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方家回去的路上，李恒想到了剛才臨走前，方爸方媽看他的眼神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他也就是上一輩子沒有經歷過見女方父母，但凡見過一個都能反應過來，那眼神就是那種，老子辛辛苦苦養了二十來年的花，就要被眼前這臭小子連盆都端走的那種既氣憤，又欣慰的莫名情緒。
不過方爸方媽的態度轉變也夠快的，這才幾天時間，他們就仿佛已經接受了李恒般。
也是他們沒辦法，女兒一直不能跟別的異性正常交往，總不能真的看著她單身一輩子吧。
至于說什么跟弟弟訂婚，弟弟不在了又跟哥哥交往，會不會招來別人的閑話，他們已經顧不得這么多了，女兒的終生幸福最重要。
……
李恒回到屋里擦洗完身上后，躺到床上，腦袋里不自覺的又想到了老鄭，以及他交給自己的那袋子東西。
這個人活著，其實對于他來說是個不小的威脅，畢竟他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卻沒有上報，單這一點就說不過去。
不過過了今晚一切都會好的，至于老鄭反悔了不自殺？呵呵，由不得他了，不管怎么著他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而他拜托的那兩件事兒也一定會盡力幫他做到。
其實那些錢對于他來說有些雞肋，能看不能花，最起碼不敢隨便花。
不過也是，這年頭你拿著錢也沒地方花去，但凡花的錢超過你的工資太多，你看看有人舉報你沒。
放心，你每個月大概花了多少錢，有那閑的沒事兒干的人幫你記賬呢。
住在這種院子就是這樣，你每天買了什么東西，做的什么飯，早上幾點出門，晚上幾點回來，別人都看在眼里，并且默默的幫你記下來，對于同住一個院子的人來說，大家幾乎都是毫無秘密可言。
嗯？
躺在床上的李恒，突然想到老鄭給他那一袋子東西里的那一沓票，心念一動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好家伙，這一看把他還嚇了一跳，全部都是全國通用糧票，足足有十公分厚，這老小子看來之前也為逃往做了不少準備啊，可為什么這次又不逃了呢？
人家心里究竟怎么想的，這誰能猜到，他談了口氣把票順手又收進了倉庫里。
這玩意是硬通貨，某種意義上比錢還好使，尤其是兩三年之后。
現在直接拿糧票出去買東西的人不少，但沒人會拿著全國通用的隨便花，就算要用也是先換成地方糧票，這樣能多換點，然后再用。
行啦，不琢磨了，睡覺！
夜越來越深，院子里一片寂靜。
……
一九五六年四月二十六日，星期四，天氣多云
早上起床，李恒跟往常一樣，先是出去跑了一圈，鍛煉鍛煉身體，然后在路邊的飯店吃了兩個包子才回來。
胡同口的公共廁所每天早上都像是打仗一樣，幾乎天天都會有人在這里吵吵上幾句。
院子里叮呤咣啷的也非常熱鬧，洗漱的，做飯的，起來早沒事聊天打屁的，看著好似有點亂，但又給人一種欣欣向榮的感覺。
三大爺永遠都是坐在他家門口看著大門方向，這個院子出來進去的人他門清，每天早上開門晚上鎖門也都是他負責，其實人是個好人，但就是被現實生活逼的不得不到處占點小便宜，處處算計。
“二恒鍛煉回來啦。”
“三大爺您早啊，在部隊養成習慣了，每天早上不出去跑一圈總覺得身上不得勁。”
“這個習慣好啊！我們家這幾個小子一個比一個懶，早上叫都叫不起來。”
“哈哈，孩子還小肯定貪睡，我沒當兵前也一樣。”
……
就在李恒還在跟院兒里的人聊天的時候，廢品站門口炊事班的幾個人已經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他們每天都來的要比別人早，主要是過來要給大家燒水，保證等會兒大伙來上班的時候有熱水喝。
就在幾個人正為敲不開門著急的時候，炊事班的李班長一大早去肉聯廠買完肉也過來了。
“班長，這老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們都敲半天門了也沒人來開。”
“來，你們幾個搭把手，讓小姜翻進去看看。”
按理來說平時老鄭很早就把大門打開了，哪兒還用得著他們過來敲門，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姜剛被大伙弄的翻進去都沒一分鐘，里邊就傳來了嗷的一嗓子。
李班長著急的連忙拍門：“小姜，到底怎么了，先把門打開。”
“班……班長……班長，老鄭……老鄭好像死了。”
說話間，小姜渾身哆嗦的從里邊把小門的門栓給拉開了。
“死了？”
外邊幾個人本來還七嘴八舌的說著什么呢，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恰好此時門被打開，幾個人一下子就跑到了門衛室。
只見屋里老鄭倒在地上，眼睛圓睜，給人一種死不瞑目的感覺，也難怪小姜會害怕。
不用進去，大伙也能看出來人確實是沒了。
此時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人，小姜剛才那一嗓子把附近的人也吸引過來了。
李班長還算是冷靜，推了一下站他旁邊的人說道：“快去找站長。”
“哦，我這就去。”
“把我車子騎上，跑快點。”
至于說報警，不存在的，領導先過來了再說，這事兒他一個臨時工可做不了主。
就這樣，等李恒騎著自行車晃蕩過來的時候，東四分局的人都已經先他一步到了，緊跟在他后面過來的是街道辦的王主任。
死人了，老張過來后是肯定要報警的，不過報警前還是先給街道辦匯報了一下，得先征得領導同意才行。
李恒過來后沒有刻意的回避，也沒有特意往跟前湊，就像圍觀的那些人一樣，遠遠的看著。
他昨晚雖然是最后一個從單位走的，也被公安問話了，但他走了后老鄭還在旁邊的胡同里看別人下棋看了半天，這下是一點嫌疑都沒有了。
半早上的時間就這樣在公安的調查走訪中過去了，等公安的人徹底從這里撤走，都快十一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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