更上層樓的時刻,愈是耐心無多的時候。——只要想到馬上能與那心心念念的真相有所接觸,徐慶之就無法保持平靜。

  這一霎那,木離與符橫天一齊遁入沉默中。——確確實實是遁入,是以沉默在退避。

  不待徐慶之繼續觀色,青天萬山中,一點漣漪,層層光華乍起。

  一個人緩緩來到三人面前。卻是元神狀態。

  這時,連那符橫天也不再端著身份,直身行禮。

  徐慶之雖不曉得眼前憑空踏來的修士是何等身份,卻也知不可怠慢,連忙隨二人一同行禮。

  王詡輕笑,那雙蚌珠也比不上其光華的眼睛里,滿是得意。

  王詡甚至頑皮地唱了個喏“在下王詡,孟浪而至,還望三位原諒則個。”

  徐慶之猛然抬頭,一望王詡額前四顆肉痣,又是心驚,又是恍然。

  王詡,史稱鬼谷子。

  木離白了一眼王詡“前輩,您就別再開這種玩笑了。”

  繞是符橫天,此時也以晚輩姿態贊同道“木離所言極是。”——符橫天作為老牌太一境,有資格直呼木離姓名。

  鬼谷子,也就是王詡哈哈一笑,接著又笑嘻嘻看向徐慶之“徐門的寧馨兒。”

  徐慶之只覺脊梁發僵,連忙謙辭“不不。前輩……”

  不允徐慶之說完,鬼谷子先一步截斷并撥轉話題“世界的樣子?——天地有萬籟,世界有萬象……”

  “且不先說我們看到的,只說徐慶之你眼里的世界,又是怎樣的呢?”鬼谷子將問題移回徐慶之面前。

  徐慶之沉默片刻,旋即侃侃而談“寰宇之內為天下。我道之內為諸夏。古往今來為華夏。”

  “八方庭閭,日月山河,寰宇之內,稱為天下;浩浩天下,我道蕩蕩,斯道之內,堪稱諸夏;千古興亡,往來得舍,俱數風流,興而華夏。”徐慶之言語快然,若木攀蒼,自添生氣。一番快語之下,竟令聽者一并暢然。

  木離鼓掌而贊“以古鑒今,無往不利!——妙啊!妙!”

  王詡賞了木離一個白眼“提綱挈領,自需高瞻遠矚,可憑高而論,又不免過于虛浮不實。”

  “徐小子。你說的都很對。但不夠。”王詡眼底噙笑,眉梢上挑,雖是在笑,卻猶有幾分試探與考驗未消。

  徐慶之也不驚訝,更不受阻“我眼里的天下,是文明間的交手。”

  王詡低吟,似有吃驚,復又失笑,示意徐慶之繼續說下去。

  “不需說漢代便開眼知曉西域和更西處的文明存在,只去想元朝將天下這一詞的度量擴大到何等地步,就應明白,這天下的風景,當是諸多文明并存。”徐慶之言脫其束,漸有不可控遏的態勢。

  王詡適時打斷“你看得很清楚!——真的。你與真相只差一份經歷,或是一次接觸。”

  王詡給予肯定,便將后續交與其余二位。

  似乎揭露真相,總需要一個足夠有分量的人來做;又必因為真相的震撼,不亞于荒誕的瞎話,無足夠威信的人,不足以令人接受真相。

  思容道君符橫天開口了。

  “天下,我們所有修士生存的這個世界,共用的是一份天道。”

  “在過去的歲月里,天下任何一支修煉體系、修煉文明都不足以建立一個全文明共有的秩序、規矩。”

  “但在明商二代,天下眾多文明中,有一支文明突破壑壘。”

  “他們席卷了整個天下,并逐漸把控天道。——修煉資源。”

  “從商朝晚期開始,華夏便逐步落后,甚至自甘墮落。我們停滯了太久太久,以至于被世界所遺棄。”

