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尼·克拉克正在辦公室里獨自研究馬特剛剛提交給他的關于上一場比賽的剪輯視頻。
這場比賽利茲城在客場最終2:0輕取諾森布里亞。
贏得很輕松，對手的表現也不怎么樣。
但克拉克還是要研究比賽錄像，從中找出球隊那些可以改進的地方，哪些問題下次要注意不要再犯。
看著看著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然后他低頭在自己的小本子上把他看到的情況記錄下來。
等到球隊訓練的時候，克拉克又單獨找到了胡萊。
“胡，我很高興你在上一場比賽中嘗試了三次在禁區外遠射，不過我發現你這三腳遠射其實都不是很合適的時機，所以最終效果不是很好，偏得離譜……老實說我不認為這是你的正常水平，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克拉克皺眉問道。
胡萊撓頭一笑，有些不好意思道：“呃，我是這么考慮的，老板。我在對韓國隊的比賽之后接受采訪說了自己不會遠射，完全是隨便蒙的。要是接下來我馬上就打出高質量的遠射來，那會不會讓人以為我在撒謊，豈不是打了我自己的臉？”
克拉克就這樣看著胡萊，并不言語。
在他的注視下，胡萊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變得尷尬起來，他只好又說道：“好吧，其實是這樣的，老板。我在對陣韓國隊的比賽中進了一個遠射。按理說我應該是嘗到了遠射進球的甜頭，所以按照一般人的想法，我接下來在比賽中更多嘗試遠射，也是合情合理的。但因為我從來沒有著重練習過遠射，所以我在比賽中表現出來的遠射水平自然不會高到哪兒去……總之，我想要給不明內情的外人留下這么一個印象。這樣當我在關鍵時刻需要用遠射進球的時候，才能出其不意……”
這次聽完胡萊的解釋之后，克拉克咧了咧嘴：“果然你小子還是想著怎么陰人……”
胡萊委婉地抗議道：“老板，這是智慧。《孫子兵法》你應該知道吧？”
克拉克點頭：“當然，我知道。”
《孫子兵法》在西方世界也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克拉克聽說過這本書，但卻并沒有仔細研讀過。
見老板知道這本書，胡萊就覺得話好說多了，因為有名著給自己背書，會讓他接下來要說的話特別有說服力。
他說道：“《孫子兵法》里面就說過用兵打仗的話，實際上是一種詭異、欺詐的行動。所以有能力的要裝作沒有能力；要行動的，要裝作不會采取行動……你瞧，老板，我這就是嚴格按照《孫子兵法》的要求來的。明明有能力遠射，卻要假裝自己不會遠射……所以這怎么能是陰人呢？這是我們中國老祖宗幾千年的智慧結晶呢！老板！而且說白了，足球戰術和打仗的戰術不也是一樣的嗎？我們也總是要在戰術中誘導對手，揚長避短……”
聽胡萊這么一說，克拉克皺起眉頭陷入沉思。
他之前一直以為胡萊是因為性格原因才滿腦袋鬼主意……但現在聽來，他竟然是深謀遠慮，每做一件事情都是充分考慮謀劃過的。
自己之前還笑話馬特把眼前的年輕人想得太簡單，沒想到現在自己好像也犯了和馬特一樣的錯誤。
“所以你打算扮演一個遠射初學者的形象，來麻痹對手？”克拉克詢問道。
胡萊點點頭：“當然，老板。”
“那豈不是意味著你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可能用遠射進球了嗎？”
“當然不是啊，老板。遠射這種得分方式還是要講一些運氣的……所以我偶爾也可以用遠射進個球什么的。重要的是要表現的水平起伏不定，時好時壞。這樣才能進一步加深對手對我的疑惑……那天老板你教導我之后，我回去認真思考了一番。既然遠射可以讓我的對手更加難以防守我，那我為什么不讓他們再加倍疑惑呢？他們以為我會遠射的時候，我告訴他們我是蒙的，當他們以為我是靠運氣進遠射的時候，自然就會對我放松警惕，那樣我再展現出我的真實水平……就這樣反復欺詐對手，一定可以讓他們徹底陷入迷茫中。”
見胡萊說的頭頭是道，克拉克忍住了長嘆一聲的沖動，只是擺擺手：“行，我知道了，你去訓練吧。”
“好的，老板！”胡萊說完轉身跑回訓練場。
克拉克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就在心里想：中國人都是這么狡猾……不，聰明的嗎？
看來，我或許應該買一本《孫子兵法》的英譯本來好好研究研究了，對我的執教應該也會有所幫助。
從不放松對自己進步要求的克拉克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
※※※
皮特·威廉姆斯結束了一天的訓練，開車回到自己和奶奶一起住的房子里——為什么回奶奶家，而不是父母家？
