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予安聞聲頓足,重新轉身朝著身后人看過去。
她身子還沒有徹底轉過去,整個人忽然被一陣清冽的氣息包裹。
“安安,很抱歉。”
姜予安僵直著身子打算推開他,就聽到頭頂傳來這聲低沉的嘆息,也將她的動作按上了暫停鍵。
不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已經將她松開。
傅北行垂著眼眸望著她,溫聲道:“從前也對你說過抱歉,但還是想在離別之前,再與你說一聲。無論你是否原諒,總歸是我要說的。”
姜予安掀眸望他,張了張嘴,卻沒有任何聲音發出來。
她最后只點了點頭,沖他笑了一下。
傅北行看著她的笑顏,心臟如初春的冬雪融化。
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似是想摸一摸她的腦袋,到底是不敢觸碰,只與她一樣,扯出一抹笑。
“回吧,不打擾你了。”
“好,那你珍重。”
姜予安瞧了他一眼,再次轉身。
這回身后再沒有喊她回頭的聲音,只聽得一句輕輕的‘珍重’,順著傍晚的風吹拂在她耳畔,最后消逝不見。
像許多年前那般,在各自回家的分岔路口,說的一聲再見。
夕陽昏黃的光染紅了半邊天。
傅北行就在醫院一顆槐樹下看著姑娘的身影遠處,看著她的身影慢慢被拉長,最后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見。
他想,這次是真的再見了。
哪怕在之后,姜予安真的如她所說的那樣,回到江城拜訪了離世的傅爺爺,可他們之間卻再回不到從前。
那個他帶著長大的小朋友,早早于歲月消散。
唯一讓他慶幸的,大抵是她還能如尋常朋友一般同他一起吃個飯、說一說時下的八卦閑聊。
做不到知心朋友,起碼客套得讓他覺得有些慰藉。
她在后來依舊勸他往前走。
只可惜,回憶的泥潭過于沉重。
他嘗試過,依舊難以拔動雙腿,也心甘情愿地沉溺于其中。
那存在于幻想中的往前走不曾出現在他的現實中,他依舊是孤家寡人一枚,只在夢里看到過那穿著白色婚紗的姑娘朝著他走來,是安安如今的笑顏。
可夢醒之后,黑暗一片。
如何能往前走呢?
再后來,報應不爽。
檢查出胃癌的時候,傅北行竟然荒誕地生出幾分釋懷感。
不同于身邊人的慌張和驚恐,他放棄了治療,哪怕這病即便是晚期也有治愈的機會。
既然無法再往前,那便停留在這里吧。
他開始安排后事。
所有的私人財產都交由中間人轉到安安的公益項目中,而他打理的公司,則申請無老板管理,交由公司的每一個人。
他想,或許這樣會更好。
唯一讓他較為痛苦的,大概是這病實在折磨人。
他每回想在夢里夢到安安的時候,總是被疼痛折磨得清醒睜眼。
空蕩蕩的房子里,只他一人。
他是在新聞里看到姜予安結婚的消息。
聽聞那人是一位攝影師,專門拍攝祖國山水,在一座深山與她結識。
傅北行病得骨瘦,已經有些看不清手機里的字。
他只能看著那穿著婚紗的姑娘一步步朝著新郎走去,被她父親牽著,紅毯兩旁是她的兄長。
恍惚之間,他好似想起當年他們結婚的場景。
姑娘也是笑著一步步朝他走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