  思容道君看向神情略顯呆滯的徐慶之,停口不再言語。

  他知道,這個年輕人需要緩一緩。

  不單單是符橫天,木離與王詡,都在緊張地觀察徐慶之。

  徐慶之算是一個喜讀史書的人。

  越是捧讀史書的人,越熱愛他的文明。越是如此的人,越是傲而自負。這樣的人,有可能過于脆弱。

  但也有可能。——無有能摧之者。

  他們希望,徐慶之,是不可摧折的君子。

  許久,徐慶之望著身前萬里縱橫的大山,還有一眼無邊的青天。

  于坦蕩天地間,得七尺釋然。倚無窮歲月邊,懷無雙慷慨“我們的歷史上,有無數追隨天下為公的修士存在!還有一個至尊!不是嗎?他們俱為天地不斷之脊梁。”

  “時世造就英雄,偉人扶來江山。——勢危則奮,奮起救危!”

  那些追隨、擁護、舉起至尊的修士,皆是英雄。

  一切在徐慶之眼里,都說的通了。

  若說大荒的修煉文明曾落后于他者,曾墮入自甘腐朽的境地。那么以南郡為起點,以函谷關為停滯點的那一代修士們,便是自強之君子,濟世之英雄。

  曾經在商末實錄、宗門藏書、各方史籍中看到的關于至尊征戰百年的那些記錄,那些雖稱通順,卻仍有不合與矛盾的記錄。

  都說的通了。

  木離擊掌贊嘆“沒錯!沒有錯!”

  “歲月漫漫。憑功而傲侮他人的,必受折辱;失勢而卑屈己志的,實為奴才!”

  “五萬年來,我們確實不斷挫敗過。有八王之恥、衣冠南渡。有靖康之恥、崖山宋亡。”

  “但我們,都站起來了。”木離眼波流動,飛揚不止。

  王詡擲地有聲地贊同道“道教有承負觀。前人所承善惡,亦由后人承之。今人所負好壞,亦是后人負之。講究的就是一個傳承。”

  “前人有善,自然接過來傳與后人。若前人有錯,那自是我輩來更正!”王詡揮袖蕩風、一腔磊落“若是老祖宗做錯了,就覺得自己這一代也不行,那老祖宗把你生下來做什么?!”

  “若是老祖宗做對了,卻又讓你給抹掉、扔掉甚至是忘掉!哪還不如不生你!”

  “同樣的,自己都做不好,可是要連累后人的!”

  王詡此刻,端是有些惱火。

  徐慶之見王詡動了真情,也卸去往日儒雅姿態,隨著一起恣意豪放起來“就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前人錯處甚大,便是有了功業可做!前人弊態漸萌,亦是有了功業可做!”

  在場四人,都是有些理想派。

  歷史上,成功的理想派,可叫做光武;失敗的理想派,可叫做昭烈。

  可以對理想品頭論足,卻不可否定。古來從來不缺理想的擁躉,而歷史卻不可缺去這些人。

  「曾經有人問我,我寫的是什么類型的小說?那個時候我只是尬笑。

  我自己也回答不得。似乎連明確而精細的方向與目標都沒有。

  寫這本書,好像,只是憑借一腔熱血、一時沖動來寫的。——有些時候,連我自己也會這樣認為。

  但我知道,并十分肯定。不是。

  我一直想寫的,是一本能夠反映現實、展露現實(歷史、現在、未來)的書。

  所以我才會在這本書中加入歷史元素,加入江湖、廊廟、多國博弈等元素。只是為了讓她更貼切現實,與書外的真實共享一個心臟。

  這本書的前期,實際上展示的是當下修士們的現狀。是每個普通修士面臨的情況:

  有一個不遠的上一代人(過去),他們建立了當下可稱之為平和的生活,并為了這有些平淡的日子,押上了一切,毫無動搖。但他們正逐漸衰老,甚至是被遺忘,被背叛。

  有一個足以飽腹的現在,總能夠找到一個宗門修煉,也總會遇到生來享受得比自己強的修士存在,并逐漸陷入為了自己的修煉(茍活)而放棄一切理想與氣節的情況中。

  有一個能夠看見的未來,一個必須要抗爭、復興的未來。但這個未來卻滿是危險,似乎并非所有人都應該為之付出。

  我的思緒現在有些亂。

  這本書還會寫下去。以一種貼合現實版的文明間的修煉斗爭來寫下去。

  畢竟是本修仙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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