一方面是因為奶奶家距離訓練基地更近，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作為從小被奶奶帶大的孩子，威廉姆斯和奶奶的感情更深。爺爺去世之后，奶奶就一個人住在這棟房子里，威廉姆斯就順理成章地搬過來陪奶奶了。
剛剛吃過晚飯，回到自己房間的他突然就聽到了奶奶有些驚慌的喊聲：“皮特！皮特！！快來呀！有人找你！”
正躺在床上玩手機的威廉姆斯翻身從床上跳下來，再疑惑地跑下樓。
為什么有人找我，奶奶會顯得驚慌？
當他看到門口站著的一個棕發女郎時，就愣住了。
奶奶已經快步走到他跟前，壓低聲音說：“皮特，奶奶知道你現在也到了那個年齡。但你下次如果想要滿足……的話，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直接把女孩子叫到家里來，不太合適吧？”
聽到奶奶這話，威廉姆斯終于明白過來為什么剛才奶奶的聲音聽著有些驚恐了……原來是她想歪了！
威廉姆斯只好解釋道：“奶奶你想多了，她是我請的法語老師。我只有晚上才有空，所以只好晚上把她叫家里來了……”
奶奶卻擠眉弄眼：“我知道，我知道，家庭教師嘛……你們年輕人真會玩兒！”
“什么呀，奶奶……”威廉姆斯哭笑不得，決定不理想象力過于豐富的奶奶，迎上前去，對剛剛進門的棕發女郎說道：“你好，請問是戴爾芬·伊莎貝拉小姐嗎？”
“是的，我是戴爾芬·伊莎貝拉。威廉姆斯先生。”站在門口的年輕女孩雙手提著一個挎包，有些拘謹地站在利茲的超級足球明星面前。
她在接受聘請的時候就知道是誰請的自己，她也曾猶豫過要不要拒絕這份工作，她和那些滿腦子都想要上明星床的膚淺女孩不同，她覺得自己一個普通人和超級明星扯上關系，不見得是一件好事。
但最后還是高額的學費說服了她，讓她接下這份工作——沒辦法，皮特·威廉姆斯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就這樣，二十六歲的年輕女孩戴爾芬·伊莎貝拉成為了利茲城中場核心、足球明星皮特·威廉姆斯的法語家庭教師。
“那我們直接開始吧？”威廉姆斯指了指餐廳的桌子。
“就在這里嗎？”伊莎貝拉有些意外地望向那里。
“是的，就在這里。”說著話的時候威廉姆斯還瞥了眼一直在旁邊的奶奶。
他要是把伊莎貝拉帶上樓，去自己的房間授課，鬼知道他的奶奶會腦補出什么劇情來。
于是最好的辦法就是在餐廳，就在奶奶的注視下，坦然開始上課。
只有這樣才能向奶奶證明，他請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法語老師，而他自己也是真的想要學法語。
伊莎貝拉當然也沒有意見，她和威廉姆斯一起走到餐桌前，將自己挎包里的東西都拿出來。
同時還遞了一份給威廉姆斯。
“這是什么？”威廉姆斯問道。
“你的教材，威廉姆斯先生。”
“哦，好。”威廉姆斯收下后，兩人相對而坐，正式開始授課。
而奶奶在旁邊偷偷觀察，發現兩個人竟然真的是一本正經地上起了法語課……
她放松的同時，卻也忍不住替自己的孫子發起愁來：
連應召女郎都不知道找，我這孫子以后可怎么辦啊……
※※※
在沙發上不知何時昏昏睡去的奶奶被關門聲驚醒，睜開眼發現她的孫子剛剛從大門口折返回來。
她連忙掙扎著坐起來問道：“你們的課上完了？”
“嗯，今天的課上完了。我和伊莎貝拉小姐約好了，以后每周來三次，教我法語。”
奶奶張大了嘴，有些驚訝：“你竟然是真的要學法語……”
“當然啊，難道我是騙人的嗎？”威廉姆斯語氣肯定地說道，他一想到奶奶之前的誤會，就很委屈——我在奶奶心目中，竟然是這樣一種人嗎？！
所以說話的語氣都斬釘截鐵。
沒想到他不肯定還好，一肯定奶奶臉上的憂郁之色卻更濃了。
“皮特，你要離開利茲城，去法國踢球了嗎？”
威廉姆斯真是沒想到奶奶竟然聯想到了這件事情身上……他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奶奶你不要瞎猜！我對自己在利茲城踢球非常滿意，并沒有想要離開，更不會去法國！”
“那你為什么好端端地要學法語？”奶奶并不太相信孫子的這番解釋。
“這個……奶奶你知道，伊斯梅爾現在還不太會說英語，我想和他交流，所以要學法語。”
“可是你之前不是說有胡幫你們做翻譯嗎？”
聽見奶奶這話，威廉姆斯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的神色：“……總是要麻煩胡也不好，所以我決定求人不如求己。真的就是這樣，奶奶，總之你不要瞎猜了。我不會去法國踢球的！”
“真的？”
“當然是真的！”
聽見孫子這么說，奶奶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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